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今天是上课的第一天,宿舍人不知道是还没从军训的疲惫里缓过来还是干脆就没从暑假懒散里缓过来，总之今天初一起床时候，连一向起得比较早的周春阳都还在蒙头大睡。
初一坐在床上靠着墙,他起得早是因为昨天没太睡踏实。
感觉自己像个暮年老狗,一天天有点儿什么事就睡不好觉。
在碰到晏航之前，他每天什么也不琢磨，挺多就是想想怎么躲开李子豪们，怎么能让自己更透明一些,晏航走了之后他想得就更简单了，就是找到晏航。
可在找到晏航之后,他就老了。
老狗特点就是睡得不踏实,还老做梦。
继上回梦到晏航光膀做俯卧撑之后，也就过了十来天,他又梦到了晏航，这回晏航穿戴整齐了。
但一直在前面埋头走路。
他在后头跟着，拼命追也追不上,脚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都快爬了，速度也比不上旁边的刺猬，想喊一声让晏航等等他，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这种感觉比在梦总也找不着厕所和永远也拨不对电话号码要痛苦多了。
主要是跑得累。
这会儿他都感觉自己全身酸痛。
起床洗漱完了之后,宿舍人还都在睡，他站在宿舍中间,不知道该不该像周春阳那样敲敲饭盒大喊两声,或者是像张强那样直接往人膀上甩巴掌。
他不好意思，哪怕宿舍人对他都挺好，他也没有那份自信。
不过还有个简单而快速方法。
他走到周春阳床边,把周春阳给晃醒了。
“嗯？”周春阳一脸迷瞪地看着他。
“要迟，到了。”初一把手机上时间给他看了看。
“就你一个起了？”周春阳坐了起来。
“嗯。”初一点头。
周春阳打了个呵欠，下床走到了架子旁边，拿了个饭盆和一个勺，绕着宿舍当当当地敲着，每一个人耳朵边都凑过去敲两下。
“起了起了起了……”
“我——操！”李子强骂了一句。
这样效率就是高，没到两分钟，宿舍人全坐了起来。
就在大家打着呵欠准备洗漱的时候，苏斌第一个进了厕所，把门一关。
“操，”张强看着厕所门，“他这一进去没十分钟出不来，每次都他妈憋一群人在外头！”
“便秘吗？”高晓洋说。
“谁知道，真想拿个皮搋给他通通。”张强说。
“我去隔壁上厕所，”周春阳说，“他们要是起得早这会儿应该已经完事儿了。”
学校里学生有不少都是本地的，周春阳没来两天就都混熟了，除了之前跟他干过仗那个宿舍，这层别的宿舍他进去都跟进自己宿舍一样。
说起这一点，初一是真佩服周春阳，也羡慕他。
不像自己，明明干什么都没底气，做什么都怕被人，却居然被扣了个狗哥在头上。
苏斌一直没出来，宿舍个人在外面骂骂咧咧他也还能镇定自若地继续蹲在里头，这种心理素质也是很过硬的。
初一打算先去食堂吃早点，他除了初三因为晏航和老爸的事旷过课，别的时候连迟到都没有，新学校的第一节课，他这么多年来的惯性让他不想迟到。
而且他还想早些去教室，占据一个偏僻的角落，比起初中的时候，现在上课最让他愉快的大概就是可以随便坐了。
“去食堂？”吴旭问，“我跟一块儿。”
“嗯。”初一应了一声。
走廊上有不少学生了，叼着牙刷的，光着膀秀着肌肉假装晨练，来回溜达不知道干嘛……
初一习惯性地低头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想多了，老觉得这些人都冲他这儿看着。
土狗呢。
狗哥呢！
他和吴旭刚穿过走廊，还没到楼梯口，就听到身后有些嘈杂声音。
初一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周春阳和一个光膀大汉从407宿舍打了出来。
那天找周春阳的个本地学生他没看到这个光膀大汉，这又是周春阳新出现仇家？
走廊闲散人员迅速被他俩给吸引，有驻足围观，有上前围观。
“我操这怎么回事儿？”吴旭吓愣了，他到校晚，第一次打架他都没见到，这会儿愣在了原地。
初一有些发愁，再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光膀大汉从体型上看比周春阳大了一号，但是战斗却没占上风，周春阳没戴眼镜时候还是很厉害的，就这秒钟，他出了三拳，每拳都正中膀哥的脸。
正在初一觉得可能不用帮忙时候，宿舍又冲出来两个人，他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是那天挑头的。
没完了啊这是！
两个人加入战斗之后，场面顿时一阵混乱，接着周春阳就吃了。
“过去帮忙。”吴旭回过神来之后说了一句。
