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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终章一


 李浩然收敛了所有心思,面无表情进了主院。


 这时候,初锦正在丫鬟们说话,用污言秽语怒骂、诅咒玉兰和诚王妃。


 正说得唾沫横飞,李浩然进来了。


 初锦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冷笑道:“你心里必定恨毒了我,为何不在书房待着?”


 李浩然看了她两眼,淡淡道:“到底是夫妻,就算再恨又能如何?罢了,你心情似乎也不好,让人备酒菜来,咱们一醉解千愁。”


 初锦听了撇嘴,却也没有反对。


 今日,她心情的确焦躁、抑郁,有一口气闷在胸腔,吐不出来,也下不去,膈应得人十分难受。


 能醉一场,也是不错的。


 不多时,底下的人便备好了酒菜,小心翼翼送上来。


 屏退了下人,李浩然自斟了一杯饮了,又给初锦满上,淡淡道:“你之前弄掉了诚王府陈氏的孩子,今日又将我的孩子打掉,心里怕是十分快意,做这样的事情做上瘾了吧?”


 初锦冷睨了他一眼:“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凭你也配质问我?”


 李浩然心里一哂:她对自己,从来都是这么不尊重,从来就是一副不耐烦、高高在上的姿态,从没好生跟自己说说话,这一点一直就没变过。


 叹了一声,他再斟了一杯酒饮下。


 初锦心底抑郁至极,见他隐忍沉默,骂了几声后,觉得有些没趣儿,便也端起酒杯喝了起来。


 见她这样,李浩然眸中闪过一抹光,旋即不动声色,不时给她布菜斟酒。


 初锦心里觉得奇怪,觉得他今夜有些反常,但没什么心思多琢磨,不多时越喝越多,醉得没有力气去想了。


 反倒是李浩然,起初喝了几杯之后,便没再饮了。


 二更时分,李浩然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初锦扶到床上,又翻身插了门,搬了他能搬动的所有重物,将房门顶住了。


 他唇边泛起一个痴狂的笑意:这房子是木头的,屋子里都是家具,今晚又天干物燥,天气真是好极了!


 今生今世,他没办法摆脱这个女人了,但没关系,他还能期许来世!


 他将屋里所有的酒都洒在了床周围,登时酒香四溢,旋即伸手放下帐子,拿起床头的烛台四处点火。


 熊熊的火光在帐幔周围升起,李浩然只觉得心满意足,坐在床头,将初锦扯住,狠狠甩了几巴掌。


 他力度惊人,直接将初锦扇成了猪头,但初锦醉得实在太厉害,竟根本就没清醒过来。


 旋即,李浩然冷笑着,将她撇下,自己坐在了窗下,离初锦远远的。


 他要摆脱这个女人,不能跟她死在一处,今生今世如此,下辈子,更是如此!被滚滚的浓烟呛醒时,初锦已经被熏得浑身无力、不能动弹。


 她努力撑开眼睛,看着不远处闭目坐着的男人,这才明白过来,这个男人是疯了,竟要跟她同归于尽!


 心底有万千不甘,自己可是大魏的公主,大魏如今是自己的亲弟弟做主,自己身份尊贵无匹,还没享够福,还没弄死诚王妃、陈玉兰呢,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求生的欲望涌来,她脑子似乎清醒了些,疯狂挣扎着,想要逃脱火海,想要跑出去。


 可周围的火越烧越旺,势头无法阻止,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初锦心里,生出一阵绝望来。


 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李浩然这个贱人手里。


 逃生是不可能了,她直接扑向李浩然,与他厮打起来。


 两人滚做一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旧恨彼此入骨,恨不得将彼此弄死……


 李府的大火烧了一夜,下人们惊得掉了魂,施展了浑身解数,才勉强在天亮时将大火扑灭。


 诚王府,魏昭行了礼,便禀报道:“李府的下人说,许是饮酒打翻了烛台,发现时,两人抱在一起,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分不出谁是谁了。皇上派了人到李府,帮着料理丧事,将两人一起收殓了。”


 听了这番话,齐非钰冷笑道:“便宜她了。”顿了顿,又道:“初锦克死自己的儿女,如今又克死自己的夫君,真真是天生的灾星。幸亏她死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祸国殃民的事儿呢。”


