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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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王爷!”
萧青林刚刚沐浴完, 穿着件薄薄的细棉家居长衫,披散一头青丝出了屋子,就见一个小丫头正在院里摆弄着几盆花草, 许是听见脚步声, 小丫头回身, 看见是他, 忙行礼拜见。
“这是什么花?看着不像牡丹,倒有些芍药的品格,只是芍药我没见过这样颜色的。”
萧青林被小丫头面前的一盆花儿吸引,那花儿足有海碗大, 红艳艳金灿灿,竟是十分漂亮。
“回王爷的话, 这是前些年咱们府里培养的, 说是从海外来的种子, 也是芍药, 就是这颜色少见。因为娇贵, 向来养在花房里, 可巧我今天过去看见了, 想着王爷如今住在这里, 该当摆上两盆,所以就搬了过来。”
“嗯!这花确实不错,足够漂亮。”
萧青林点着头, 俯下身去闻花香气。
这里白芍抬头,看到香橼从游廊一端走过来,手里端着茶盘进了屋子,她心中蓦然紧张起来,面上却镇定道:“可惜只有这两盆开得好, 若是多的话,可以再搬去薛娘子那边几盆,奴婢看她这两日一直在画图,说什么花草给得灵感,我也不懂,就觉着若是有奇花异草,可能会对她有帮助。”
“唔!你说得有道理。她估摸着又是在画首饰图样。”
萧青林想起薛明珠给自己看过的那些设计图,不由笑道:“你可不要瞧不起薛娘子,那是个有大才华的人,她设计的图样,都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若真有朝一日能够制成,只怕要风靡天下。”
“奴婢看过两眼,的确巧夺天工,难为娘子怎么想得出来。那上面花样儿也多,怪道娘子说要多看花草,才能画得出来。不过这也分人,换成我,就给我看一年花草,也是脑子空空。”
“哈哈哈!你又没学过这些,如何和她比?”萧青林点点头:“行吧,这样好的花儿,搁在我一个爷们儿的院子里,倒屈才了,明日就都搬过去吧。”
白芍心中着急,却又不敢说得太露骨,因眼睛一转,想到一个借口,连忙道:“吃晚饭前,奴婢就见娘子在那里冥思苦想,这会儿夜幕降临,那院里的灯还亮着,想来娘子还未安歇,仍在殚精竭虑。到了明日,她又要去贸易大会的会场看材料,未必来得及欣赏花儿,何不现在就搬过去?”
“现在?”萧青林看看天色:“天都黑了,小子们又不能进后院,就是有婆子打着灯笼,万一摔到怎么办?不急于这一时。”
“是。奴婢只是看娘子着实辛苦。这花儿虽然漂亮,花期却不长,别白白错过,王爷您看这朵,此时虽然是怒放之姿,可到了明日,怕就要凋谢了。”
“这么短吗?明明是芍药,怎么倒有昙花的性子。”
萧青林在那花朵上轻轻一弹,只听白芍笑道:“说到昙花,爷房里那盆昙花,今晚上也该开了,您要是有兴致,不如晚些睡,便能看到昙花一现的奇景。”
“是吗?我房里竟然还放着一盆昙花?”
萧青林一挑眉,见白芍点头,他沉吟片刻,拍手道:“罢了,你就去请薛娘子过来,告诉她这里有好花可看,更有月下美人,秉烛观赏,妙不可言。”
“啊!让娘子过来?这天都黑了……要不然……还是奴婢把这两盆搬过去吧。”
“也好!你叫几个腿脚利索的婆子过来,把这两盆,连带我房里那盆昙花都搬过去,我稍后过去,一起赏花。”
“是。”
白芍心跳如擂鼓,万万没想到王爷对那薛娘子竟偏爱至此,原本以为他会叫对方过来看花……如此一来,不知计划是否还能顺利进行。罢了,若计划失败,自己也不用担惊受怕,不然就算拿到丰厚报酬,今日说了这么多话,万一王爷多疑,终归也是有风险。
一面想着,便匆匆去了。这里萧青林回房,换了一套月白色缎子长衫,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唯独头发尚且湿着,于是便叫香橼只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
香橼偷偷看一眼镜子里那个出色至极的男人,脸上不由一烫,此时她心里当真紧张期盼到极点,因强自镇定问道:“王爷要喝茶吗?是奴婢亲自为您沏的龙井,用的……”
“正好有些口渴。”
萧青林点点头,从椅子上起身,来到桌前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转头一看香橼,不由纳闷道:“你脸怎么红了?”
