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对啊, 你就不该嫁我，王府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


 “但是现在不同了。”


 薛明珠笑眯眯：“王爷，不, 青林, 你的腿废了, 不可能离府太久, 咱们朝夕相伴，我想，太妃在儿子面前，总还要注重一下宽容优雅的长辈形象, 她不会当着你的面为难我。更何况，恰恰是你现在这样, 我嫁进来, 遂了你的心愿, 太妃或许对我还有一丝感激, 那我的日子可就好过了。所以, 我现在可以嫁你, 我也想嫁你, 你明白吗？”


 萧青林怔怔看她, 许久说不出话。


 薛明珠抓着他的手，柔声道：“你这个样子，我不守在你身边, 我也没心思做事；可要是长相厮守，没个名分，你知道这有多难？我是可以将那些流言蜚语当放屁，但我家里人呢？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强大的精神。我知道你说狠话，都是为了我好, 既是为了我，你能不能设身处地想想我的处境？”


 “所以我不让你过来……”


 “别死脑筋，说过多少回，这不是你不让我来，我就可以安之若素干自己的事业。”


 薛明珠颓然倒在萧青林怀中：“你这个冤家，就是我命里的劫，撩拨得我动了心，现在让我抽身而退，那是我想退就能退的吗？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所以啊，方方面面，仔仔细细地想，除了嫁你，我没有其他的路。只有嫁你，才能既让自己安心，又能堵住所有流言，保全家人。”


 薛明珠说到这里，又“呼”地一下坐起身：“还有。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出家门后，遇上什么事？张寡妇你还记得吧？就是当日将她们娘俩赶出去的那个汪氏，今天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伤风败俗，说我不要脸……”


 她将路遇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只听得萧青林怒发冲冠，狠狠一捶床，咬牙切齿道：“无知蠢妇，安敢欺你至此？”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所以啊，这是我，还能受得住，你想想我爹娘要是听见这样话，又会如何？这些日子，邻居们不知嚼了多少舌头。为他们，也为我自己，我说什么也要争这口气。”


 她拉着萧青林的手：“青林，我可是憋足了劲儿要打这些长舌混账的脸呢。你要不娶我，那我岂不是打脸不成反被踩？不行，我受不了这委屈，到那时，只能一头碰死了。”


 “我不许。明珠你别做傻事……”


 萧青林的手蓦然抓紧，只抓得薛明珠手都有些疼，她却恍若未觉，只笑吟吟看着对方：“你若不想我以死明志，就娶我吧。”


 “你这个傻女人……”


 萧青林眼眶热热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子？我完好时，答应你风光迎娶，你一千一万个不肯，如今我这个样子……我这个样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拖累你一辈子的。”


 “岭南那边有句话，叫做有情饮水饱。但教情比金钿坚，就都是心甘情愿。谈什么拖累不拖累呢？”


 薛明珠看着萧青林，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你了解我，我从来都是有主意的女人，我不会一时冲动热血上头，就做出不成熟的决定。和你在一起长相厮守，这本就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答应同你做有实无名的夫妻？只不过如今现实所迫，让咱们只能做名副其实的夫妻。”


 她轻轻一笑：“萧青林，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可说是入骨三分，你若还不肯答应，那真不是个男人了。”


 “我只是舍不得你……舍不得你……”


 萧青林还有什么可说？却见薛明珠抿嘴一笑，纤纤玉指在他额头上一点：“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承认是舍不得我。小样儿，和我装什么郎心如铁，有本事你再装，接着装啊。”


 萧青林：……


 事情就这样定下。直到傍晚薛明珠离去，萧青林才从满心欢喜甜蜜中清醒过来：他答应了？明知道明珠是为了自己牺牲，他怎么就答应了呢？归根结底，他其实还是自私的吧？一听到明珠肯嫁，就昏了头，什么都不想了。


 “王爷。”紫云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拉回，只见这丫头眉眼都是笑意，见他看过来，蹲身行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多时夙愿就要成真。”


 “萧青林揉揉额头，淡淡道：“有什么好恭喜？”


 “啊？”


 连屋子里的碧雨都愣住了，喃喃道：“王爷不是答应薛娘子要娶她为妻吗？先前她在院子里，还问紫云和我，说她给我们做主母的话，我们愿不愿意？会不会看不起她？”