初一感觉自己脑叹气声音都快能飞出了脑壳了，没有跟同学相处经验他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到底应该怎么做。
但吴旭开了口，他也看到403门打开了，李子强从面冲了出来。
跟着宿舍人走吧，初一一咬牙跟在吴旭身后跑了过去。
膀哥宿舍人似乎比他们403要平和，李子强一帮人出来是干仗，膀哥宿舍除了膀和那俩之前打过架的，后面出来的人都是拉架的。
不过这种场面想要拉住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种时候就需要汽修一班拉架大王，江湖人称土狗初一出手了。
初一不愿意打架，但如果有人要拉架他还是很愿意帮忙。
过去之后依旧是老规则，抓着胳膊就往后抡，把人一个个抡出去。
但是他抡开一个，再抓住膀哥胳膊时候，猛地看到了周春阳的脸上有血，从额角流得半边脸都红了。
他顿时感觉一阵害怕。
就刚才膀哥那几拳，先不说有没有打到周春阳，以他天天练拳的经验，就算是打到了，也不可能把人砸出这么大口子来。
这让他顿时想起了梁兵那个使阴招臭不要脸的玩意儿，当初他在晏航脸上划那一道现在想起来都还让初一生气。
正想把膀哥推开时候，他抽空一拳又对着周春阳脸上打了过去。
初一想也没想地就一抬胳膊挡在了他这一拳的去路上。
膀这一拳砸在了他手臂上。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初一要不是人多时候习惯性不敢开口，这会儿肯定会喊出声来。
疼痛会让人愤怒，特别是本来就对打架的时候用阴招人极其反感。
初一抬着胳膊扛下这一拳之后，转过头看着膀。
膀扬起拳头在空中顿了顿。
初一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回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但他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猛地起身，肩膀对着膀胸口撞了过去。
膀被撞得往后飞出去四五步远，靠在了走廊栏杆上才没一屁坐到地上。
初一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膀。
手臂上疼痛一阵阵地往胳膊上肩上窜着，他不用看都知道手臂流血了，血一直顺着流到了指尖上。
膀这会儿还是一脸凶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靠在栏杆上没有动。
初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继续盯着他。
“别打了！”高晓洋在这时抽空吼了一声，“一会儿舍管来了谁也没好果吃！”
这一句配合时机非常好。
打成一团的人终于都分开了，各自来回瞪着。
只有初一，一直还在瞪着膀。
不是他想干什么，而是他突然非常尴尬，并且紧张，他甚至连移动一下目光都害怕自己会被人注目。
“狗哥！”胡彪这时到了初一旁边，一把抓住了他胳膊，“算了狗哥，算了算了，消消气，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什么狗哥……
什么算了狗哥……
还消消气……
初一都想抱头逃走了，胡彪这一句话出来，硬是把他塑造成了打架打得不想收手刺儿头。
他赶紧转身，跟着宿舍人往回走。
“最好别再上我们宿舍来，”膀在后面突然开口，“我他妈最恶心就是同性恋，死基佬。”
一条走廊上人全愣住了。
初一用了起码十秒，才反应过来膀在说什么。
同性恋？
死基佬？
是在说周春阳？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周春阳。
周春阳一脸平静，慢条斯理地从口袋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血，然后又从口袋摸出了眼镜，慢慢地擦着。
“死基佬！”膀又骂了一句，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别怕，”周春阳戴上眼镜，冲他了，“看不上，非常安全。”
膀往前冲了过来，被人拉住了。
“他妈少恶心这个恶心那个，”李子强回过了神，指着膀，“我看他妈最恶心了，再多他妈一句嘴我他妈拿个扫把给菊花爆了。”
李子强这一通节奏感强的“他妈”说完，初一都快蒙了。
跟着宿舍人回了屋，把门关上之后，他才猛地松了一口气，靠在门上都不想动了。
