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我知道皇上怜惜你。”太妃惨淡一笑, 眼角泪光闪烁，扭头道：“只是他这个明君，心里装得是万里江山, 黎民百姓。再怎么怜惜你, 也比不过天下太平。”


 “真不到这个地步，让您说的，皇上都成圣人了。”萧青林哭笑不得：“我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您，就是怕您胡思乱想, 偏偏您精明, 我这也瞒不过去，又怕你胡乱猜疑，才告诉了你, 结果如何？嗨！我还不如瞒着呢。”


 “你瞒得过去么？如你所说, 到时我就不能知道了？那会儿知道, 更添担忧。”


 太妃擦擦眼泪：“起来吧，我又不拦你, 跪着做什么？难道你跪着, 我就不担心了？”


 萧青林无奈, 只得起身, 听外面有人问时辰到了, 是否摆晚饭？他便吩咐摆饭, 又对太妃道：“今天晚上我陪娘一起吃, 中午倒是吃得御膳，可你知道，那都是些华而不实的，我还是更喜欢咱们厨房做出来的东西。”


 太妃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娘, 真的没有危险，不然……”萧青林抓着脑袋：他这个娘哪里都好，精明，贤惠，稳重，矜贵，优雅，端庄……但就是有一点，因为丈夫早死，所以对儿子太过关心，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喜欢杞人忧天。


 “好吧，我实话告诉您，这次我去江南，不是自己一个人，我还要带着薛氏，薛氏您知道吧？就是我救下的那个妇人。她如今做珠宝首饰生意，说京城的材料贵，想去江南淘澄点材料，我答应带上她同行。所以你看，如果真是危险的差事，我怎会带一个无辜妇人同去呢。”


 太妃定定看着儿子：“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不是怕您猜疑吗？后来我一想，总比我走后，您在府里瞎担心的好。娘，儿子的品性你还不知道？外面说我浪荡不羁，可我在男女之事上从不乱来，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不然不但是对儿子的质疑，更是对薛氏的侮辱，她从一个备受欺凌的女子，到最后勇敢为自己抗争，离开狼心狗肺的丈夫，自己创业，真的是不容易。”


 “你竟这样赞她，一个弱质女流，值得你如此欣赏？”


 事关儿子，太妃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就绷紧了，却见萧青林一垂头：“你看，我就说，我若说出薛氏，你必定胡思乱想；我若不说，你就杞人忧天。娘啊，我对所有豁达向上有本事的人都很欣赏，我也很欣赏依然，可我和她到现在都是清白的。”


 “你还有脸说。”


 提起依然，太妃也是满肚子不爽：“凭什么啊？你要养着这么个女人？素日里我不能给你没脸，但是我今天就想问问，儿啊，你好歹也是亲王，怎么……怎么就这么卑微？”


 “娘，这不是卑微，这恰恰是一个男人的风度和担当，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人和事，但凡我能帮忙，我都想帮一把。只可惜我一个人，也只有两只眼两只手，哪里管得尽天下不平事。”


 “佛陀也不能渡所有人，何况你一介凡夫俗子。”太妃叹了口气：“好吧，无论如何，总是你的安危最要紧，既然此行没有危险，娘就放心了。走，咱们娘儿俩吃饭去。”


 “好。”


 萧青林舒出一口气，心中暗暗对薛明珠道：情况特殊，借你一用，回头谢你。


 第二天一早起来，先练了一趟功夫，接着用过早饭，就往太妃院子里来，给母亲请安。


 进了院子，就见几个丫头正在树下围着，数上面的花苞，看见他，忙都跑过来行礼，其中一个笑道：“王爷怎么过来了？太妃不在，今天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进宫了吗？”萧青林纳闷，昨晚吃饭时也没听母亲说过有外出计划啊。


 “具体哪里不知道，只是早上那会儿，太妃打发人去找然姨娘，说是要问一个首饰店的地址。”


 “首饰店？”


 萧青林一愣，旋即面色一白，跺脚道：“糟了。娘啊娘，你……你怎么能忽然整这一出。”


 说完转身就跑，情急之下甚至用了轻功，丫头们追出门时，哪里还看得到他的身影？不由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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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妃娘娘，前面就是然姨娘说得珠光宝气阁，咦？”


 “怎么了？”太妃睁开眼，看着身旁丫头彩云，只见她撩着马车帘子，迟疑道：“咱们前头有一辆马车，有两个女眷下了车，很有点来者不善的样子。”


 “嗯？”