“没什么,天气热。”
香橼连忙低头,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又抬起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萧青林:“对了,小厨房里有奴婢亲手给王爷做得点心,我这就拿来给您。”
说完一溜烟跑出去,等到萧青林想起自己要去薛明珠那边,再要喊她,哪里看得到人影。
“这丫头,做什么急急火火的。”
萧青林摇头,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知道是白芍回来了,因叫她进来抱上那盆昙花,两个婆子则抱起两盆艳红芍药,另有两人打着灯笼,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薛明珠院里来。
绿玉这会儿正看着薛明珠画得那些首饰图,一面说道:“娘子,天色不早,不如安歇了吧,这两日收获颇丰,您不是说明儿还要去会场吗?图什么时候画不行。我暗自算着,加上从前在那府里画得,这足有上百张,够咱们做好几年不重样的……”
不等说完,就听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叫道:“薛娘子可在?小生夤夜来访,请您赏花。”
“是王爷。”
绿玉一下子、站起来,正要出门,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主子,就见她刚刚沐浴完,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家居衣裳,披头散发,这会儿因为聚精会神画图的关系,图着姿势舒服,一只脚蹬在圆凳上,姿势别提多豪放了。
我的天爷!王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这可真是要了人命。
绿玉心中叫苦连天,连忙赶过来,一把抽走薛明珠正在画得图纸,大声道:“娘子,王爷过来了。”
“啊?什么?王爷……他过来干什么?”
“请你赏花啊。”
声音就在门外,接着门被推开,萧青林手持折扇大步走进来,气度从容风姿潇洒,就别提多帅气了。
薛明珠却还没回过神,愣愣看着不远处宛如芝兰玉树般的男子,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去!好帅啊!”
“呃……”
萧青林也愣住,好在薛明珠虽是家居衣裳,却是整整齐齐,唯有那一头乌鸦鸦的发,透出几分居家的散漫和慵懒。
“青丝三千丈,胜似烟花一万重。”
萧青林情不自禁就赞叹了一句。这却是化用了前人陈与义的诗句,原句为“孤臣霜发三千丈,每岁烟花一万重。”如此一改,倒也符合此情此景。
绿玉以手扶额,后默默抬头看着天花板,这时两位主角全都醒过神,薛明珠眼看着丫头婆子们搬了几盆花过来,纳闷道:“你这大晚上来,就是为了给我看几盆花?”
“这是海外的芍药种,花期极短。这一盆更不用提,便是大名鼎鼎的月下美人。昙花一现的由来,不用我多说吧?”
萧青林来到桌前,看着薛明珠画得图纸,咳了一声道:“我听丫头说你殚精竭虑设计图样,便想着趁这几盆花好,送来给你赏鉴,或会助你灵光一闪。如今自然知道孟浪了。也罢!这几盆花留下来你看吧,我回去安歇了。”
薛明珠见他穿得齐整,虽是散发,却也以簪子别了,想是刚刚沐浴之故,再想到他刚才进门时兴致勃勃的神色,就知道这位爷是忽然有了兴趣,才巴巴跑过来,想着和自己一起赏花。
其实何止奇花可赏,如此帅绝人寰的优质偶像,同样赏心悦目啊。
她本就是穿越女,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观念,在现代,气质容貌都是绝佳的帅哥何其难得,娱乐圈出来一个,那便是万人拥戴。难得自己穿越后,还能有这样机会,又何必扫了这货的兴致。
一念及此,薛明珠便笑道:“我看这昙花就要开了,虽然你贵为王爷,真正能欣赏到这一刻的时候怕也不多,想看就留下来看呗,咱们光明正大的赏花,一屋子下人在这里,何必矫情。”
“你说得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这会儿若回去,倒显得心中有鬼似的。”
萧青林走到昙花前,仔细一看花苞,便失声道:“果然你说的没错,这昙花真要开了。”
“哇!这是海外的芍药种?果然漂亮。我在咱们大夏,还没见过艳红色的芍药花,且这形状也略有不同。”
萧青林走过来,指着那海碗大的花朵道:“你看这红瓣黄蕊,像不像名品牡丹金带围?”
