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开蒙读书

 戌时正，林大伯家，一大家人才开始吃夜饭。


 林川吃饭最快速，夹点木耳丝炒鸡胸肉丝，再加点间出来的萝卜秧丝，菜拌在饭里，很快就吃完一碗红薯饭。


 红薯多米饭少，他很喜欢吃红薯，虽然现在的红薯没有后世的红薯甜，甚至还有些筋丝。


 吃完饭再喝一小碗鸡汤就完全饱了。这个完全饱大概是九分饱。


 今晚吃的鹅又是老鹅，焖煮了许久，肉也不易被嚼烂。


 林川看着林潭手口并用，慢慢地撕扯鹅肉，感觉特费牙。


 这种吃肉啃骨头的时候，他才有自己最幼小的自觉。


 吃饱了，林川坐在小椅子上，饶有兴致地仰头观望爷爷、外公、大伯喝酒，吃菜、喝鸡汤。


 他前世可从没有见到过留长须的男人，看他们的胡须随着咀嚼动作而一翘一翘的，挺有趣。


 同时又时不时担心他们的胡须不小心浸在了汤碗里，既脏了汤又脏了胡须。


 再看段六舅，他刚三十岁，按男子三十而蓄须的规矩，刚蓄须的他上郃下巴上是些黑色针毛茬子。


 我以后到了三十岁要不要留胡须呢？还是不留吧？感觉不卫生，又被吸收了人体更多的营养。


 东想西想的林川，渐渐眯上了眼睛，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小川，你瞌睡了吗？小心冷到了哦！”林妈妈久没听见小儿子的说话声音，回身看过去，见林川仰靠在椅背上，以为他瞌睡了。


 “没有！”林川回神坐正了身子，小声回应了娘一句。吃饱饭，人是有点懒洋洋的想睡觉。


 加上今日下午笑得太多，而笑与哭，情绪波动太大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林妈妈抓紧了吃饭的速度，还好言哄着道：“你等等哈，等会儿娘吃饱了就带你回去，再烧水洗脸洗脚，明天晚上再洗澡。”