 太妃忽地淡淡一笑：“王爷说薛氏不容易，我就觉着不对劲。一个娘家没有半点根基的女人，能让丈夫和她和离，这会是省油的灯？果然，今天就有来找茬儿的了，走，咱们下车看看去。”


 “是，太妃娘娘小心。”


 彩云连忙下了马车，一面撩起帘子，早有车夫放好下马石，于是太妃便扶着彩云的手下来。抬眼望去，就看到两个衣衫华丽的女人在几个丫头婆子的簇拥下走进店中。


 清晨时分，店里客人不多，薛明珠正和绿玉商议着下江南的事，忽然就听樱桃一声惊叫，连忙抬头看去，只见门口走进七八个女人，个个挺胸抬头，都是趾高气扬的模样，再定睛一瞧：好嘛，都是熟人。


 “你们来做什么？”绿玉心中一紧，却见薛明珠一摆手，笑着道：“笨丫头，人家来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这明显是打量我离了付家，没有靠山好欺负了，所以来砸场子。”


 “可不要胡说。”李姨娘冷笑一声：“我们可是听说你这里的首饰好，所以才来照顾你的生意。”


 “是吗？名头这就传出去了？”


 薛明珠眉头一挑，只见凤姨娘径自来到一个货柜前，娇斥道：“怎么做生意的？客人都上门了，你们就是这个态度？樱桃，芭蕉，还不过来一个，我要挑一只簪子。”


 “你挑你的，挑中了说一声，过来结账。”


 薛明珠制止了正要奔过去的樱桃芭蕉，只听李姨娘道：“好歹我们也是来光顾生意，你就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对你们，就是这副模样，不高兴啊，不高兴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们还比不上这些穷哈哈的百姓？”


 李姨娘怒了，薛明珠出乎意料的强硬，勾起她曾经的惨痛记忆，心中怒极，却也不敢上前拍桌子质问。


 “你还真说着了，你们这种绫罗绸缎包裹着的黑心人，还真就比不上我店里这些干干净净的百姓。”


 凤姨娘皱了皱眉，暗骂一声蠢货。她们今天是来找茬儿拱火的，唯一可利用的就是这些寻常百姓，结果李姨娘一句话，把人都得罪光了，这还能讨得了好？


 于是连忙补救，高声道：“不管百姓还是我们，都是客人。你做老板的，就该一视同仁，面面俱到。”


 可惜薛明珠半点不给她机会，冷冷道：“我对寻常客人，都是面面俱到，但是对你们，没拿大扫把赶出去，已经是我作为老板的大度忍让。如何？你们确定还要在我这里耗？别怪我没警告，你们讨不了好，不要以为我做了老板，就不敢揍人了。李姨娘若是忘了被打嘴巴子的滋味，我可以好心帮她回忆一下。”


 “你……”


 李姨娘气结，却也是真的害怕，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只听凤姨娘尖叫道：“好啊，你终于承认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乡亲们，这个女人，她就是个母夜叉，当日在我们府里，动辄就对我们拳打脚踢，如今为了做生意，才摆出一副假惺惺的面孔。乡亲们可不要被她骗了，你们看着这些东西光鲜亮丽，其实买回去，没两天就坏了。”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你们若聪明，昨天就该派人来买几枝花儿回去，揉搓烂了，今天早上拿来污蔑我，现如今只凭空口白牙的片面之词，就想诋毁我的声誉，信不信我拉你去见官？”


 凤姨娘和李姨娘都愣住了，她们今天过来，除想闹一场外，就是打算买几枝花儿回去，到时好败坏珠光宝气阁的声誉，谁想竟被薛明珠当场戳穿。


 这女人莫非是长了前后眼？是啊，她死过去又活回来，之后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难道……难道真有点神神叨叨的东西？


 两个姨娘心里不约而同打起了鼓，忽听薛明珠淡淡道：“若说起来，你们当日在我面前作威作福，都是被我收拾过的人，论理，今日不该过来自取其辱，为什么偏偏要来呢？是不是春姨娘让你们来的？她惯是如此，自己躲在后头，却要你们俩冲锋陷阵，就好像当日在普济寺，李姨娘你对我那般。”


 见两人的面色一下阴沉了，薛明珠嘲讽一笑：“我劝你俩啊，都长点心眼吧，吃一百个豆子还不知道豆腥味儿？还要给人家当刀使唤？今日我心情好，不和你俩一般见识，赶紧滚，晚一点儿，休怪我不讲情面，大嘴巴子扇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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