“金带围还是要艳丽大气些……”
两人赏花议论,这里白芍见身后几个婆子都呵欠连连,便轻声道:“行了,妈妈们困了便回去吧,这里有我和绿玉姑娘守着伺候。”
婆子们巴不得这一声,忙都悄悄离开。绿玉便纳闷道:“这才吃完晚饭多久,就都困了?你们府里的人向来歇息这么早的吗?”
白芍一笑,贴着绿玉耳边道:“告诉不得姐姐,哪里就是困了?她们每天晚上吃酒打牌,玩得不亦乐乎,没想到今晚忽然摊了差事,这分明是手痒了,故意拿出这副模样,叫咱们知趣放她们走呢。”
“原来如此。”
绿玉这才恍然大悟,扭头向屋里看一眼,只见萧青林和薛明珠正在对着几盆花谈诗论赋,因心下好笑,暗道这两位还真是……如此良辰,花前月下,他们倒一本正经,可见哪一个心中都没有邪念,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和白芍说一会儿话,就见小丫头在她周身上下看了看,纳闷道:“白天我看姐姐戴的那个荷包,当真是巧夺天工,怎么这会儿没在身上?我还想学学针法呢。”
“傍晚时让桃儿要了去,说是要学一学,到现在也没还我。”绿玉无奈摊手:“你想学,等明儿我教你。”
白芍其实知道这件事,桃儿要荷包的时候,她在院里看见了,所以此时才会特意问起。
因眼珠一转,便拉着绿玉道:“白天姐姐要陪娘子出去,我上哪儿寻你,左右桃儿那蹄子也不会睡这么早,不如姐姐和我一起过去,恰好给我们讲解针法,也省得您费二遍事。”
“这怎么成?娘子和王爷现在屋里,咱们这边若不留一个人伺候,她们要喝茶吃点心怎么办?”
“茶和点心不是都在那里吗?王爷和娘子想吃喝,走过去就倒了。且您看他们这会儿说得投契,哪里就想得起喝茶?便是一时没人伺候,王爷和善,娘子更拿姐姐当左膀右臂,也不会责罚咱们的。”
“你这蹄子,该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绿玉疑惑,白芍心里一惊,面上却做出哭笑不得的模样,摊手道:“我能有什么企图?难道我还能害了王爷和娘子不成?他们两个都有功夫在身,还是说……姐姐生怕咱们走了,他们俩就……”
“胡说什么?王爷和娘子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刚才那番话你没听见?”
绿玉义正言辞,白芍笑道:“那不得了?走吧我的好姐姐,你们在这里才住几天?回头离了杭州,我往哪里找您去?您要是实在担心,那咱们去桃儿那里,拿了荷包就回来。”
“那你自己去,桃儿住的也不远,就在这后面。”
白芍苦着脸道:“我哪里敢走夜路?这府里没人不知道,我胆子比老鼠还小。”
“真真是个磨牙的,那可说好了,拿了荷包就回来。”
绿玉想着,不过是一刻钟的事,也不至于就出事了,别说王爷这样的贵人不屑用强,就是他要用强,娘子的功夫也不弱,打不过对方,也不至于就铸成大错。
一念及此,更放心了,但到底还是进屋禀报了一声,薛明珠挥手道:“去吧去吧,我正好要让王爷帮忙画两幅画,我虽然长于设计,但若论丹青功底,那是拍马也比不上他。”
“罢罢罢!本王的墨宝何其难得?你两句好话就赚了去,这也太便宜你了。”
萧青林嘴上说着,却已经在桌上铺开宣纸,薛明珠忙替他磨墨,一边还提要求:“可不要写意画儿,要工笔,你这会儿先以细狼毫把底稿勾勒出来,接着再上色,我亲自替你调颜色。”
“知道了。事儿倒多,你知道工笔有多麻烦吗?”
