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事情说起来非常简单也非常俗套, 在听完穷奇的话之后没多久, 饕餮就差不多都想起来了。
不外乎是他受伤时, 因为伤势过重, 只能化成幼年体, 被放牧的牧羊女给救了回去。
牧羊女的家境贫寒, 靠给人放牧为生, 她非常珍惜自己的小羊，但那些羊都是属于别人的，哪怕喜爱, 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被养大之后被卖掉杀掉。捡到饕餮之后，她非常欣喜，每日都省吃俭用地照顾它, 给它最好的牧草和食物。
饕餮受伤太严重, 养了好几年也依旧没有变大几分，但是能力稍微恢复了一些, 原本他是有机会吃掉牧羊女的, 人为天地万物之长, 人类的血肉神魂, 效果堪比上等的灵草。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若是吃掉也能让他恢复的更快。
最初饕餮一直在犹豫, 除了吃和杀戮，他这一生中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情，他不理解, 也不想去了解, 一切都随心。可是跟牧羊女在一起的日子里，却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感情，甚至不想将她吃掉。
后来牧羊女的父兄在给人做工时出现意外去世了，对方欺上家门，危急关头，饕餮出手将人打死救了牧羊女。然而却因此惹上了事，牧羊女的母亲跟着去世，她丢了牧羊这份工作，甚至连家也没有了。
牧羊女独自带着它前往草原深处，草原上很危险，但是也很富饶，有很多野生的牛羊，牧羊女重新建立了一个家，偶尔有深入到草原中的人遇难，她就会带着饕餮去营救。
慢慢的，人们传言在草原深处，居住着一个带着神兽的神女。居住在附近的牧民们开始前往祭拜。
饕餮跟着牧羊女一起生活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里，他一直是幼年体，牧羊女从没有害怕他是妖怪而想要伤害或是驱逐他。
然而，穷奇的出现还是打破了这一切，牧羊女死了。
饕餮恢复了记忆，咬死穷奇的同伙之后，带着牧羊女回到了自己从前一直生活的山洞，那时候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伤心和难过这种情绪，他迫切地想将人复活，可是不管喂了多少仙草，牧羊女都没有醒过来。
那时候他甚至都想过要不要去求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毕竟救活一个人类对仙人来说轻而易举，但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还维持着属于凶兽的自尊和高傲。
最后他想到一个办法，将自己的血脉力量传给牧羊女。
人真的救活了，但饕餮也因为伤上加伤，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中。
醒来的牧羊女虽然身负饕餮血脉，却并没有获得长生，她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离开了山洞，跌跌撞撞地来到人类聚集的地方，并生活了下来。
后来她成了家，有了自己的羊群，她最喜欢待在野外看羊群成群结队地缓慢移动，大片大片的白色就像天上的云朵一样。她年纪很大的时候，有一天天气很好，天蓝的不可思议，她看到一只洁白无暇的小羊慢慢地飞起来飞过云层，就好像化成了一片云一般，最终消失在了天边。
牧羊女去世之后，她的后代一代一代地传下去，那些孩子们似乎都没有继承她血脉中的特异之处，他们很平凡也很普通。
一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之后的某一天，久到人界早已脱离洪荒界，久到洪荒界都变成了山海界的某一天，一个身负饕餮血脉的孩子出生了。
饕餮在回忆中睁开了眼睛，即便是想起了这段事情，他也早已经记不清楚牧羊女的长相了，甚至连当时焦急又愤怒的心情也完全都记不得了，只是单纯地看一段回忆而已。
穷奇说苏翊和牧羊女长得一样，也许吧，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有苏翊也只是苏翊罢了。
在他睁眼的同时，苏翊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那段记忆像梦境一样被想起，两人默默对视，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恍然，对视了一会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谢谢。”苏翊道，这是谢他那时候救活了自己。
虽然说不清楚那样活下来之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甚至因为饕餮的行为，她在这一世出生之后，吃尽了苦头，无时无刻不忍饥挨饿，但她还是很感激。
