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还要在这里多久？我说过, 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我不能现在离开，珠光宝气阁才打进京城的高端珠宝市场, 工坊的工作也才有点模样, 唐展, 你总要再给我一两年时间。”


 工坊专供休息的房间内, 关峥一脸疲惫之色，低声和对面青年讨价还价。


 唐展冷冷一笑：“一两年？你让我安排送药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如果没有这件事，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再见我？”


 关峥沉默片刻, 忽地一点头，郑重道：“是。”


 “你……”


 唐展豁然起身, 却见关峥抬眼, 沉声道：“我欠关家的太多了, 我从没有怨过三妹, 当日既答应了她, 我便会信守承诺。而我和你, 却没有任何诺言牵绊。”


 唐展怨愤地盯着他, 好半晌, 忽然森森一笑，靠近他轻声道：“我明白，依着你的心, 你恨不能和我断的干干净净。但谁让天不遂人愿呢？你偏偏要求到我头上，既如此，免不得我为砧板你做鱼肉。关峥，你要记得，我们现在, 也有诺言牵绊了。”


 关峥沉默不语，好半晌，才轻声道：“你答应过我，总要那药有用才行。”


 “没错，是我答应你的，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到那时，你可别再得寸进尺，说什么一两年后之类的话，你知道，我一向没什么耐心。”


 他说完扬长而去，这里关峥呆呆看着门口，不知想什么想得入神，连薛明珠和绿玉走进来都没发现。


 “关先生，关先生……”


 薛明珠和绿玉疑惑对视一眼，绿玉便在他面前摇摇手：“关大哥，回神了。”


 “啊……哦……是……是薛娘子和绿玉姑娘啊。”


 关峥猛地打了个激灵，说完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诧异道：“娘子这会儿不是该在王府吗？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工坊来了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就过来看看。”


 “呃……”关峥犹豫片刻，轻声道：“不算什么大人物，只是我旧日一位朋友，所以我让他在工坊里盘桓两天。”


 “是么？”薛明珠轻轻点头：“那人呢？怎么我来了却没看见？”


 “确实不巧，他刚刚出门了，说是去会两个朋友，今天不会再过来。”


 薛明珠目光沉沉看着关峥，好一会儿才郑重道：“先生如今，实在是我珠光宝气阁的膀臂，不能出半点儿差错。我记得当日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说过你是有恩怨在身的，如今这位旧友，该不会就是你的仇家寻上门吧？”


 “不是。”关峥坦然摇头：“娘子多虑了。”


 “但愿是我多虑。”


 薛明珠深吸一口气：“如果真的是仇家，还望先生据实已告，我也好早做准备。王爷如今虽然腿废了，可他的身份和地位没废，护住你一个江湖流落人，仍是绰绰有余。”


 “我明白。”关峥一笑，然后关切道：“王爷如今境况怎样了？这些天街上流言纷纷，我只知他性命似乎无碍，具体却也不能知道更多。”


 “就是双腿俱废，人还好，暂时难免会灰心丧气，过段日子，接受现实后振奋起来，也就好了。世上残疾的人也多，例如先生和家父，都是不良于行的人，可你们也不是碌碌无为，尤其先生，这冶炼技艺登峰造极，您所创造的价值，不知比多少正常健康人还要高哩。”


 “娘子谬赞。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时来运转。”


 关峥面色郑重，薛明珠轻轻一笑：“承先生吉言。他会振作起来，我相信他。我喜欢的男人，不可能被这点挫折打进泥潭，从此混吃等死过一辈子。”


 “娘子真是飒爽巾帼。”


 关峥抱拳，肯在外人面前坦诚自己喜欢的男人，薛明珠是第一个，只怕也是大夏朝唯一一个。奇怪的是，他却并不觉鄙视，只觉对方当真是女中英杰，豪气干云。


 从工坊出来，薛明珠便对绿玉道：“关先生这件事，确实有怪异之处，咱们不能由着他，待我回去和王爷说，找几个人盯着这边，等到见了那人，再好好查一下对方身份，具体分析一回，再做定夺。“


 绿玉笑道：“娘子向来是主张自力更生的。这会儿怎么用王爷用得这样顺手？真看着要嫁他，这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这种事咱们怎么自力更生？当然是他更有经验，不用他用谁？”


 薛明珠理直气壮，接着叹了口气：“更何况，现在无论是王爷还是太子，甚至是皇上，他们都需要这样一件事。”


 “啊？”绿玉惊诧：“不……不至于吧？怎么就扯到太子和和皇帝身上？”