 魏昭立刻会意,颔首道:“世子爷说的是,用不了多久,市井坊间都会知道的。”


 齐非钰摆手:“好了,你下去吧。”打发了魏昭,便去见玉兰,并没有将初锦的事儿告知,只与玉兰说说笑笑,又陪着一起用饭。


 在齐非钰看来,初锦纯属贱人,根本不值一提。


 果然没多久,满京城都传遍初锦、李浩然去世的消息,灾星的论调也随之传开。


 之前初锦遭受“天谴”,她暗害诚王妃、玉兰的事情,便随之传开了。


 对她毒辣的心肠、狠辣的手段,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又有这样一段话,众人议论纷纷,都说初锦是罪有应得,只可怜李浩然,竟也被她害死了。


 对这一说法,睿安帝也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初锦是和亲公主,死在大燕,大燕是有责任的。


 如今,将她的死归于天意,将她本人定成灾星,于大燕是极有利的。大魏便是想挑衅,也找不到理由。


 故而,就这么盖棺定论了。


 初锦的事儿,就这么慢慢落下帷幕。


 没多久,这消息玉兰也得知了,哂笑了一声,便直接抛在脑后了。


 平心而论,玉兰心底还是有些遗憾的——初锦就这么死了,委实是太便宜她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仇人死了,往日的种种仇怨,就此尽数了结。


 往后的日子,她会一步一步,认真经营好的。


 九月初,太监传了口谕,说是太后命玉兰觐见。


 玉兰打扮妥当,便带着齐非钰、诚王妃的叮嘱进了宫,在丽娟、青凤的陪同下,进宫面见太后。


 坐着马车到了皇宫前,然后玉兰下车,换了软轿进去。这皇宫,她来过两次,但心底难免有些拘谨。


 等踏进慈宁宫,却见除了王太后之外,还有一个熟人——韩月婵。


 见到韩月婵的笑脸,玉兰不由自主放松了些,走过去行礼如仪。


 王太后笑着抬手:“不必多礼了,快过来,让哀家好生瞧一瞧。”


 玉兰依言走近了些,含着微笑抬起头来。


 王太后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杏眼柳眉、瑶鼻朱唇,脸色透着健康的红润,神情带着一股温和婉约,颔首道:“之前哀家就觉得,你是个有福的,如今瞧着,果然如是。”


 玉兰欠身道:“回太后的话,臣妾的福气,皆是太后赐的,臣妾感激不尽。”


 她姿态从容,回答的声音不高不低,虽然带着几分逢迎,但并不显得卑微,落到王太后眼中,便透出几分满意来。


 王太后便笑着道:“倒也不必谦虚,是你自己出色,哀家才能下旨赏赐。”顿了顿,又道:“之前如何就不提了,如今你既成了非钰的正室,也该随着他,唤哀家一声‘皇祖母’。”


 玉兰面露迟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王太后见状,明白她的意思,失笑道:“是哀家让你叫的,你只管叫就是。”顿了顿,又道:“来了哀家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般,不必拘谨。”


 玉兰见她一脸期盼,少不得调整心态,唤了一声“皇祖母”。


 王太后应了,脸上的神情十分温和,缓缓道:“今后哀家也随月婵,唤你一声‘玉兰’,这样显得亲近些。”


 话音刚落,韩月婵便开口道:“我这妹妹改口了,皇外祖母,你是不是该给见面礼呀?”


 王太后被这话逗乐了,点着韩月婵的额头道:“哀家还要你教不成?”说着便看向身侧的宫女,摆手道:“快去将那支赤金玲珑如意簪拿来,省得月婵县主觉得哀家小气。”


 众人凑趣,便都笑了起来。


 一时宫女将锦盒拿来,王太后接过,亲自取出簪子,插在玉兰发间。


 那簪子通体纹饰为荷花,簪头是一大块明晃晃、水汪汪的红宝石,式样精巧、光彩华贵,戴上后,显得玉兰光彩照人、神采飞扬。


 王太后端详一番,颔首道:“不错,这样的东西,就得你们年轻人戴才行。”


 玉兰连忙行礼道:“多谢太后……皇祖母。”


 这时韩月婵又道:“玉兰都来大半天了,皇外祖母,你好歹让人坐下再聊呗。”


