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思念

 千禧048年，夏，南部岛屿战场


 丁家燕从登陆艇上跳进海水里，20秒前海滩上敌人建立的临时土事已经被航空兵的轰炸彻底压制。


 现在只能看到零星的交火。


 她把外骨骼的功率调高，踩着水开始向ND921C高地行进。


 这个时候，她的班长叫住了她。


 “燕子！不对，退回来！岛上的敌人开始撤退了。”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之前夺取的几乎每一座岛，都在夺取之后遭到了敌人轨道上激光卫星的袭击。


 那红色的光柱，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每一次激光轰炸之后，只剩下一片血红的温水，和已经变成环状暗礁的岛屿。


 她的班长正在公共频道里大声告警，她所在的班是负责全排通讯的，也负责战场态势感知，和信息的分发。


 “退回来！全都退回来！能上船的上船，来不及的也别往浅水里趴，尽可能远离！”说着，天上的云散就破开了一个洞，红色的光柱急速下降，“全——都——趴——下——”


 那红色的光柱正中岛屿的最高点，落地的瞬间引起了不亚于核爆的爆炸。


 这是比一眨眼快上万倍的速度，没有谁能反应的过来。


 起初只是感到地面在颤抖，接着身体爆裂开来，石块、泥土、金属碎片、呈熔融态混合在一起的各种物质，向海滩大量抛洒。


 这座岛屿的体量较大，作战前认为被激光轰炸彻底摧毁的可能性十分小。


 但看来还是小乔的这种多位星集束激光的破坏潜力。


 岛屿熔化了！


 高温让浅水区的海水沸腾，来不及趴下的人，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出好远，甚至直接撕裂。


 70%的登陆艇被巨浪掀翻。


 滚烫的海水虽然在轰炸后快速降温，但是人员已经大规模烫伤。


 一时间哀嚎声充斥了耳机，但是人能看见大部分人，还在拼命挣扎的向岸上移动。


 只是炸掉了一座山而已，祖国的每一寸领土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哪怕被毁坏到已经没有露出海面的部分，依然有夺回的价值。


 更何况现在还有。


 在轰炸过后的30秒内，哀嚎声逐渐消失了，没听出来是谁起的头，但那句话已经替代了这些哀嚎声。


 “一寸都不能少！”


 敌人也没能撤走，交火还在继续。


 通信系统早已损坏，但是没关系，还有人活着。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在尚未冷却凝固的岩石旁，那面红旗被升起来。


 它象征着又一座较大的岛屿被夺回，象征着敌人的海上战线，又被往回推了上百公里。


 他们不能再在这里设置前沿基地，而我们可以。


 这意味着可以在这里系泊浮动起降平台，为南部战场增添一个新的机场，获得一艘新的，不沉的航母。


 如果敌人不用激光轰炸摧毁这个岛屿，我们甚至还能获得淡水补给。


 与太空失联的当下，这是极其重要的。


 但就在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之后。


 班长站在刚刚升起的旗下，环顾四周。


 都是尸体，没有几个活人了。


 “燕子呢？”他在通讯里问，“燕子？”


 临出发前金陵的司令部领导，特地找到他，关照他要照顾好燕子。……

 


 临出发前金陵的司令部领导，特地找到他，关照他要照顾好燕子。


 她是在火线上临时加入战斗编制的，之后没几天就立了功，在金陵又差点成了烈士和烈属。


 照理说应该让她恢复平民身份，好好保护起来，可是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上登陆舰，继续去往前线。


 现在人丢了。


 他在血红的海滩上奔跑着，把每一具漂浮的尸体翻过来确认。从黄昏找到天亮，一直到拖船拖来了浮动起降平台和工兵排。


 没有找到。


 最后还是判定成牺牲了，这个战报传递到了当时刚刚走海路，在卫京上岸的韩倾善那里，那时候小善和燕子才是一对。


 刚刚在海路上失去了挚友梁子，上岸后又听闻恋人牺牲，而四人组中除了自己以外仅剩的小雨，那个时候还无从得知她底在什么地方。


 当时的小善是已经绝望到了极点的。


 这段经历，成了之后他和小雨共同的伤痛。


 可是燕子到底去哪了？


 千禧048年，秋，岛屿战场后方


 军医黄辰光正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他今天诊断的病人的病例，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


 一个护士慌张地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那个从温水血海捞回来的伤员醒了！！！”


 黄医生听闻，先是不由自主的起身，他的表情是克制不住的震惊，随后是欣喜，他跟着护士快步跑出了办公室。


 病房里躺着的正是燕子。


 激光轰炸时她所在的位置，刚好是在致命范围边缘。


 她被滚烫的海浪推出数公里，他穿了密闭服，所以没有烫伤，而为了防止自己沉下去，她脱掉了外骨骼，抱着救生气囊，在温水里漂流。


 水温越来越低，她也逐渐失去了意识。


 黄医生把她捞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漂流出了数十公里。低温的水里浸泡那么长时间，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当时的诊断是身体机能过冷休眠，但没有坏死，最坏的结果是植物人，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一直这样睡下去，也许睡到明天，也许睡到战争结束，没人想过她真的能醒来。


 但是让人更加想不到的是，燕子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我们有人上太空了没有？”


 在当时是没有的，那时候，现在太空军这些人还被软禁在地下城呢。


 所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一个人嘀嘀咕咕骂了很久，因为骂人的时候她讲的是吴语方言，再吵没有人能听懂，大概是骂一个姓韩的。


 不过没有持续太久。


 之后的一段日子，燕子做着康复训练，人们发现这是一个很注重自己形象的优雅的女孩子，那天用方言骂的那些脏话，怎么也不太像是能从这样一个女孩口中吐出来的，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


 一直到048年的冬天。


 终于有人找到了这里，找到了燕子。


 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三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太空军终于批准组建了，她此前骂人的那些话可以收回了，姓韩的不是懦夫，而是被软禁了，现在需要她去解救。


 而坏消息是一份调令，一件遗物，一封绝笔。


 ……


 048年12月末的夜晚，沙漠。


 小雨躺在沙地上，缓缓睁开眼睛，晴朗的星空映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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