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无妄之灾

 屋里闹成一团，屋外，牡丹坐在台阶上，托着下巴，秀眉蹙得死紧。


 她长得出色，又是个爱说爱笑性子伶俐的，深得高宸风倚重，这才能从一众丫鬟中脱颖而出，当了书房的大丫鬟。


 虽说是大丫鬟，但高宸风早就收用过她，每月里总会在书房歇两三天，颇给她脸面。走到哪儿，底下的丫鬟们都称呼一声“姐姐”，十分荣耀。


 最近，高宸风虽然时不时来书房，对她却没了往日的亲热劲。


 牡丹心思敏锐，猜到这位大爷可能对旁的女子生了兴趣，这才冷落自己，只一直不知道那新人是谁。


 今儿个，高宸风特意传了个貌美丫鬟来见，直愣愣看着那玉兰，简直移不开目光。更可气的是，大爷还将她赶了出来，不让她待在书房。


 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儿，且大爷那般失态，说这里面没猫腻儿，谁信呢。


 大爷性子风流，有正妻美妾，若再来个人分宠，那么，到她身上的怜爱，不知还能剩下几分。


 牡丹想到这里，心中一片酸涩，却又明白自己人微言轻，根本就无力阻拦。


 正想着，突然听得有丫鬟出声道：“牡丹姐，大奶奶来了。”


 牡丹吃了一惊，连忙起身看去，果然见赵氏走在最前面，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如众星拱月一般。


 这赵氏正是高宸风的正妻，容貌端庄，只能算是中人之姿。赵氏长得不出色，性子也傲，不得高宸风的意，素日里与高宸风关系冷淡，极少来书房走动。


 今儿个，赵氏却没有穿素日里常穿的大红、湖蓝等色的衣裳，换了藕荷色对襟褂，下着玫瑰紫褶裙，裙上系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打扮得光彩照人，很有几分姿韵。


 牡丹一面忖度她的来意，一面行了礼，赔笑道：“大奶奶来了，奴婢一时走神没注意，实在该死……”


 赵氏抬手，笑着说了声：“不必多礼。”嘴里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书房。


 赵氏嫁过来两年多，与高宸风夫妻关系越来越冷淡，心底并非不着急。


 前几天赵氏回娘家，在母亲房里狠狠哭诉了一番。赵母陪着落了一会儿泪，劝女儿将身段放低些，好好笼络住高宸风，早日生个一男半女的，日子自然能慢慢顺起来。


 赵氏虽然性子高傲，但被冷落了这么久，心底发慌，倒也能听进去。


 正好，最近高宸风挺闲的，在府里的时间甚多，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只在妾室屋里厮混。


 赵氏自觉得机会来了，精心换了身装束，就带着人过来了。


 实际上，高宸风对赵氏不中意，赵氏自个儿，却是对这个才貌双全、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的贵婿十分倾心，一直盼着能与之相亲相爱，好好过日子。


 含着笑容收回目光，赵氏抬手接过身侧丫鬟递过来的大捧盒，缓缓道：“大爷在书房吧？府里的饭食虽好，吃多了难免腻歪。我让人从外面的醉仙楼买了几样菜肴，特意送给大爷尝尝鲜。”说着提着裙子，便往台阶上走。


 牡丹愣了一下，下意识张开手臂拦着。


 见赵氏诧异挑眉，牡丹方回过神来，心念一动，立刻有个绝妙的计策上了心头。


 她没办法阻拦高宸风宠爱旁人，但赵氏有哇。


 现成的机会就在眼前，若不来一出借刀杀人，简直白瞎了自己这脑子。


 大脑飞快运转着，牡丹面上却不露出来，只陪笑道：“大奶奶，爷这会儿有事，正与个叫玉兰的丫鬟说话儿呢。不如奴婢带你到旁屋，略坐一会儿，等大爷忙完了再进去，如何？”


 赵氏闻言心头火起，蹙着眉没有说话。


 有个穿着银红比甲的丫鬟却是冷笑一声，冲牡丹道：“这叫什么话？大奶奶特意来瞧大爷，你不立刻禀报，反而要带大奶奶去偏屋。哼，这玉兰又是谁？如何能有那么大的脸，竟要大奶奶让着她？”


 这说话的大丫鬟名唤红樱，是赵氏身边得用的亲信，最是能说会道，很有几分伶俐。


 牡丹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委屈的道：“大奶奶恕罪，其实奴婢也不知道这玉兰是谁。今儿个有个小丫鬟领着那玉兰过来，说是大爷让找来的。那玉兰来了之后，爷就将奴婢打发了，自个儿跟玉兰在里面说话，不许人打扰……”


 赵氏登时气得浑身冰凉。


 她这几日日思夜想，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放下身段，来俯就高宸风。


 这人还没见着呢，高宸风却跟个丫鬟搅合到一块儿了。


 赵氏心头又酸又痛又恨，笃定主意，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


 当下，她柳眉倒竖，将捧盒随意塞给身边的婆子，冲牡丹喝道：“混账东西，快点给姑奶奶让开。”


 牡丹正盼着她大闹一场，闻言忙往旁边让。


 赵氏疾走几步，抬腿便将门踹开，走进去一看，见高宸风负手站着，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在他对面一步远处，站着个丫鬟，苍白着一张脸儿，容貌甚美，鬓发微乱。


 赵氏见状，气得手脚打颤，恨得几乎要呕血。


 高宸风正恼怒玉兰不识抬举，拂了自己的心意，冷不防赵氏又撞进来，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冷冷盯着赵氏看。


 赵氏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上冲，几步上前便要抓玉兰的头发和脸，口中骂道：“好娼妇，小贱人，让你不要脸，乱勾引爷们！”


 玉兰见有人闯进来，心中已经生出不妙之感，见赵氏来抓打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


 高宸风正在跟前，见赵氏撒泼，不由得沉了脸，伸出胳膊一搡，将赵氏推了一个趔趄。


 这举动彻底激怒赵氏，令赵氏红了眼，却又不敢跟高宸风对着干，满腔的恨便冲着玉兰去了，指着骂道：“不要脸的小贱货，竟敢勾引爷，今日不治死你，我便再不活着！”不容分说冲上来，一把扯住了玉兰的头发，厮打起来。


 红樱见状，自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上来帮忙。


 主仆两个联手，围着玉兰厮打。


 玉兰发髻被抓散，头上、脸上、身上吃痛，心里委屈得不行。


 今儿个可真算是无妄之灾，无端被个恶少调戏，再遭恶妇毒打，偏还没处叫冤。


 她若不是奴婢之身，遭了辱骂，早就还手了。如今命如草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用胳膊护住脸，眼中珠泪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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