 王太后嗔了她一眼,到底没指责,反而指着韩月婵身侧的座位道:“玉兰,你就坐在月婵旁边吧,省得她聒噪,闹得哀家头疼。”


 玉兰知道自己不可过于拘谨,何况王太后亲自发了话违逆不得,倒也没推辞,行礼谢了,依言走到韩月婵身侧坐了。


 韩月婵便拉住她的手,笑眯眯的道:“我早就觉得你跟表哥极相配,如今,可算是如我所愿了。”


 不等玉兰回答,王太后撑不住笑了:“人家的事情,怎么就如你所愿了?你这丫头真有闲情逸致,自己的婚事倒是一点儿都不急。”


 韩月婵做了个鬼脸:“有什么好着急的?等缘分来了,我自然会出嫁的。”正说笑之际,突然太监在外面道:“思辰公主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打扮得光鲜华美的宫装美人在众人的簇拥下,逶迤着走了进来。


 这些天,玉兰一直在恶补皇室人际关系方面的知识,知道这思辰公主跟韩月婵同龄,乃是睿安帝的亲生女儿,生母是早逝的惠妃。


 王太后膝下空虚,又怜悯思辰没有生母呵护,便养了她几年,等到成年时得了公主封号,嫁了出去。


 虽然没有生母,但有王太后护着,思辰公主的日子甚是优渥,性情便有些骄纵,说话也口无遮拦,从不避讳什么。


 因在太后跟前,韩月婵比她更受宠,加上两人年纪相当,时不时便会被提溜出来比较一番,思辰与韩月婵的关系,便有些微妙了。


 之前思辰在闺阁待嫁时,与李茜罗交好,以姊妹相称。等李茜罗嫁给三皇子,两人更是时有来往,十分亲密。


 当下思辰走进来,玉兰、韩月婵一起起身行礼。


 思辰含着一抹笑容,给王太后见了礼,目光在玉兰身上一转而过,淡淡道:“这是诚王府的陈氏吧?要说你运气实在好,婢子出身,竟能入非钰哥哥的眼,如今还成了世子妃。从古到今,能有你这样运道的人,实在是稀少。”


 因为李茜罗,思辰公主心里早结了疙瘩,加上见玉兰与韩月婵亲亲热热站在一处,玉兰发髻上的簪子,是她心仪已久的,正想找太后讨要呢,不成想,却被玉兰得了去。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思辰觉得不得劲儿,心里一股子气激起来,张嘴便带着讽刺之意。


 语落,众人都怔住了。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思辰一开口就揭短,实在有些过分了。


 玉兰眼皮子跳了一下,抬起头,目光正与思辰相撞。


 二人对视,玉兰先微微一笑,缓缓道:“公主所言甚是,我虽然出身低,但运道的确好。母妃厚待自不必说,皇祖母也肯高看我一眼,不知多少人羡慕我的运气呢。”


 王太后便抚掌道:“答得好,你这孩子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哀家打心眼里喜欢。”


 韩月婵接口道:“不是我自夸,我这妹妹的确好,一般人赶不上。”


 韩月婵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惹得王太后越发笑起来,指着嗔道:“你这丫头,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哀家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思辰暗哼,心中越发嫉妒,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瞅着玉兰转而道:“赶巧今天遇上了,你也别嫌我话多,说起来,有桩事儿,我一直想请教呢。”


 顿了顿,便带着疑惑道:“之前你弄了那刻字的桃子,还有什么桃花精油,近来又折腾出水银镜,要说,你出身不高,见识应该极有限才是。这两样物事,天下的能工巧匠们便是加到一块儿,也未必能琢磨得出来。偏你厉害,独自一人就弄出来了。这天下的才智,怎么都被你占尽了呢?人说‘多智近乎妖’,我之前还不太懂呢,如今倒是有几分信了呢。”


 她说完这些话,仿佛自己说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吃吃笑了起来。


 韩月婵却没笑,沉着脸,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思辰。


 多智近乎妖,这样的话语传出去,不知会给玉兰带来多大的麻烦。


 玉兰也没有笑,看了思辰两眼,徐缓道:“公主问的这个问题,我来详细解答一下。我在临江府时,曾在一家旧书店买到一本奇书,里面有关于桃树的种植技术。那在果实上刻字的方法,也是我从里面学来的。”


 思辰挑眉:“是吗?这样的奇书,怎么偏被你得了,没被别人买去呢?”


