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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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懿是你亲手断送的，何必又如此惺惺作态。你我之间如何，你也应了然于心了。”冯殊看着他，想起往昔种种。明明是他的错，为何是她在逃避。明明是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为何反倒成了她不忍不舍。
冯殊不由攥紧拳头，直视着眼前的人。
“你我，早已殊途。苏懿死了，不必寻了。”说完她推开他，离他而去。
“懿儿，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但至少，让我知道你如今在哪。”谢知隐抓住她的手腕。
“不必。”冯殊挣开。
谢知隐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一年没见而已，已出落得愈发秀丽了，她本该在这个年纪无忧的，像那位姜家姑娘一样。他第一次看到姜绥时，恍惚看到了曾经的苏懿，眼神比这世上所有的清泉都要纯澈。
只是，他看到如今的苏懿，眼睛里只有对他的恨意。
冯殊转身之后，再也没能憋忍住泪水，她只想走的快些，再快些，她只想逃离他。她和谢知隐是过去了，既是过去，便不必再提了。如今她有仇要报，有敌要杀。往昔如何儿女情长，情意绵绵，如今就有多恨他。
她那时十四五岁的年纪，有一个像天上月华一般儒和温雅的人，教她写诗弹琴，为她描眉作画，她又如何不动心。只是当她亲眼看到，他一身戎装，踏破苏门，盔甲上的红缨比他身上的血更刺眼时，她知道，往昔甜蜜困苦的种种，不过是场天大的笑话罢了。
谢知隐久久出神，是啊，他又有何资格站在她的对面，求她原谅他。苏懿骂他也好，恨他也罢。终究也无法换回苏家。他唯一一次的杀伐，竟然是屠了心上人的满门。他忘不了那时她看着他的眼神，他想躲避，却早已来不及。他向皇帝极力保下她，她才逃过这场劫难。只是后来，她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谢知隐。
彼时他只知道朝廷中有许多看不得苏家日渐权倾朝野的，包括他谢家。皆以为苏家的会谋位篡权，他们一家就应不得善终。可他唯独不知道苏懿苏懿，竟是那个众矢之的的苏家人。京都苏家有许多，却唯独是这一家的……
他无心朝政，自在淡泊，唯独接了皇帝这一次的圣旨。他不明白，为何皇帝偏偏挑中了他……可即使再悔，再恨，终也换不回她了。
想起初识，是个春日。那时她十三四岁，一身石榴裙，在京都公子小姐踏春的宴会上出现。她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有着天底下独一份的气韵。淡雅干净，让人挪不开目光。
后来她说她是苏家的。彼时，苏大人常提醒她，不可在外露身份，她便只言是苏家的。至于哪个苏家，她从不曾说过，即使谢知隐问起，她也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并非她不愿，只是父亲嘱托的紧，她虽不明白父亲不愿让她透露身份的用意，却也照做了。
两年的欢愉时光，一夕梦碎。谁都无可奈何。
……
“你怎么了？”沈彦回府见她神情有些不对。
“没事。”
“当真？”
“嗯。”
“你这不开心尽写在脸上了，休想骗过我。”沈彦趴在桌上看着低着头的她。“说吧。本王今日心情好，刚好可以给你解解闷。”
“王爷如此好心？”
“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沈彦故作生气，将头扭在一旁。。
冯殊浅浅一笑，“王爷，其实……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面狠心的人。”
“怎么，我不是？”
“只是如今觉得，世人所言，不可全信，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只是如今觉得，世人所言，不可全信，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沈彦撑在下颚，另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空茶杯，眼睛有些淡淡出神：“对付那些杀我害我之人，就该如此。如今你觉得那些是假言，不过是从未亲眼见到我如何对他们罢了。就像你方才所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王爷的意思是，说你那些坏话的，都是站在你的对立场。而我觉得那些话失真，不过是因为我和你是一个壕沟的人。”
“倒是个聪明孩子。”沈彦点点头笑道。
“我十六岁了，已然不是孩子了。”冯殊重申一遍，对面的人依旧像没听见一般。
“当孩子不好吗，我反而羡慕你，十六岁，正好的年纪。我知道，你为我做事，定有别的原因，但我不想看你的手再沾血了，这种事，我来做就好了。”沈彦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决定，甚至说出口时，他自己都觉得诧异，只是他觉得，跟着自己的心走，是对的。
“彼时与王爷的交易，我还不想结束。若王爷不想继续交易了，我便只好离开这里，另寻他主。”
“你威胁我？”沈彦凑近，逼着冯殊看着他的眼睛。
“王爷不想让我沾血，不就是不想让我再为你做事了吗？”冯殊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说你是孩子，你还不承认。好话歹话听不出来。”沈彦笑着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助我杀掉这几个人，就够了，剩下的我亲自来。你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够了。事成你是皇后，失败，我放你走。如此划算的买卖，你当真不做？”
冯殊看着脸上带笑，眼神中却不掺一丝假意的沈彦，心底像是有东西落下，荡起一丝涟漪，只是她害怕，沈彦要除掉的人里面，会漏掉她苏家的仇人。
“王爷为何白白便宜了我？”
“不知道，或许是尊老爱幼。”沈彦勾唇笑道。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冯殊几近不敢喘气。她低下头，再不敢看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冯殊脑袋有些发涨，心口有些闷。她攥攥袖口，让自己平静了一会，才有了打算，暂且答应着，以后若是他漏掉谁，也要想办法杀掉那个人。她在很多高官家里虽有眼线，但是不乏有些防守严密的仇人，只能依仗沈彦，借他的手，杀掉那些人。
“既如此，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冯殊笑道，有些狡黠。沈彦有些恍惚，他从未见她这样笑过，她对他的笑从来都是婉约大方，拒人千里之外的。方才的笑，才应是她这年纪该有的。
沈彦有些失神。
“你怎么了？”冯殊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事。”沈彦回过神来，坐回椅子上。端杯喝了口茶，以掩饰方才的失态。
“哎……”冯殊想阻止已来不及了，“那是我的杯子……”
“啊？哦，那个，本王还有事，便先走了。”沈彦自己都搞不懂，他在逃避什么。他那样冷面冷心的人，对别人都不会笑的人，这是怎么了。方才心底的触动到底是为何，他又为何落荒而逃。
冯殊轻轻一笑，望着那个疾步离开的身影，从前只是觉得他冰冷不可靠近，如今却觉得，他是除了父母，最值得信任的人。因为他在的时候，是难得的心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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