 “她真这么问？你们又是怎么答得？”萧青林立刻又紧张起来，语气里添了几分严肃，他的态度让两个丫头毫不怀疑，这回答要是不能令主子满意，怕是立刻就要被扫地出门。


 “我们能怎么答？薛娘子糊涂了，王爷也糊涂了？我们不过是奴婢，一切都有主子做主，王爷对薛娘子的心思，谁不知道？我们哪敢出言不逊？就算真有不懂事的人，觉着她配不上王爷，也不敢明说出来啊。”


 “你们知道分寸就好。”


 萧青林长出一口气，接着愁眉苦脸道：“她竟然就这么直白地问出口，可见是真要嫁过来，我……我这……是不是也没办法反悔了？”


 “反悔？为什么要反悔？这不是王爷心心念念的愿望？”


 两个丫头惊讶，萧青林瞪了她们一眼，没说话。


 这两人都是冰雪聪明的，稍微一想便明白了，紫云笑道：“王爷这会儿又怕拖累她了？那您怎么还答应她迎娶之事呢？所以我听薛娘子问的时候，心里也诧异，明明先前王爷态度还很坚决，为了不拖累人，下定决心郎心如铁，哪成想和薛娘子处了一天，就全都变成绕指柔了。”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还不赶紧给我想个办法？若你想不到，就叫依然来。”


 萧青林心中烦恼，倒把腿的事忘了。紫云觑着他的情状，越发觉着只有薛明珠才能救王爷，因摇头道：“无法可想，就是叫依然姨娘过来，她也必定这样说。王爷，君子一诺，重逾千斤。您既然亲口答应薛娘子，就不能再反悔了。”


 萧青林怔怔看着虚空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听外面有丫头高声道：“太妃过来了。”


 “王爷，叫奴婢说，趁早认了吧，正好太妃过来，您和她商量一下大婚的事。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晚娶不如早娶，早一日迎娶，薛娘子就少受一天流言的诽谤。您就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她想想。”


 萧青林到底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听了紫云的话，再想想今日和薛明珠说得那些，立刻就把心中一点犹豫抛却，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和母亲说说。”


 太妃经过太子的那番话，心态已经动摇，今日又听了皇帝的劝，再想着儿子的态度，也认命了，只说过上三五个月，待儿子情绪稳定下来，他一定要迎娶薛明珠，那就遂了他的心愿。不然以这孩子的性情，王府只怕是要绝后了。


 但她也没想到这么快，此时听萧青林沉声述说着要请皇上赐婚，给薛明珠一个风风光光的盛大婚礼，王妃眼珠子好悬没脱眶而出。


 “你等等。”


 她伸手制止住萧青林滔滔不绝的话头：“怎么着？要请旨赐婚？要举办盛大婚礼？不是，你这孩子……这主意是不是变得也太快了？分明上午时皇上还和我说，你不肯答应赐婚，态度十分坚决，只怕一时半会转不过弯儿，要我好好开导你，怎么这……这天还没黑呢，你……你就改主意了？”


 萧青林听着这话，都觉得自己确实很不像话，因红着脸低下头：“母亲教训的是。可……可我已经答应明珠，这……总不好反悔。”


 “又是薛氏。”太妃一声冷笑：“我真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好？我和皇上太子苦口婆心，你何曾听一句？怎么她给你倒得迷魂汤，你就一碗一碗接着喝？”


 “娘，您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您要是答应，咱们就尽快说正事；若是不答应，那……我正好不知该怎么和明珠反悔，有您做挡箭牌，这话就好说了。\'


 太妃：……


 “混账东西，你……你这是在要挟我？”


 “真不是。”萧青林诚恳摇头，接着叹了口气：“您说得对，我太喜欢她了，被她三言两语蛊惑的，就答应下来；可我心里又很清楚，这是害了她，我若真为她好，就不该娶她，若是娘亲不答应，那我……那我也没话可说。”


 “答应，怎么不答应。”太妃瞅了儿子一眼：“天大地大，你喜欢最大。连皇上和太子都为你说话，我敢不答应吗？”


 说完顿了顿，又冷哼一声：“不过呢，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这个薛氏，我实在是不喜欢，你也别指望她进王府后，我能对她和颜悦色。她在付府的那些事迹我也听说过，到时不用她来晨昏定省，我一个太妃，想要这么点眼不见心不烦的权力，还是有的吧？你不要打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主意，让她来我面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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