 十月下旬了，天气已经开冷，林妈妈将林川从半个月前的三日洗一次澡，改为五日洗一次澡。


 他从开始几日的不习惯，总觉得身上痒痒的，到得多几日后就又慢慢的习惯。


 林川不由暗自感叹，学勤快不容易，学懒很容易。在能自主的方面，以及以后长大些了，绝对不能够放纵自己。


 “前锅里有热水…”大伯娘见此，道一句话后放下碗筷，迅速去锅里舀水出来给林川洗漱。


 因为今晚大锅小锅都炒(煮)了肉菜，热水里还有点油气，林川不是很喜欢，但也没有拒绝大伯娘拧好了糊上脸的热帕子。


 洗完脸，双手抚摸上有些油润润的脸蛋，林川只能乐呵呵的想，就当去做了一回精油spa，有油脂滋润，皮肤不容易皴。


 洗完脚，林川自觉进了爷奶的房间，爬床上去睡着等娘和外公他们吃饱饭后一起回家。


 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


 ~~~


 笫二日早晨，林川的生物钟让他准点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是在家里的床上，看来昨晚又是被娘亲用背带背回家来的。


 林川的睡眠质量极好，入睡后就是雷打不动，娘亲说是抱他去丢了也不会醒的小懒猪。


 爬起来自己套上夹袄外套，出了内室，在堂屋里见到外公与六舅早已经起了床。


 “外公早，六舅舅早！”


 “早！”“早！”……

 


 “早！”“早！”


 外公和六舅舅一边回应，一边继续在堂屋里甩动手臂，慢慢踱步绕着小炉桌转圈。


 这是晨练！


 林川给他们道了早，自己去院子里打水洗脸。他们的水池里接的是后山流下来的山泉水。


 清亮的山泉水应该可以饮用，林川观察了爷奶他们的面色身体，长期饮用都没出问题。


 林家二房的三个小家，前后院都是各有一个水池。


 后院里另挖的那个小水池，方便打水上来倒水槽给家畜饮水。


 林川迅速洗过冷水脸后也加入了进去，跟着外公和六舅舅，一起边踱步活动身体，边从三字经开始复习背诵。


 而段外公和六舅见到林川洗冷水脸也没有说什么。心里还点头，认为小女(小妹)教子有方。


 在段家，三九天，大人和孩子也是洗冷水脸。特别是男性，必须从小就开始坚持。为了增强身体的抗冻能力，应付长大后的科举。


 县试、会试、殿试都是在二月间的上旬、下旬举行。一般是半夜就得去排队，等着搜身入场。


 南方的二月天算是乍暖还寒的时节，若是不遇上倒春寒，没有那么冷，身体好的年轻人可以抗住。


 而京城北方的二月，还可以算是在冬天。对于不能够穿棉衣、裘衣，只能穿几层单衣的考生来说，不抗冻、坚决不行。


 段外公见小外孙背三、百、千都溜溜的，快速而且准确，突然发声提道：“背背《论语》的《学而篇》来听听！”


 小孩子背朗朗上口的启蒙书很容易背，背别的才能考验记性。


 林川闻言乖乖的开始背，知道以后这种长辈考小辈背诵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特淡定。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段外公见林川流畅背完又道：“再背《八佾篇》。”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子曰：“……”


 林川一口气背诵完，没有打一个嗑巴。


 “好好好…”段外公见林川的记忆力如此之强大，而他却没有自得之意，心里欢喜不已。


 不论林川自知天赋与否，他也是一个优秀的读书苗子。


 他对端着二碗糖水蛋出来的林妈妈道：“一定要好好培养小川读书，营养千万要跟得上。让他每日早晚各吃一个糖水鸡蛋，中午要吃些肉，啥肉都行。”


 叮嘱完女儿，见林妈妈又进了厨房，段外公又低头叮嘱小外孙：“读书费脑，你一定要吃鸡蛋，多吃饭多吃肉。不挑食，身体才能长健壮，以后个子才会高大。”


 “是。我不挑食，一定多多吃饭多多吃肉。”林川乖乖应承。他懂得这些道理的。


 三人到桌前吃糖水鸡蛋，大人一人二个，林川一个。


 段外公将自己碗里的鸡蛋舀了一个给林川，看看林川的小脸，又看看段六舅，喟叹：“小川若是再年长个十来岁就更好了。”


 “为啥？”段六舅满满都是疑惑地看着快到自己臀部的小外甥。


 段外公没有直接回答，只道：“老六，你们几兄弟和亲家大哥都算是赶上了科举的好时候。……

 


 段外公没有直接回答，只道：“老六，你们几兄弟和亲家大哥都算是赶上了科举的好时候。


 新朝刚建立不久，朝廷需要大量人才，考科举还比较容易些。若是再等几十年…”


 段六舅、林川闻言都若有所思地看着段外公。


 “而且，太祖皇帝当初起事，杀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宦士人又杀得太厉害了些，所以，这几次科举取中率都高。”


 林川听到这里，不由问：“每次取多少名啊？”


 段外公和六舅都回头看一眼跟屁股后面的小人，没有责怪林川的好奇插话。


 段六舅说道：“这个由六舅舅来给你讲。县试，小县大概取一百或一百二十名，大县取一百五十名左右。