 玉兰呵呵一笑:“这内中缘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刚才公主不是说我运道好吗?想来,是我运气佳,这才得了好处。”


 闻言思辰翻了个白眼,却又无法反驳。


 玉兰转而道:“至于水银镜,的确是我跟身边的人一起琢磨出来的。我那时经商,一心一意想多赚些银子,看着水银镜值钱,就想着研制一番,能成功就发家了,不成功,也不过是白费点时间罢了。当然,我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能够成功的。毕竟,海外的人能做出来,咱们大燕人的智慧,只会比他们强,绝不会逊色于人。抱着这样的信念,我带着人尽心尽力折腾了四五年,总算是成功了。这里面,固然有运气的成分,但我付出的并不少。”


 所有成功的背后,都有沉甸甸的付出。


 于玉兰而言,刻字的桃子、桃花精油并不算难。但水银镜,着实耗费了她几年的心力。


 虽然有前世的知识当基础,但这里各种条件不成熟,她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摸索。内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殿中静了一下,韩月婵道:“英雄不论出处,玉兰这份心智,不管旁人怎么看,反正我是极佩服的。”


 王太后噙着一丝笑容,看着玉兰,温和的道:“有付出便有收获,玉兰你能有今日,自然不是光凭运气。”


 思辰哂笑:“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极大的蹊跷。”


 玉兰闻言缄默,不再言语。


 该说的她都说了,思辰仍旧疑窦,再解释,不过是枉然罢了。


 见她默然,思辰挑眉道:“陈世子妃怎么不说话了?我瞧你口才挺不错的,是不是词穷墨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玉兰好脾气笑笑道:“公主所言甚是。”


 思辰被她噎了一下,斜睨着她道:“还有一事要问你,前不久你的仇人初锦葬身火海,你得了消息,是什么感觉?心里是不是乐开了花?”思辰之所以有此一问,自然是有缘故的。


 初锦与玉兰之间的仇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不管有多少仇恨,初锦如今已经离世。死者为大,这是大燕的规矩。


 何况,初锦身份特殊,但凡有脑子的,回应之时都会打叠精神,绝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她料定玉兰回应时,会摆出义正言辞的模样,假惺惺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幸灾乐祸之意,反而挺惋惜的。


 如斯,她再从中挑拨几句,王太后自然能看清玉兰假模假样、口不对心的真面目。玉兰听了这番话,吃了一惊,觉得眼前这思辰公主奇葩极了。


 要说,两人之前倒也见过面,但根本没什么利益冲突。


 如今,思辰却百般挤兑,想一出是一出,态势简直有几分咄咄逼人。


 对这种人,玉兰真想怒怼一句“关你屁事”。


 当然,这话她只能在心头想一想,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当下,她面沉似水,眼中一片澄澈,静静道:“不瞒公主说,我非君子,也非圣人,骨子里自然是有几分自私自利的。我的孩子死于初锦公主之手,心里岂能无怨、无恨?如今她骤然离世,每每念及,我总觉得应了一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思辰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愣了好一会儿,干干笑了两声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容我多一句嘴,初锦毕竟是和亲公主,如今又不幸早逝,你这么评价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玉兰静静立着,稳如磐石,面上一丝神色皆无,开口道:“公主所言自然是有理的,但我失去孩子,我这个当母亲的,所承受的挖心之痛,外人根本不能明白。在我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可以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但凡是个人,都会有七情六欲,会有私心,我自然不可能免俗。我这几句话说出来,展现了真性情,也许有人会觉得我毒辣,但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思辰皱着眉道:“听你这话的意思,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哼,你想过没有?你这番话忒不尊重初锦了,若是宣扬出去,影响了大魏、大燕的关系,这后果,你担当得起吗?”


 玉兰心头冷笑,淡淡道:“我的确担当不起,但初锦离世,又不是我干的,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人人都说她是遭了报应,为何我这个受害者就说不得了?法不责众,我也不过是随了大流罢了。”


 她看着思辰,一脸诚恳,问道:“公主一直在问我话,我倒是也想请教公主,不知公主是否愿意为我解惑?”


 当着太后的面,思辰自是不可能说出一个“不”字,当下目光一闪,笑着道:“你有话只管说就是,何必客气?”