苏斌这会儿已经从厕所出来了，拿着书，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往周春阳身上扫了一眼：“难怪人家总找你麻烦……”
“给我站着！”张强指着他。
苏斌没理会，直接走到了初一旁边：“让一让，我要去吃早点。”
初一站着没动，还是靠着门。
他觉得无论怎么样，周春阳是不是同性恋死基佬，同一个宿舍人，平时关系也不差，苏斌这种时候这样的表现让人非常不爽。
哦。苏斌跟他们的关系并不好。
“我早看不顺眼了！”张强过来抓着苏斌就把他抡到了后面胡彪床上。
大概是刚才打架时间太短，他没过瘾，这会儿抓着胡彪毛巾被往苏斌脑袋上一蒙，扑上去就开始抡拳头。
“哎！”胡彪愣了愣，“那是我床！”
张强没理他，继续打苏斌。
“操，算了，”胡彪叹了口气，转过头，“俩伤口处理一下吧，洗洗？”
“我有小药箱。”周春阳过去打开了自己柜，从里面拎出来一个塑料小拎盒放到桌上。
“我靠，”吴旭很震惊地看着他从盒拿出了消毒清理包扎一条龙服务的材料，“是不是天天跟人打架啊，东西这么全？”
“我妈给我备，”周春阳说，“她觉得我随时都会被人打死，备着点儿能撑到救护车来。”
“初一胳膊怎么样？”李子强问。
初一一边看着床上张强揍苏斌，一边走到桌旁边：“让他别，打了吧。”
“张强！”李子强喊了一声，“差不多得了。”
张强停了手：“妈。”
苏斌掀开毛巾被站了起来，头发全乱了，衣服也被撕开了口子，但脸上表情坚毅，沉默地换了衣服，梳好头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宿舍。
“他就是嘴欠，”李子强说，“不抗揍，打两下得了。”
“我没使劲。”张强坐到桌旁边。
“不好意思各位，给们找两回麻烦了，”周春阳拿出一小瓶生理盐水放到初一面前，“冲冲，消消毒。”
“哦。”初一应了一声。
“我帮你狗哥。”胡彪马上过来拿起了瓶子。
“谢谢们，”周春阳一边对着桌上镜处理自己额角伤一边说，“我也不绕弯子，那傻逼说是事实，们要有谁觉得不能接受可以直说，我申请换宿舍或者出去租房住都行。”
“有谁不能接受吗？”李子强看了看个人。
“这是春阳的私事吧，”高晓洋说，“又没影响谁，我没什么意见。”
“要看上我了千万别说，”张强说，“只要不冲着我来，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周春阳笑着叹了口气，把镜转过去对着他：“小强哥，要不照照吧？”
“滚！”张强一拍桌。
个人全都乐了。
把伤口处理完，也没时间去吃早点了，个人去小卖部买了面包直接去了教学楼。
周春阳的伤在额角，他戴了个帽遮住了，初一胳膊上伤也特意穿了长袖t恤挡好了。
刚开学他们宿舍就打了两架，这要让老师知道了，估计都得有麻烦。
不过虽然老师们没有发觉，但就这么十分钟时间，学生基本都知道了，毕竟两栋宿舍楼是脸对着脸的，这边走廊上打架，那边站走廊上就能看高清直播了。
初一有些煎熬。
自打来了这儿之后，他就总被围观，这滋味儿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好受，他只希望没有人看不起他欺负他，并不希望成为视线中心。
不过这会儿他们过来，大家看应该都是周春阳。
教室里已经坐满人了，初一跟宿舍个人坐在了最后两排，周春阳坐在了他旁边。
这节是公共课，初一看了看课本，确定自己没晕晕乎乎地拿错书。
职业生涯。
这个课字听起来有点儿神奇。
上课的老师是个白头发老头儿，进了教室连个自我介绍都没有，就在黑板上写了个刘字，就开始了讲课。
还没讲三分钟，周春阳在旁边打了个呵欠。
初一顿时觉得眼皮有点儿发沉。
这个刘老师说话特别小声，初一本来上课就爱走神，现在他这个语调简直就是强迫走神。
不过旁边不是窗户是墙，他也没什么东西可看，只能盯着课本。
在周春阳打第三个呵欠时候，他跟着也打了一个。
周春阳笑了：“终于传染上了。”
“我都听，不清他说，说什么。”初一叹气。
“这个课也无所谓听不听了，”周春阳说，“没看他连都不点么，这课两年时间统共就上这一节。”
初一了，趴到了桌上。
同性恋。
他用余光打量着周春阳。
周春阳居然是同性恋？
他对这个词完全没有概念，脑能想起来的跟同性恋有关的所有内容，都来自于各种电影搞担当，娘叽叽捏着兰花指说话太监似的……
周春阳完全不是啊，虽然戴着眼镜看上去挺斯文，但是一点儿也不娘，打架的时候更是连那点儿斯文劲儿都没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同性恋呢？
初一觉得不可理解。
但也没办法去问。
