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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血染


 “可是娘子不无辜吗?娘子过去也一定是个天真烂漫的人儿!”乌鹭正气头上,一时间说话没了分寸,这话一出口,她才猛然觉察出不对劲来。


 文娘子从不提过去之事,偶尔说起,也只是像刚才介绍太守一般,随便一句话就带过去。乌鹭明白这是不想提起过去,就娘子种种行为都能看出来,过去的事,对于娘子来说,一定是很痛苦的回忆。


 她这番话,无异于在文娘子的伤口上撒盐。


 果不其然,文娘子的面上不显,可是一双眼眸却微微起了波澜。


 乌鹭被吓了一跳,“娘子……我这话,不是……哎呀!”她拍了拍自己的嘴,“我不会说话,娘子莫气……”


 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望过去,文娘子还是保持着双手抓住木块的姿势,只不过这时候那颠簸的马车似乎也不能让她有何动作了,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深邃。


 乌鹭晓得自己说错了话,也认得文娘子的脾气,一时间只好自责的低下头去。


 文娘子瞧着,这次却没如往常一样开口说没事。乌鹭的话倒不至于让她不快,过去的事情她是不大想提起来,所以这一时间便有些无话可说而已。


 一直到太守府上,乌鹭和文娘子谁也没有开口为方才的事再说些什么。


 一路颠簸,老太守也不强留两人,只让人送了他们回东厢房歇息。


 是夜,星河暗淡,明月遭乌云笼罩,茫茫大地见不到其他景色。


 东厢房的屋门被推开,文娘子从黑暗之中摸出来,在那门口出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眸子往天上看了看,“命星暗淡,是个不好的日子。”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这院子里霎时狂风大作,将那半弯的梧桐老树吹的吱哇作响,白日里仅有的几株矮棠被折断在地,文娘子伸手过去,微微一抓,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草木灰静悄悄地躺在她的掌心里头。


 她看着掌心的草木灰,雾蒙蒙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半高的隔墙上有瓦片松动的声音,文娘子警觉地望过去,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真切。


 “娘子,”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文娘子应声回头望去,乌鹭正拿了袄子从里头出来,步履匆匆的,连鞋子也没来得及好好穿上。


 乌鹭将袄子给文娘子披上,小心的理了理衣襟附近皱起的部分,“娘子自己出去得小心些,这里比不得其他地方,到底是官家所在……”


 她的眸子不敢抬着,仅仅用一点余光扫了文娘子的面容,白日里的沉默现在还叫乌鹭有些害怕。


 文娘子没有搭话,只抚了抚乌鹭的前额。


 她的掌心里还带了刚才握住的草木灰,轻轻粘在乌鹭的额间,在小丫头一脸担忧里,文娘子又点了点那额间,“回去吧。”


 乌鹭咬着下唇,双手还拉着文娘子的衣摆,似乎有些不愿让她离开。


 “好了,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你还得去林府做法的。”文娘子拍了拍她的手。


 乌鹭一下子笑出声来,随即意识到两人这是在黑夜之中偷摸着做事,连忙的捂了嘴巴,一双眼睛像小鹿一般灵动。


 文娘子瞧着好笑,“别在风口站着,回去吧。”


 这次她没有再等乌鹭回复,转了身子,撑起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白纸伞,身影一点点被黑暗吞没。


 乌鹭依在门口,一直望着文娘子的身影消失不见。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屋外烛火轻颤,那阡陌上有道黑影漫步而来。文娘子一手撑着白纸伞,一手举着半根红烛,她的面色在烛光映衬下苍白而又透明。倘若有人路过,只怕会以为见了鬼物!


 这晚间总带了凉气,尤其这地方本来也就阴气重,文娘子一路走来,很明显能感觉到身上的霜重寒露,终于在那熟悉的石阶前停下了步子,文娘子往上看去,白日里模糊着的匾额在这无月色的夜晚中却格外的清晰,周边还一闪一闪着萤火,似乎是为那牌匾渡上一层荧光。


 文娘子眨眨眼,匾额上的字迹又更清晰了几分。


 “原来是这样啊。”她若有所思,步子却没有丝毫犹豫,迈步上了台阶去,又将白纸伞放在地上,一只手去敲了敲那扇紧闭的红木门。


 久未打扫过的木门也像那匾额一样,没了白日里灰扑扑的感觉,现在一眼望过去,只怕会叫人觉得是哪位大户之家的府门。上头是落了锁的,那把手掌大的铜锁上刻了麒麟图案,文娘子伸手在上头拍了拍,敲打门板的声音很有节奏,先是重音的一下,接着又连续敲了三下。


 如此重复三次以后,文娘子往后退了几步,静静地立在原地处。


 “咯吱……”那原本紧闭的红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文娘子拿起放在地上的那把白纸伞,举着红烛过去。


 像是带有感应一般,木门又自动拉开了一些,那道开口不大不小,文娘子将白纸伞合上,她消瘦的身子方能堪堪从中而过。


 在她过去以后,那门又自动地关合起来。


 院中的景色与外截然不同,外头暗黑不见一丝星光,可是这里头却月明星繁,映着树枝摇曳,撒下一片阴影。


 庭下若积水空明,文娘子从那水中淌过,衣裳轻扬,白纸伞被握在手中,将半边面庞都挡住。


 白日里布置的红线依旧在着,文娘子松松望了一眼,那些墨块却不见了踪影。


 “啧,”她微微皱眉,将白纸伞关上,走到白日里最后放置墨块的梁前,伸手在那梁柱上一捻,又是满手的草木灰。


 扶风起,缴着满园的枯草凋花旋着,自文娘子身边划过,她立在那儿,静静看着天空上一轮明月遭了乌云遮挡,满天繁星皆不见踪影。这变化尽在短短一瞬间。


 越发喧嚣的风声从耳畔划过,连带着一些断枝也被吹起来,从文娘子的面上划过去,将那白净的面庞划出一道血痕……


 偌大的院中只有一白衣姑娘长身而立,但见她将白纸伞撑开,从手中滴下的血珠顺着伞面滚落,原本的白色变为一种近乎浓郁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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