 玉兰道:“那我就问了,倘若公主跟我易地而处,今时今日,心底是什么感受呢?难道会为初锦的离世惋惜、遗憾,甚至痛哭流涕吗?”


 不等思辰答话,韩月婵哂笑道:“怎么可能?傻子才会为仇人的离世伤心呢。”顿了顿,又道:“唔,我说错了,心思深沉又爱做戏的人,也会摆出大义凛然的模样,假惺惺的做派让人想呕吐。”


 思辰被她这几句话说得脸色白了又紫,额头青筋跳来跳去,作声不得。


 玉兰见状,知道思辰已经偃旗息鼓了,倒没有继续逼问下去。


 毕竟,眼前这人是金尊玉贵的公主,点到即可,根本就不能直接撕破脸皮对着干。


 她便转过头,看向王太后,微微一笑道:“今日我说了不少长篇大论的闲话,卖弄了一番,让皇祖母见笑了。”


 王太后摆手道:“这是什么话?从头到尾,都是思辰问,你作答罢了,何尝卖弄什么了?你这份真性情,哀家倒是极欣赏的。难怪你能跟月婵结为姊妹,你们的性情,果然是差不多的。”


 玉兰摇头道:“皇祖母这话,我听着实在惭愧。论性情之纯真,我根本不能与韩姐姐相提并论。”


 王太后朝玉兰招手,将玉兰叫到跟前,拉着玉兰的手道:“她一直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不染凡尘,纯真理所当然。反倒是你,自小接触的人物参差不齐,经受的坎坷数之不尽,还能保持如此模样,这是极不容易的。”


 顿了顿,笑道:“不过,那些不好的,终究都过去了,你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今后有非钰护着,日子只会幸福、温馨,绝不会再经受半点苦楚。”


 玉兰露出释然的笑容:“是,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眼见得王太后拉着玉兰的手言笑晏晏,对玉兰的态度越发温和,思辰气闷不已。


 怎么都没想到,今天自己出头,不但没能灭玉兰的风光,反而还成就了她,让王太后越发喜爱她了。


 这叫什么事儿?自己堂堂一个公主,难道还及不上一个婢子?


 韩月婵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哂笑了一声,懒得看她的嘴脸,便向王太后道:“外祖母,我与玉兰有好几天没见了,我想带她出去走一走,说说私房话儿,不知你老人家意下如何?”


 看着她带娇的笑容,王太后自是没有异议,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韩月婵便带了玉兰,行罢礼,施施然退了出去。


 到了殿外,韩月婵拉着玉兰赏了一回景色,眼见得四下无人,便嘟着嘴道:“今儿个本是好日子,偏有只讨人嫌的苍蝇,一直在咱们周围嗡嗡嗡,实在扫兴。”


 玉兰情知她说的是思辰,淡淡一笑道:“我觉得没什么,反正能应对。”


 韩月婵冷笑道:“我就看不惯她那张狂的样儿,是,她出身是好,但人难道能抱着身份过一辈子吗?再说了,她高贵,就能踩别人吗?你是不知道,人前她一直是这副口无遮拦讨人嫌的模样。大家表面上让着她,背地里,不知多厌恶呢。”


 玉兰点了点她的鼻尖,笑着道:“罢了罢了,说几句就得了。”


 见她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韩月婵也没再说下去,转而道:“你如今成了世子妃,诚王府该大办一场吧?定了什么时候摆酒没?”


 玉兰坦然道:“母妃倒是提过一声,只还没定下章程来。”


 韩月婵道:“既然舅母也有这个心,不如你今儿个跟我家去。咱们结拜了,你就该从我家发嫁,让表哥堂堂正正行一回亲迎礼。”


 玉兰听了这番话,愣了一下,想说这样不太好,但心中不免有几分跃跃欲试。


 但凡是女孩,心里都是有绮梦的,盼着能打扮得漂漂亮亮,有一场盛大的婚礼。盼着能在众人的祝福下,以最美的姿态,走向自己命定的伴侣、余生的归宿。


 自然,玉兰也不能免俗。


 之前她进诚王府时,是以纳妾之礼进门的。


 如今,身份改变了,自然也盼着能有一场堂堂正正的婚礼。


 韩月婵目光转了转,看懂她的心思,笑着道:“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你跟我走,我再打发人,通知表哥一声就成了。”


 两人刚说完,就见思辰一步一摇,从远处走了过来。


 彼此照了面,韩月婵微微皱眉,思辰面无表情。


 玉兰却迎上前,微微一笑道:“公主,今儿我多嘴说几句,无论说的是还是不是,还望公主多多包涵。”


 思辰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说就是,你口才多好呀,哪里需要本宫包涵?”