萧青林白了薛明珠一眼,却见她一挑眉:“那又怎样?难道王爷不会画。”
“哈!敢小瞧本王,看来今儿还真得好好露一手,叫你心服口服,给我……”
一语未完,忽觉一股热升腾而起,萧青林一顿,甩了甩头。旁边薛明珠立刻察觉到他的异状,不由抬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萧青林深吸口气:“你有没有觉着,天气有些热啊?”
一边说,他就抬头看向薛明珠,哪知道这一看,视线便再舍不得收回来。
薛明珠尚未察觉到不对劲,伸手在空气中挥了挥,疑惑道:“还好吧?确实比京城热一些,但这里是江南,这个温度很正常,倒是潮气愈来愈重,许是因为梅雨时节就要到来的缘故,这一点我是真的不习惯。”
她说完回头看萧青林:“怎么样?你练得应该是阳刚一道的功夫,有内功的话,应该不会觉着难受吧?”
“呃……啊!是,我倒还好。”
萧青林伸手压了压太阳穴:不知为什么,神识好像有些涣散,眼前一切变得模糊,只有面前的人是清晰地,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拥有。
可怜堂堂瑞亲王,从小便是王府独苗,深受父母宠爱,且聪明绝顶,又不在皇权中心,谁敢对他下手?以至于脑海中根本就没有“中招”这个概念。
他只是觉着纳闷:早就知道薛明珠漂亮,可是今晚,她怎么漂亮的这么惊心动魄,只教人恨不能将眼睛粘在她身上,捧着她的脸好好看一回。
萧青林完全没发现,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也就这么做了。
“喂!干……干什么?我让你画花儿呢,你看我做什么?不是让你画素描和油画啊兄弟。喂……喂喂!你是不是中招了?”
“中招?中什么招?没有啊。”
萧青林的神智扳回来一点,面上现出狐疑神色,一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就是好像有些烫。”
“王爷,你……你清醒一下,你这模样,很像是中了有心人的某些招数。”
薛明珠抓住萧青林的手,使劲儿晃着他,心中无声呐喊:我去不是吧?这么狗血的情节让我遇上了?穿越大神,咱们是不是玩脱了?
“那种招……是什么?”萧青林已经无法思考,他的眼中心中都只有面前这个薛明珠娇美得模样,平日里睿智无比的大脑,在药物作用下完全失去了应有的能力。
“我嘞个苍天!你……你别啊!让人看到,这这这我特么跳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情急之下,薛明珠都爆粗口了。
不知是因为太久深院独处,还是眼前男人过于优秀,理智和情感竟然不能统一。被他这样专注地盯着,本该一脚将其踹出门去,但薛明珠却觉得自己有些乏力,心跳得很快,以至于她抓着萧青林的那两只手都有些发抖,一不小心就被对方握住。
“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萧青林极力想要保持那一丝清明理智,然而整个人都该死的不听使唤,最糟糕的,是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脑子和手根本没办法达到统一。
“你被人使了阴招,放开我,我去拿茶水把你泼醒。乖!听话啊……”
薛明珠也在极力保持理智,用力挣扎:“要不然你咬一下自己的舌尖,快点儿,绿玉她们大概要回来了,给我清醒一点,拿出你的定力,要不念点什么清心咒之类的试试?唔……”
我功夫呢?我那么厉害的功夫呢?这……这怎么?混蛋啊,你这个时候倒没忘了用功夫,要脸吗?