饕餮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抱进怀里，反而将自己靠过去，脑袋靠在她的心口。
两人的心跳慢慢同步，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饕餮终于觉得自己像一个人而不是单纯的凶兽了。
“该说谢的人是我才对。”
解开了苏翊血脉的问题，两人并没有对此纠结很久，都不是喜欢纠结的人，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搬到妖管处隔壁后，苏翊就开始物色新的住处。附近要有个比较大的农贸市场，不能是高层小区，那样太不方便。
但清溪市入秋开始之后，市里就规划着要打造旅游城市，除了像福华街那样可以开发的老街区之外，其他的城中村全都要拆迁重建。
扯皮了几个月，现在有不少地方都开始动工了，到处都在建设，街道上随意都能看到被围起来的工地。
因此苏翊想要再找个合适的地方相当不容易。几乎跑遍了市里也没再找到更适合的地方，除非他们搬到其他市。
因为离得近，现在烛阴一日三餐都跟人修一样开始固定打卡了，听苏翊说考虑到隔壁市看看之后，他立即将重明抓过来，捏着他的肩膀对苏翊道：“你们就住在这里就挺好，虽然位置有点偏，但是到市里就半个小时，一路上都不堵车，最大农贸市场就在三公里之外的地方，对你来说这点距离就是眨眼的事吧。这边不拆迁，又清净风景又好，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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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的肩膀被烛阴差点捏碎，疼的他直抽抽。
烛阴给他传音：“让他们留在这里，不然我就举报你上班期间玩忽职守。”
一直尽忠尽职的重明：“……？？？竟然威胁我？”
然而，虽然自己并没有做过，他还是开口挽留了起来。
“这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就住下来吧，就在隔壁也热闹，有事情说一声就行了，互相还有个照应。”重明劝道。
苏翊想了想道：“那我买下这里吧。”
“也行。”
反正这个地方很偏僻，房价很便宜，苏翊现在手中有钱，完全出的起。
苏翊很快跟着重明去办个过户手续，就一间门面，满打满算面积也才三十平，二十万都没有用到就拿到手了。
定下新住处后，饭馆又进入了正常营业状态，外卖订单也重新开了。但是武萝不在，订外卖有点麻烦，人们拐弯抹角加上了苏翊的微信。
但苏翊很忙，手机都给饕餮拿着，现在饕餮就在苏翊忙碌的时候，站在收银台后充当老板娘的角色，招呼客人接单上菜。
人修们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是见饕餮还挺好说话的，一点也没有要发脾气的迹象，这才终于安了心。
武萝自那日离开之后，已经四五天都没回来了，不仅没回来，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苏翊对此相当担心。
晚上关门之后，她拨打了武萝的手机，然而却没有人接，直接关机了。
翻了手机好一会，她终于找到了计蒙的号码。
“三天前就没有联系我了，我也一直在找。我还以为她是生我气不理我了。”计蒙在那边颇有些焦急地道。
苏翊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们最后一次聊天时她在哪？”
“她没有说，但是应该就在首都，当时她说要回去了，我以为已经回了清溪市。你那里有没有她的贴身东西，我探查一下她现在的位置。”
“我找找，应该有，你等一会。”
“好。”
苏翊立即挂断电话去了武萝房间，最后在她房间里找到了剪掉的脚趾甲，上面还有红色的指甲油。
捏着指甲出来，就见饕餮正站在门口。他也听到了苏翊的话，拉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去总部。”
两人很快来到了妖管处，计蒙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一拿到指甲他立即就施展了法术，但是却并没有看到武萝如今的位置，只能看到她最后出现是在一个很有名的商场附近，时间应该是晚上七八点的时候。
武萝实力不怎么强，但是因为苏翊的关系，加上她自己爱交友，朋友着实不少，如今大部分妖怪或是人修都认得她。她跟苏翊的关系人尽皆知，别人就算是看在饕餮的份上也不会对她出手，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该遇到什么危险，但偏偏她就是失踪了。
苏翊急得团团转，武萝就是她最亲的亲人，若是武萝出事，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饕餮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一起找。”