 府试取一百五十名左右，院试取一百或一百二十名左右。”


 林川听到一个州府才取一百二十名左右，越发不解：“这一百二十算是很多名额了吗？”


 段六舅道：“前朝末年，取中率得对半折甚至更少的名颔。”


 林川知道，封建社会的人只要不被问罪，当官是当到死的。


 而一个朝代经过二三百年的运转到了末年，短命王朝不算，又到了人口巅峰时期。


 人太多，当官的人才过剩，加上土地兼并严重，来点天灾**，基本上就又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改朝换代，利益重新分配，阶层又重新开始加速流动。那么，新朝刚建立的前几十年，的确是考科举入仕的好时候。


 林川分析着段外公先前的那番话，又想起满月时二舅妈与二舅谈论的关于大舅的科举之事，不由好奇问道：“外公，大舅今年去了京城赶考吗？”


 “是啊，去了。怎么…？”段外公没想到小外孙小小年纪，就会关心他大舅的科举之事了。


 林川：“进士容易考不？上科取了进士多少名？还有举人呢？”


 “谁告诉你这些的？”段六舅听一个三岁小娃娃煞有介事的过问举人、进士之事，心里先前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升起了。


 “大伯啊！他想知道，也没处知道呢！咱们县近百年可也没有一个人中得进士。”


 林川理所当然道：“我以后也要考科举，要了解这些信息的。”


 “呵呵~”段六舅见小外甥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失笑。


 林川眼巴巴地望着，等待他科谱多一些的科举信息。


 段六舅左右偏了偏头，略微思索二秒便开口报道：“上次，贵州省秋闱取了一百二十名举人，春闱贡试、殿试过后取了一百五十名进士、一百五十名同进士。”


 “共三百名，这算多吗？”


 “算正常！”


 段外公回答林川，“贡试一般取三百名左右，上下浮动几十名都是正常。”


 说到这里，段六舅忍不住提了提父亲的光辉过往。


 “你外公在前朝时考的是同进士，新朝初定，他重新去考，这回考中了二甲进士的前十名。”


 “哇~！外公好厉害！”林川佩服的小眼神飘向了段外公。


 “老来不提当年勇！”段外公摆手。他不过是为了争口气而已。


 当年落在同进士之列，是扎进他心里的一根刺，必须要拔除了才能呼吸顺畅。


 “前朝考取的功名，新朝不承认吗？”……

 


 “前朝考取的功名，新朝不承认吗？”


 “承认。”段外公点头。若不承认，天下更不易平定。再多乱几年，河山不知道会成啥样！


 “哇~”承认，那外公还再去考过，真是…厉害厉害！


 新朝刚立的那二年，外公已经有四十八岁，近五十而知天命的年岁还敢跋涉千里去京城参加贡试、殿试，真是勇气可嘉呀！


 林川真的打自心里万分敬服外公，一眼又一眼的望他，打量已经花白了头发胡须，圆脸虎眼，不笑时就显得很威严的老人。


 林达、林逑二个哥哥在外公家里受教育应该能够成才吧？！


 林川转念想到了在外公家的二个哥哥，带着担心问：“大舅去了赶考，那谁教哥哥们读书呢？”


 “哦~”段外公失笑，看林川小小年纪操心的事情还多。


 “你三舅顶上了。学里还另请了二个先生的。衣食有你舅妈们管理，清洁卫生方面，跟你一样，必须自理。你大舅一人忙不过来。”


 “三舅是进士吗？”


 “嚯~你还关心他是不是个进士？”段外公伸手抚一抚小外孙毛绒绒的脑袋。


 “你三舅只是个举人，他不愿去考进士。”


 “为啥啊？”


 林川其实心里大概明白，人各有志呗。但为了像个孩子样，只能又问些孩子话。


 “外公也不明白他的。”段外公摇摇头，心里叹息，不愿意多说老三那个儿子。


 老三在几个儿子里面最聪明，最有读书的天份。十一年前第一次新朝科举，他就中了举。老大还多等了三年才中举。


 中了举以后，他就像完成了交代给他的任务，再不愿去考了。问他，他就说当个举人已经尽够。


 平常整日里游手好闲，说帮他在衙门找份差事做，他也不愿意。亏他不在外面惹事生非，不然，老子非行使一顿家法不可。


 这次老大要去赶考，让他一起去，他不肯。让他管理私学，开始也不愿意，经过三请四邀，他才勉勉强强接下了暂管私学的事情。


 老三都已经为人父多年，不犯大错，他也不好动家法。前程是他的，随他去吧！


 段外公又摸摸林川的头顶，想了想试探着相问：“你和你娘同外公回府城去住，跟着你两个哥哥一起在学里读书好不好？”


 林川想了想，摇头：“我和娘亲要在家里等爹的消息。我们去了府城，没人收爹的信。”


 “唉！”段外公在心中叹气，慈爱又同情地看着林川，勉强笑笑赞道：“是个孝顺的娃儿。那你大一些了再去府城读书？”


 “好啊！到时候，堂哥们也跟我一起去。”


 林妈妈这时端着一个甑子从厨房出来，欢快道：“早食好了。快来吃饭！我今早煮的白米饭，吃完了去读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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