 玉兰脸上笑容不变,缓缓道:“也没什么,我是想跟公主赔罪呢。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公主了,但瞧公主的模样,对我意见似乎挺大的。公主心里怎么想的,有什么不满,不妨直接说出来,不必闷在心里自己独自郁闷。”


 思辰愣住,等回过神,皱着眉道:“你少胡说八道,本宫对你没什么意见。”


 玉兰意味深长道:“我没旁的意思,公主,不管之前我是什么身份,做了什么,如今承蒙皇祖母恩典,我成了诚王府的世子妃。今后,我与公主是要长久相处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互相不搭理,旁人瞧着难免不像话。还望公主海涵些,今后看在诚王府的面子上,至少给我几分面上情。”


 思辰没料到她竟会做小伏低,盯着她看了半晌,仰着头道:“本宫为什么要听你的?”


 玉兰心平气和的道:“我只是给公主一个建议罢了,人和人在一处,无非是你给我脸,我给你脸,互相抬举罢了,根本没必要弄得乌鸡眼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吵吵闹闹,说到底,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冲突,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旁人瞧着也不像话。公主是聪明人,我这些话是与不是,公主心底自然有个英明决断。”福了一福,含笑道:“公主细思量,我先告退了。”言罢,便回到韩月婵身边。


 韩月婵拉着她,往旁边退了一段路,皱着眉道:“你何必放下身段,跟她说软话?她是公主不假,但也只是名声好听罢了,一点儿实权都没有,嫁的驸马也没什么权势,你如今可是世子妃,是诚王府的脸面,背后有非钰表哥撑腰,何必怕她?”


 玉兰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缓缓道:“我不是怕她,是不想为了无谓的闲气,跟人结仇。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未来的路,我想越走越宽,不想越走越窄。”


 年青的时候,总以为世界是黑白分明的,对待人的态度,也能泾渭分明,喜欢了就给笑脸,不喜欢了,直接背过身子,瞅都不瞅一眼。


 经历的事情多了,才会明白,与人交往时,无论心里喜不喜欢,都必须保持面上情,这样才能不被人诟病。


 她成了世子妃,今后,会拥有正室该有的种种荣耀,同样的,她要承受的也会越多。


 她与思辰,今天相处得虽然不愉快,但归根结底,彼此往日并没有什么仇怨。


 若是能将这一层揭过去,多个朋友,到底比多树敌要强得多。


 话她已经说了,姿势也摆足了,至于思辰能不能听进去,不是她能左右的。韩月婵听了她的话,看了她好几眼,方笑着道:“你怎么想的我不太清楚,不过,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不管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我会支持你的。”


 两人谈了一阵,再往前走,又遇上了思辰。


 思辰、玉兰目光相触,玉兰先微微一笑,行了一礼,又颔首示意。


 片刻后,却见思辰脸色柔软,竟也笑了起来。


 又过片刻,思辰拉着玉兰的手道:“难怪皇祖母喜欢你,你果然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思辰脸上虽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知道,玉兰能从一个卑微的婢子,走到如今这一步,绝非只凭运气。


 今日相对,玉兰的态度不卑不亢,软中带硬,实在是个有手腕的。


 自己在太后跟前,百般为难她,转过头,她却能如无事人一般,主动示好。


 这样的心胸气度,绝非一般人可比。难怪她能左右逢源,攀上齐非钰这根高枝儿,还能让韩月婵为之摇旗呐喊,赢得一片赞誉。


 陈玉兰的话是对的,无论之前她是什么身份,如今她已然是诚王府的世子妃。


 身份摆在这里,自己便不能太过分。玉兰抿嘴笑:“公主过誉了,我真真愧不敢当。”


 两人说笑着,虽然不甚亲热,但绝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韩月婵见状心里纳闷,又暗暗佩服玉兰,当真是好耐性好手段,连思辰这样的刺头都能收服。


 这世上,还有她不能做的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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