计蒙虽然也着急却并没有慌乱，将两人带到了楼上：“其实最近一直在忙别的事，所以才有些忽略她了。不知道她失踪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系。”
“什么事？”
“最近首都出现了好几起袭击事件，受害者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攻击，失去一部分血液，但目前还没有人员死亡。”
“又有山海界的动物跑出来了？发现是什么东西了么？”
计蒙摇了摇头：“不是，确认没有新山海界出现，有可能是在外行走的妖怪袭击人，也有可能是……”
饕餮见他一句话只说半句，不由得有些不耐：“也有可能是什么？”
这会计蒙已经带着他俩到了高层，这一层只有一间办公室，其他的房间全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室，此时有一个会议室里坐了好几个人，白泽红凤獬豸帝江孔雀全都在，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陌生的男人。
“进来慢慢说。”
两人在空位坐下，计蒙介绍了一下那个陌生男人道：“那是麒麟。”
也就是先前救回来的那只麒麟，没想到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麒麟瞧着很温和，是个非常儒雅的人，他朝两人笑了笑没说话。
此时会议室里的窗帘都拉上了，众人前方的大屏幕上正放着幻灯片。幻灯片里全是各种照片。
九凤站在前方手里拿着根变长的羽毛点着照片正在介绍：“被袭击的受害者全都不记得罪犯的长相，他们伤口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迅速愈合，现在连是什么东西在作怪都没有查到。受害者除了失血过多的症状，还没有表现出其他症状。合理怀疑是有妖怪或是人修依靠人血修炼。”
白泽用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一直没有说话。
帝江慢吞吞地道：“如今所有出现的妖兽都经过登记了吧，有没有被遗漏的？”
“就算有被遗漏的，除非是实力非常高，不然都能被发现。这两天我们派出了人在日夜盘查，在首都的妖怪全都查了一遍，没有血腥气也没有实力突增的现象存在。”九凤回道。
这个凶手非常狡猾，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受害者分散的很开，并且最多时间一晚上出现了三个以上受害者，这些人距离超过了二十公里，这个人要么以速度见长，要么就是实力非常高。白泽你怎么看？有看出来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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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嗯了一句，过了一会道：“不是人修的手笔，应该是什么妖怪，可是很奇怪，这妖怪竟然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
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竟然还有白泽不知道的妖怪。
“怎么会这样？”
其他人都在疑问，饕餮插了一句：“白泽你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白泽死鱼眼地转过头去：“你行你上啊。”
苏翊打断了两人：“武萝失踪好几天了，最后出现的地点在华源商场，是晚上六七点的时候，那里也有出现过受害者么？”
九凤翻了翻资料：“还真有一个。是名女性，但是她同样没看清楚凶手模样，也记不清楚当时发生的事情了，事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袭击了。”
獬豸道：“若是没死却查不到位置，要么是被阵法遮蔽了，要么就是进入了山海界，我们已经试验过了，进入山海界之后用法术探查，就是凭空消失状态，找不到位置。”
但首都的山海界全都把持在妖管处手中，自己的地盘，有没有别的山海界他们还是清楚的，可是武萝又不在妖管处里。
红凤一拍桌子：“这意思是这件事是我们自己人干的？有内鬼？！”
这个结论吓了众人一跳。
妖管处成立这么多年以来，招募了不少凶兽进来，这些凶兽能被招进来都是聪明的，哪怕有些凶性难褪，但在人界久了，都不会想回到从前的日子里，毕竟，花花世界可是最能腐蚀人心的。有网络有电脑各种东西都能唾手可得，谁还愿意当个人人喊打的凶兽。
所以大家都不太信有人愿意为了修炼会去袭击普通人，妖管处的规矩可是相当严苛的，一旦有无故伤害人类的事情发生，会被关进小黑屋，据说进去的人出来时没一个能维持住人形，精神都是崩溃状态，必须要人看着才不会发生自杀事件。
这么可怕的惩罚，谁都不想试。
一时间谁都没开口说话。
