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不可能得交易
“天家疯了不成？”文茵坐在堂里，瞧着父亲在自己面前渡步。
一贯温和的父亲这次却有些目呲欲裂，脚步焦急。
“不能想办法搭救一下吗？”文茵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抿了唇。
父亲地步子忽然停顿下来，那身影正好立在白色窗纸透进光来的地方，将光亮都截去，剩下一片黑影，投到上首文茵粉色衫裙的膝处。
“文茵，”父亲地声音不同于往。
文茵坐直了身子，那光亮叫她不能看清楚父亲那时候的表情。“父亲，”她只能放缓了声音去回应。
“若救王家，要搭上全家性命，此事，你觉得是否可行？”父亲没有过多的遮掩，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放在别家，哪怕是天师世家，也不会将这种事情说给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听。可是姜家不同，姜文茵也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儿。
她从还不会说话，就坐在父亲的膝头上听他们讨论天下大事。到了能摆阵除煞的年纪，又经常被外门弟子带着，四处练习。世间估计再也没有如她一般清楚家中大小事务的女孩儿了。
所以当文茵听到父亲地话时，脑海里没有过多的犹豫，她摇头，“我不救。”
父亲地表情依旧看不清楚，可是文茵晓得，那上面一定是含着苦涩地笑意。因为父亲心太软了。
文茵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父亲地身旁，扬起头，精致的面上满是坚定，“天师之任，为除妖点刹，驱鬼降魔。人祸乃吾辈所不能及也。更何况，要用我一家人的命数去换他王家的命数，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父亲应该更明白，各人命数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包括家中奴仆，那父亲与我，又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决定生死呢？”
他们没有资格。
命数由天定，这是所有天师都应该知道并且认同的道理。
“文茵，你真是个好天师。”父亲说的很慢，像是欣慰，又像是哀叹。
文茵呢，早习惯了这句话。
她是天才，顺应天道而生的天师，自生来就应该如此。
王家终究是破败了。
抄家来的如此之快，甚至文茵与父亲提前三日得到消息从姑苏赶到琅琊的时候，只看得见那满院萧条。
门口的牌匾摔得粉碎，象征着一个传承五百年的世家就此破灭。
那些兵将面目凶狠，将王家的女眷推搡着出来，却在见到父亲地时候，徒然变了脸色，奉承着问父亲为何到这里来。
后头到底说了什么，文茵也没去关注，父亲交代她几句，便匆匆往王家院中去了。剩下文茵一个人和伺候的丫头，她只看见王家女眷，从前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姐，此刻正哭着蜷缩在一起，害怕地环抱着自己，头上的金钗银钗早已经被扯落，身上的锦衣华服也被划的不成样子。
那些人眼中尽是泪水，忽然有个身影借着小巧，从那几个官兵中间穿出来，一下子扑到文茵跟前，“姜小天师！救救我妹妹，救救她！求你！”
那女子瞪着眼睛，与文茵记忆中那个温婉名绝天下的王家大小姐千差万别。
她像个疯子，一下又一下摇着文茵的肩膀。
两旁的官兵顿时冲上来，将她拉开。明明是个弱女子，却在此刻有着格外大的力气，怎么拉也不肯放开文茵，只重复着之前的话。
“救救雀之，求你……”
文茵只是一遍遍地摇头，眼看着那人眼底的希望一点点破灭，文茵的心底更沉了几分。
她没法救王家。即便她是天师。
因为世间都是公平的，王家一脉，命数至此，王家二小姐雀之，注定要死在十六岁的年纪。她要是想救，就得如父亲所说，拿另一条命来换。
文茵从来不认为这是救人。
以命抵命，无异于是最可悲的做法。
可是似乎没人能够理解，就连平日里待人最温和的王家大小姐，也突然间变了脸色，她在兵将的手中挣扎，面上显现出几分可怖，“姜文茵，你算什么天师？雀之与你这般交好，你都可以见死不救！我王家所遭受的，总有一日，也会轮到你姜家头上！”
“好一个天师，好一个见死不救的天师！什么冷血也比不过你姜文茵冷血！亏得雀之将你看做至交，真是瞎了眼了！”
文茵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在此刻突然哽住，她的眸中满是震惊，望着王家大小姐被暴力地拖回押送女眷的队伍之中。
一顿鞭笞的声音死起，伴随着女人的尖叫，以及兵将毫不留情的辱骂。“呸，什么时候了，还摆大小姐架子给谁看？！”
“别打了……”文茵忽然抬手，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制住打人兵将的手，叫他无法再动弹，手中的长鞭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王家女眷低声抽泣着，她们围着地上的王家大小姐，只能拉住她的手，一次又一次摇头，可怜，而又无助。
“既然是犯人，自有国法处置，滥用私刑，你可是想尝尝大理寺的饭菜？”文茵依旧抬着手，那兵将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手呈现一种不可言喻的诡异状态。
“哎哟！姜小天师，他那人就这般没普气，您大人有大量，可别与他计较！”那领头的兵将眼见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得罪了人，心底暗骂两句废物，却还是巴巴儿地上来解围。
文茵紧抿着唇，手缓缓放下，那兵将才松了口气，一下子跌坐在地，抱着那只手痛苦起来。
“来人，快押下去！”那领头的兵将不敢耽搁，生怕哪里又让文茵不快，慌忙吩咐人将王家女眷押往牢狱，又叫人抬了那断手的兵将下去。
那群人熙熙攘攘地离开，文茵便站在原处，身边兵将奉承的话她半句也没听进去。
脑子里回想着的，尽都是王家大小姐的话。
“冷血……”文茵想着这两个字，忽然有些心痛。
身后一声巨响，她慢半拍地回头去看，王家的房梁呼啦啦掉下来，压死了一片人。有兵将，有王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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