薛明珠欲哭无泪,也不能说没有泪,这不是眼角都有泪花了?她不觉着自己的意志力如此薄弱,所以一定是被冷落太久的关系,可怜大好的青春年华,本该像娇花一样被呵护备至,结果却被迫成为一截枯木,当然禁不住这样的时刻。
不,不行,绿玉她们就快回来了。
脑海中某根弦蓦然绷紧,到底是还未彻底沉沦下去,薛明珠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将萧青林推开,自己扶着桌子深吸几口气,然后拿起桌上茶杯就泼了过去。
如果没有刚才的接触,这一杯茶水最起码能让萧青林清醒一瞬,有那一瞬,足够他羞愧地掩面泪奔了。
然而很可惜,就好像刚吃过一口饭的饿死鬼,那是什么样的力量也不可能将他从饭桌旁拖走的。
“明珠,我喜欢你……”
萧青林转瞬就扑了上来,一句话就让薛明珠愣住。
喜欢?那药还有这种功能?能让男人口吐甜言蜜语?一般这种时候不是都该喊着救救我,要命了之类的吗?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先机尽失,当两人扑腾扭打的时候,薛明珠感觉自己也有点像是中招了。
算了,就当是那啥的朋友呗,男女之情,天经地义。圣人也说过,这是人类的正常需求,我又不想要什么狗屁的贞节牌坊,关键这位王爷真是很招人喜欢啊,这么看来,我也不吃亏。
薛明珠这样想着,索性豁出去了,不就是共沉沦吗?那就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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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吗?一定是梦吧,那么美的梦,不过还好是梦,不然让薛娘子知道他竟会做这种梦,她还不拿刀剁了自己……
脑海中闪现出薛明珠拿着菜刀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萧青林意识仍有些混沌,但是之前那些难受的感觉却消失得半点不见。他闭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真舒服啊!
“完事儿了吧?药效过劲儿了没?别给我装死。”
耳边忽然响起的清冷悦耳声音,宛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萧青林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跳起,宛如看怪物般看着坐在床边绣墩上的美丽妇人。
怎么会?不是梦吗?为什么这样真实?眼前的薛娘子,就好像……好像是个真人似的。
打死萧青林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伸出手,想摸摸薛明珠的脸,看是不是有触感。
下一刻,“啪”的一声,手被抽了一下,只见面前女子柳眉倒竖:“干什么?以为是做梦啊?那你掐你自己脸去,我这好容易保养出来的脸蛋儿,让你掐出一道疤,还怎么见人。”
“啊!”
萧青林好悬没栽到床下,他也不是喜欢逃避的人,即便事实再怎么不堪,终究需要面对,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薛明珠,沉声道:“冲动之下冒犯娘子,我……我这真是罪不可恕,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行了行了,少扯这些,赶紧滚下来,趁着绿玉还没回来,帮我把床拾掇拾掇,力求恢复原状。”
哪怕心中万般懊恼悔恨,听见这话,萧青林仍是吃惊不小:“怎么?绿玉还没回来?什么时辰了?”自己原来是这么没用的吗?
薛明珠正把床上的单子和褥子往下扯,闻言只觉一股恼怒涌上心头,奋力将褥子单子向萧青林怀中一摔:“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么长时间,都够绿玉走十个来回了?出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和她说?亏我之前还信誓旦旦……我不要面子的吗?”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萧青林捧着褥子一脸的羞愧难当,但是不得不承认,薛明珠这个态度,让他心里还好受了些。
她就连受了委屈,也是这样率性直爽,让我这万分羞愧悔恨有的放矢,心里不至于憋闷的难受。
“过来,别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就算是你自己不小心,让人下了药,这事也是你的错儿多,还不赶紧帮我把床铺好。”
薛明珠风风火火地吩咐,接着又叹息道:“绿玉是个善解人意的,但愿她看见我这番做派,能把此事埋在心里,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日后绝口不提,也免得彼此尴尬。”
“什么?”
萧青林刚刚扯好更换的褥子使其平整,听见这话不由惊诧万分,接着急怒道:“这样事怎么能当做没有发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猪狗不如的畜生吗?”
“哈?”薛明珠也是一脸震惊:“怎么着?你还觉得这事儿挺光彩,要到处宣扬啊?合着我……我替你隐瞒还不对了?狗咬吕洞宾也不是这么个咬法儿吧?”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萧青林抬起手:“明珠,你先冷静下,听我说……”
“说个头,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你叫我什么?谁许你喊我的闺名?叫我娘子……”薛明珠说到这里,就觉着有些别扭,连忙又补了一句:“以后接着叫我薛娘子。”
“我回去一定查明这个中情由。”萧青林眼中戾气一闪而逝,接着正色道:“而且,我说过我会负责,明珠……薛娘子,我虽是个出了名的浪荡王爷,却不是没有担当的男人,我一定会给你交代。”
“哈!”