 “王爷需要这么件事分散精力，这不用说。而查这种事情，自然是朱衣军那边最合适，如此虽是公器私用，但太子和皇上正对王爷有愧疚之心，接了他这个请托，一来弥补下心里伤感；二来，看到王爷由此振作，也会欣慰。”


 她说到这里，双手一捻打了个响指：“如何？我聪明吧？横生枝节的一件小事，被我利用的一箭三雕，以后请叫我天才。”


 绿玉：……


 “娘子，王爷真幸运。”绿玉挽住薛明珠胳膊，轻声道：“当然，奴婢更幸运，能够遇到你这样的……姐姐。”


 “傻丫头。”薛明珠摸了摸她头发：“人生不易，当然要及时行乐，豁达乐观，总比悲观强。”


 “嗯。”绿玉点头，接着忧心道：“可是关大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看他倒没什么慷慨赴死的决然，想来应该不会出事。再者，我现在就回王府，让王爷安排调查的事。就算真有性命之险，咱们也务必要将这苗头掐灭在摇篮之中。”


 “是。”绿玉点头，一颗心放下，送薛明珠回了王府，她才回到珠光宝气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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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紫云说，你母亲明日要过来？”


 精致花厅内，太妃端着茶杯，目光注视薛明珠，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是。”薛明珠沉着应对：“这事我已和王爷说过，他同意了。”


 太妃点点头，淡淡道：“青林要写奏章，向皇上请旨赐婚，我虽不喜欢你，但一个女人，名声还是要紧的，我也希望你们两个能够尽快完婚。你母亲明日过来，看望青林之后，让她来我这里一趟，我们要好好商量下。”


 薛明珠愣住，就太妃这高高在上的身份，自家娘亲估计一见就得跪了。她黛眉微蹙：“婚事……自然是太妃做主，另外，我和王爷也会商量着。家母没见过世面，在婚事上给不出什么意见。”


 太妃一笑：“你是怕我趁机为难你母亲？你也太看轻了我。”


 “不是。”薛明珠连忙否认，虽然婆媳不和已是板上钉钉，但最基本的面上情还要维护一下：“我只是……”


 “叫她过来吧，难道我们两亲家以后就不见面？再怎么婆媳不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太妃啜了口茶，一锤定音。


 薛明珠无奈，告辞后一边向外走一边在心里腹诽，暗道：阶级的鸿沟现在这里摆着，装什么装？就你们两亲家这身份，一辈子不见面挺好的。


 正想着，忽听太妃叫住她：“是了，我有件事要问你。”


 薛明珠停下脚步，回身做出一副“恭聆教诲”的模样，只听太妃淡淡道：“王府的房产不少，只在京城，便不下十几处，我听说你爹娘如今还住在金玉街，那里龙蛇混杂，若他们有意搬出来，你可以选一处房产，让他们居住。”


 薛明珠断然摇头：“多谢王妃好意，我家住在那儿挺自在的，房子院子都是刚刚修葺过，就不用再折腾着搬家了。”


 “好。”太妃眉头微微一皱，看来她并不希望薛家继续住在金玉街，但既然薛明珠这样说了，她也就尊重对方的决定。


 回到房间，萧青林纳闷道：“母亲叫你过去做什么？”


 “她要见我娘。”


 薛明珠来到萧青林身边，正色道：“你和我交个底，以你对太妃娘娘的了解，她……她会不会给我娘造成压力？我的意思是说，她当然不会有意轻贱我娘，但毕竟身份在这里摆着，万一……”


 “不会的。”萧青林一笑：“我了解母亲，她绝不是那种势利的人，不喜欢你，大概是因为你太强势，但伯母是个随和的人，我娘会和她好好说话。儿女婚事，双方父母本就该坐在一起商量。”


 “是吗？”薛明珠点点头：“我丑话说在前头，若看见我娘难过，拿你是问。惹不起太妃，我还惹不起你？”


 “是是是。你就拿我问罪。”


 萧青林笑着连声答应，接着又对薛明珠道：“对了，还有件事，我想着，我是不是该做一架轮椅？虽然我腿废了，可我不想让人代我迎亲，我一定要亲自将你迎娶进门。”


 “那是应该做的。”


 薛明珠坐在萧青林面前，握住他的手温柔笑道：“你能有这个想法，我便是一入王府深似海，也值了。只是有一条，咱们拜堂你做轮椅就罢了，迎娶的时候要骑马，你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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