周春阳看上去倒是挺坦然，但这种事，初一觉得还是问不出口，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而且当时膀哥说出死基佬时满脸的鄙夷他看得清清楚楚。
下课之后他们宿舍个人一块儿站到走廊上。
李子强像是要给哥们儿撑腰长脸，胳膊一直搭在周春阳肩膀上。
“妈，”他往旁边看了看，“估计这事儿都已经传遍了。”
“没事儿，”周春阳说，“我初中的时候就已经传遍了。”
“不是，”张强看着他，“早上是怎么能打起来的啊，那407那个傻逼是怎么知道？那天那几个不是404吗？”
“上完厕所出来就碰上407过去找人，”周春阳啧了一声，“缘分。”
“不是，就算是……吧，”胡彪皱着眉，“至于吗，见一次就要打啊，是不是抢他男朋友了。”
周春阳看了胡彪一眼，冲他竖了竖拇指：“彪哥思路很广啊。”
个人了半天。
“我跟404那几个不是因为这个事儿打，”周春阳说，“是本来就不对付，今天407这个……叫什么？他反应这么大还把我吓一跳呢。”
“我给打听打听。”胡彪说。
“打听什么？”周春阳看着他。
“打听一下407那逼叫什么啊。”胡彪说。
“打听这个干嘛，我又不打算怎么着他。”周春阳说。
“别瞎打听，”吴旭在旁边说，“本来没事儿，一打听，人以为春阳看上他了。”
初一跟着个人一块儿乐了一会儿。
这事儿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神奇，这会儿宿舍人都能拿这事儿开乐了，他还没缓过来。
今天的课安排得挺紧凑，上完一天课他才发现这个汽修专业也并是他想像的那样，天天蹲车旁边折腾。
发动机维修、汽车电路、底盘维修、电工基础，都是看书都看得挺迷糊东西，还有计算机基础和体育课。
体育课大概是最轻松的了，直接就分了两拨打篮球。
初一一直坐在场边看，他不会打篮球，确切说他什么球也不会打，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人多球没人叫他，一对一球也没人理他。
“狗哥，”胡彪打一半跑了过来，“我不行了，累死了，上去替我会儿吗？”
“我不会。”初一说。
“……不能吧，”胡彪愣了愣，“那怎么行，看那边女生，估计都等着看呢，我们宿舍从军训的时候起就是万众瞩目，一个你，一个周春阳。”
“啊。”初一看着他。
“现在周春阳肯定是没戏了，人家喜欢男的，”胡彪说，“现在就是土狗了。”
“闭，嘴吧。”初一说。
体育课三个班一块儿上，汽修计算机和幼教，胡彪说了这话之后，初一才注意到球场边儿上坐着不少幼教女生。
“晓洋上。”初一冲旁边的高晓洋说了一句。
“那我上了。”高晓洋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上了场。
“哎。”胡彪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陌生课和，陌生老师，陌生讲课方式，这一天的课上下来，初一居然感觉有点儿疲惫，虽然他回忆了一下仿佛什么也没记住。
吃完晚饭之后宿舍人就开始玩游戏。
初一照例是不参加，躺在床上听着一帮人大呼小叫的，看着房顶发呆。
最后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给晏航发了条消息。
-今天我们又跟旁边宿舍人打架了
-这是你们的健身方式吗？
初一看着晏航的回复了半天，然后又收了容，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发了一条过去。
-有个人找周春阳麻烦，说他是同性恋死基佬
-周春阳是同性恋？
-他承认了，我觉得难想像啊
-没跟着说人家是死基佬吧
-怎么可能
晏航那边好半天都没再回消息，屏幕都黑了，他又给按亮，看着晏航的头像。
正想点进去看看晏航的朋友圈有没有新内容的时候。
晏航的消息发了过来。
-他没看上吧？
初一愣了愣，没等反应过来，晏航把这条消息撤回了。
-撤慢了，我看到了
-日，一直抱着手机吗
-是啊，抱得特别紧，手机都喘不上气了
-【大笑】我说完了感觉不合适，对周春阳不太礼貌，别瞎想知道吧，让人觉得对他有什么意见呢
-嗯，我知道
这种感觉他当然知道，一个结巴就能让他话都不敢多说，何况是周春阳这样的情况。
初一翻了个身，看着下面玩游戏的个人。
目光扫过周春阳脸上时，他突然猛地一惊。
周春阳不会是看上晏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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