白泽吸了口气，先是对苏翊道：“武萝只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没有生命危险，放心，这件事会尽快查清楚。”然后又看向其他人，“最近这段时间，西方动作不小，过来的人比往年都多了很多。虽然有结界防守，但也防不住他们过来。大家也要注意一下，说不定西方也出现了山海界，那边是狼妖和蝙蝠的地盘，也是阿修罗族的旧地。如今四圣兽没有归位，结界力量不够强，只靠我们一个个排查很麻烦，辛苦大家了，先散会吧，都去安排一下。”
白虎才刚被找回来不久，这几天被塞了不少丹药仙草，却没有太大变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过来。还有个玄武也更是完全没有消息。
白泽揉了揉眉心，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他很心累。
见他这个模样，饕餮难得没再说什么气人的话，只道：“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白泽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饕餮竟然也有这么主动负责的时候。
“你们先前是不是进了不少小碎片，我怀疑有人将这些小碎片带出来了，武萝很可能被困在那里。你们两个可以找一下有没有。”
“好。”
没有过多犹豫，苏翊和饕餮立即起身。跟计蒙打了声招呼两人就离开了。
首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一个瞬移就能从东到西跑一个全程，可是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找时就会发现，这个城市大的可怕。
饕餮和武萝一刻没停地奔波起来，虽然被白泽安慰武萝没事，但苏翊的心还是一直揪着没放松下来。
许是发现了首都突然戒严，先前每天晚上都有好几个受害者，这两日却一起案件都没有发生过。妖管处除了必要留下的办事人员，其他人全都被派了出去。
明面上看着依旧平静，私底下整个首都都暗潮涌动，小妖们个个紧张不已，生怕自己会被抓过去，白日里上班都勤勉了几分。
足足查了两日都依旧没有消息，倒是找到了两个小碎片，但是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苏翊越来越焦急，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地找，饕餮也陪着她一起，两人将首都的每个角落都踏了一遍。
最后终于有线索出现时还让人有些意外，因为传消息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九尾狐。
九尾狐和蠪侄因为颜值高身材好都做了模特，在模特圈小有名气，两人在了解这个圈子之后，很想要去国外打拼，九尾狐没有身份证，蠪侄跑妖管处好几次给她办了个临时身份证。
两人在国外的事业还算是顺利，就是中间出现一些意外。有人看上了九尾狐，对方是个有钱有势号称是什么贵族的子爵，家里还有个几百年的古堡。这位子爵邀请九尾狐去他家里参加晚宴，出于礼貌，九尾狐就和蠪侄一起去了，当晚九尾狐就发现了不太对，这个子爵竟然给她下了药想要迷晕她对她动手动脚，不过毕竟不是普通人，九尾狐不仅没有上当，还反过来把人给狠狠揍了一顿。
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子爵似乎不是普通人类，应该也是什么妖怪，速度不错，实力倒是不太行。
在别人地盘上怕被打击报复，在蠪侄差点把人杀了之前，两人火速回了国内。
回国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于是九尾狐和蠪侄重新出来走秀了，是一个高端品牌，当晚也会来不少人看秀。
九尾狐发现那个被揍了一顿的子爵也来了，但是他并没有认出来自己。
这么一个妖怪来国内，九尾狐很不放心，偷偷跟了人一路，后来她发现这人隔几天就去酒吧一次，每一次都不会去同一个地方，在酒吧不固定地到处勾搭仿佛在猎艳，却又不会把人带走，非常奇怪。
这些被勾搭的人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经历了什么，过两天身体突然变得不太好，进医院修养一段时间就把这事给忘在了脑后。
最近妖管处盘查非常严密，九尾狐和蠪侄打听了一下，觉得这症状相当熟悉，突然想起这个人，赶紧上报到了妖管处。
这位子爵明面上是一位跨国公司的高管，同来的还有两位，身份同样不低。三人的行径非常相似。很可疑。
但就算发现不对暂时没有证据也不能直接动手，且他们身上竟然感觉不到丝毫妖气存在。现在只有钓鱼执法，找个人过去试探一下。
苏翊和饕餮再次来到了妖管处，这会众人正在讨论让谁去接近那些外国妖并打爆他们的狗头。
苏翊刚一进来就听到孔雀正在发言，只见他脸上挂着比平日还要更温柔更佛性的笑容，声音动听到了极致：“就让我去吧，整个妖管处也没有女人比我长的更美了吧。”
红凤和刚进来的苏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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