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带走
她们的离去也带走了清风馆里仅有的几丝人气，罗裳早已经习惯，斜着身子靠在一抻榻上，眼睛从屋里琳琅满目的瓷器古董转到跟前站的笔直的两个丫鬟身上。
“你们看见阿索了吗？”她问。
两个丫鬟齐齐摇头，细细的嗓音带着些许惧意，“回姑娘，不曾见过。”
哦，是了，阿索不见了。
“阿索，让我救她。”罗裳的话让两个丫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如筛子一般发抖，止不住地朝着她磕头求饶。
罗裳从躺着的软榻上起身，趿了地上的绣花鞋，一步一步走到两个丫鬟跟前，她伸手挑起年纪小一些的丫鬟的下巴，微眯的眼底映出丫鬟惊惧的面容。“别怕。”
“奴婢们不敢！”
一滴，两滴……小丫鬟脸上的汗水滑落到罗裳手上，“别怕……下去吧。”她垂下的双睫微微颤抖，仿佛扑棱翅膀的蝴蝶。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赶忙谢恩退下，这金玉满堂的地儿又只剩下罗裳一人。她眨着眼看着手上方才那小丫鬟流下的泪渍，“我只是想跟你们说说话。为什么要怕我呢？”
她不解，为什么从小她就不曾见过父亲母亲，只听妈妈说，母亲很漂亮。妈妈不让她出清风馆，可是在馆内什么都设有，唯独没有人陪她。她的丫鬟短时间便要换一次，罗裳不晓得她们从哪里来，也不晓得她们会被送到哪里去。
罗裳想出去，想找个人听听她新学的曲子，可是妈妈说不行。“裳儿出去会被坏人蒙了脸掳去的！”“我们裳儿太漂亮了，不能轻易出去！”霖霜的话语还在耳畔，罗裳只觉得内心的孤苦更甚。
一块羊脂玉佩从她的袖中滑落，罗裳伸手从地上捡起，上头精雕细琢着一个“治”字。
他会来吗？罗裳想起那个爬在墙头的白衣公子，他是在一个下午来到清风馆的。那时候他是飞过来的，手臂上受了伤。他将正独自在后院折梨花的罗裳抱起来，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丫头，你不说话，我待会儿给你奖励。”
罗裳从来没被除了霖霜和丫鬟以外的人抱过，更别提一个大男人了。她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罗裳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左臂，“流血了，衣服脏了。”
那抱着她的少年忍不住低笑出声，看着怀中这小小一团的姑娘，抬起受伤的左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这小不点，这反应也太奇怪了。”
罗裳有些奇怪，“妈妈说，脏衣服不能穿，要让丫鬟拿去浆洗。”
“有趣，好玩。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少年上挑的桃花眼里隐隐有些杀气。
“怕？难道你不怕我吗？”罗裳抓着他的衣襟，水似的双眸里满是不解。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少年的笑意更甚，“我为何要怕你？”
他的怀抱因为笑意微微颤抖，罗裳忍不住抓紧了衣服，“丫鬟们都怕我。”
“我不是丫鬟啊。”
“那你是谁？”
“我？”少年一只手抱着罗裳，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是，天下第一浪子！”
罗裳皱了皱眉头，她不懂什么叫浪子。
像是读懂了她的心事，少年颇为好心的解释着，“浪子，行侠仗义，以六合为家，无忧无虑，谁也拿我没办法！”
是吗？罗裳看着他受伤的左臂。
“这是意外，意外而已！”
外头似乎有人要闯进来，罗裳听见了霖霜尖厉地喊声，“放肆！谁不晓得我留仙阁的清风馆进不得！区区一个飞贼就要我破例，那我这几十年生意白做了？我到要看看谁敢闯！”
少年原本嬉笑的面容渐渐淡下，他抱着罗裳躲到一株梨树上，二人能看见围墙之外，穿着深紫衣裳的霖霜带着人正与一群穿着盔甲的人对立。
“是妈妈。”罗裳轻声说着。
少年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还有些婴儿肥的侧脸有着倾国倾城的底子，那上翘的睫毛仿佛蝴蝶翅膀，上下扑棱。“我道这留仙阁里藏了什么好宝贝，原来就是你啊！”
这小丫头真漂亮，少年摸着下巴想。不过这里也不能久留了。
正巧外边两方的人已经退去，少年看了看天色，抱着罗裳跳到地上，身姿轻盈如燕。“小丫头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我会再来看你的。”
罗裳任由他在自己的头发上揉了又揉，却在他将转身离开时抓住他的衣摆，“你真的还会来吗？”
她的双眸里满是渴望，少年不知怎么就心软了，点头应下。
自此以后，那少年便常光顾清风馆后院的围墙之上，而罗裳也在第一次见面后经常梦见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这次也与往常一样，罗裳自己一人去了后院，她袖兜里揣着少年送的玉佩。
梨花开得正好，罗裳今日又穿了那身红锦梨花的裙子，从万花之中穿过。正叼着根草趴在墙头少年看见她，眉眼便弯起来，“小丫头，你来啦？”
罗裳抿着唇点了点头。她站在秋千旁边，这里正好能看见墙头上的少年。
她站在树下，他趴在墙头。少年抓了抓脑袋，“要不，我抱你上来看看吧？”
像是怕被拒绝，少年竖起两只指头在耳侧，信誓旦旦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扔下去！”
“好。”少女软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他看过去，罗裳朝他张开双手，树上的梨花飘落，落在她的眉眼发间，落在她的红锦裙上。
清风馆的围墙很高，前头是一幢角楼遮挡，其实什么景物也看不见。罗裳靠在少年身旁，指着快要落山的太阳，“是太阳。好近。”
那些阳光似乎要将她包围，即便是落日的余晖也是那么温暖。
“这不算什么！黄山的日落才美呢！”
“我不曾出过清风馆。”罗裳摇着脑袋。
少年低着头看这个才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眼睛里满是柔情，“我带你去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勾住罗裳的小手，蹲在她的身前，如玉的面庞满是真诚。“我带你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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