薛明珠都气笑了,双手抱肘横在胸前,身子懒洋洋倚着床柱,似笑非笑看着萧青林:“好啊!我就听听,王爷打算怎么负责,你要给我个什么交代?”
“我会娶你。”
萧青林一脸严肃的模样,证明他不是在开玩笑或是暂时安抚,他是真的有这个心。
薛明珠脸上笑容慢慢凝固:“那个……你可别扯了,我可不会给你做什么小妾姨娘,就算是侧王妃,我也……”
“胡说什么?我难道不知你是什么性情?我要娶你,自然是明媒正娶,让你风风光光做我的正室王妃。”
“咕咚”一声,薛明珠一屁股坐在床上,但很快就像被烫到似的跳起来,指着萧青林叫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一言九鼎一诺千金。”
萧青林还以为薛明珠是想到高门大户中的倾轧之事,尤其她是一个在宅门中受过伤害的人。因走上前,抓起她的手轻声但坚定道:“你放心,不会叫你有半点为难,万事自有我来扛。”
“扛你个头啊!多大点事?不……不不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天经地义的欢愉吗?没有这么严重,真的。我心里其实没怨恨你,更没想过要你负责,我疯了吗?”
薛明珠见萧青林这个态度,不由得急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你听我说,我不要你负责,你呢,就回去找出这个下药人便好,我估摸着大概也就是那种想攀高枝的丫头,谁知赶上倒霉点儿,让我遇上了。不过这也算幸运,毕竟我是个成熟的大人,这事只要绿玉不说,就没人知道,我料着也没人敢问你,问了就咬死不承认。反正过些日子咱们也要回京,这里的下人们想怎么传就怎么传吧。那个丫头……唉!虽然行为不检,罪不至死,你看看打发到哪个庄子上就行了……”
萧青林只是深深地看着薛明珠,只看得她心里发毛,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萧青林这才一笑,双手攀着薛明珠肩膀:“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人大气,胸襟如海,但这也要分事情。明珠,在这种事上,你其实不用这样隐忍。你不要想着,我是做了这样的事,被逼无奈才只能负责,我没有那么伟大,你不知道,当我说出我会娶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心里竟没有半点为难无奈,反而更多的是欢喜,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竟是喜欢了你……”
越说越恐怖了!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儿动摇,那是假的。只要是对爱情还有向往的女人,薛明珠相信,几乎没人能够拒绝萧青林这种大好青年的追求,但问题就是:现实的问题很多,很严重。
“打住打住。那个……我觉着你回去后一定得查出下药元凶,要问清楚她都下了什么药,别不是除了那种药外,还下了什么一见钟情痴心相许的蛊毒之类吧?这事儿可就大了,得赶紧找解药……”
“什么蛊毒?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萧青林气:“你少看那些传奇的话本小说,还蛊毒,我看你脑子才是坏掉了。这种事……这种事怎么能就这样过去呢?”
“当然只能这样过去。不然我还能为此杀了你不成?”
薛明珠翻个白眼,却见萧青林正色道:“女子清白大于天,就算你想杀了我,这个态度也是正常,当然,我倒也不会坐以待毙。”
“我不会杀你,你也别说娶我的话。”
薛明珠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特么的自己这个受害者还要开解凶手,上哪儿说理去?
“归根结底,就是个一夜春风的事。王爷知道我的性情,我可不是讲究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贞洁烈女,其实昨晚……咳咳!我也从中得到了……咳咳……一点那个……乐趣,所以……我们……我们两个各取所需,这事儿就揭过去了,明白吗?”
“不明白。”萧青林干脆摇头:“你不是贞洁烈女,这一点我赞成,我也向来反对女人做贞洁烈女,食色二字,乃是人之天性,凭什么女人就要压抑着?”
萧青林首先表现出他“妇女之友”的优秀素质,接着才认真道:“无论你怎样说,昨夜我伤害了你是事实,我倒不敢自大地认为女人都该爱我,但我们两个言谈投机,志同道合,我昨夜是特殊情形,事实上素日里并不放荡,我想我俩应该还算是良配……”
“不是。”
薛明珠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对男女之情早死了心。有道是,情到浓时情转薄,凭它什么海誓山盟,不悔真情,经过岁月的磋磨后,都得蔫巴。专心搞事业它不香吗?王爷,既然你知道昨夜伤害了我,那就请你不要再给我二次伤害,你就让我专心地发家致富吧。若你心里有愧的话,以后我就将你做个靠山,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帮我走歪门邪道,只是生意场上,难免有人使坏,到那时,你可得给我撑腰……“
萧青林见她说到事业,发家致富,一张俏脸上仿佛都绽放出万丈光芒,顿时心中就生出一股不好预感:这……这样都不行?这女人为了她的事业,王妃都不做?苍天啊!难道本王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吗?
一念及此,心都碎了,却只能忍耐着做垂死挣扎:“这件事你也不要先说死,可以再考虑考虑……那个……已经半夜了,我这就悄悄回去,不然叫人发现我一夜未归,到那时,只怕更有损你的名声,我倒是无所谓。”
“嗯嗯嗯,你快回去,千万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凶手最好也暗中调查,别大张旗鼓的,那岂不等于昭告天下了。”
“明白。”
薛明珠的理智一直是萧青林十分欣赏的特质,但此时他有些疯狂痛恨这份理智:为什么?这女人就不能像话本里的女子一样,哭着要自己负责?不哭也行,挠自己几下,逼着负责也好啊。合着那么多话本,她都看到狗肚子里去了,就记住了下蛊这种猎奇东西。
瑞王爷的哀怨别提多浓厚,表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悄悄回到自己院中。一看,卧房还亮着灯,看来有人等在那里,很好。
屋里的确有人,香橼妆容精致,身上穿的衣服颇为大胆,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怀叵测的丫头。只是此时她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木的,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萧青林深吸一口气,眼中煞气一闪而逝,接着咳嗽一声,大步走进屋里。
“王……王爷……”
香橼忽然就活了过来,惊恐地看向萧青林,只见他神色冰冷,越过自己来到椅上坐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直如刀剑般锐利,冷冷盯着她开口道:“说说吧,是谁指使你给我下的药?”
“王爷,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是奴婢贪恋富贵,才做出这样无耻大胆的事,呜呜呜!求王爷饶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香橼没有做无谓挣扎,那种药的效果显然已经消退,她这会儿倒是理智的很,知道能保住一条性命,就该谢天谢地。
“你再多说一句没用的话,本王立刻杖毙了你。”萧青林语气森寒:“说,是谁指使得你。”
“呜呜呜!没人指使,是奴婢……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
“既是鬼迷心窍,那总得先有鬼,才能迷了心窍。”
萧青林向桌上一倚,以手支着太阳穴:“我相信应该没人指使你,不过……是不是有人这两天跟你嚼了舌头,做了暗示呢?你不妨再想一想。我的耐心不是很多,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
“奴婢……奴婢的确是听了人说话,才……才动了这份心思,只是……只是对方不是和奴婢说得,她……她是和白芍在廊下闲话,夸赞奴婢……说我生得美,大概……大概会让王爷收房,白芍说王爷正经的很,没露出过这意思。那许道婆就说,这也是我没福气,不过福气一靠上天,二靠人为,这样的富贵机会,今次把握不住,下次再等王爷来江南,还不知猴年马月,到那时奴婢人老珠黄,只能配个小子奴才辛劳一生……”
香橼一口气将自己受蛊惑的经过说出来。萧青林微微眯了眼睛:“许道婆是谁?”
“她就是个道婆,家里供着三清祖师,平时专门出入大户人家,但凡谁有烦难事,都爱在她那里供些油灯,求神仙保佑。”
“你说,她是和白芍说得这话?”萧青林接着问:“你听到这话的时候,她们可有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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