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话晨宴后的狼藉
“小伙子，你应该就是镇上工坊的凯伦对吧？我记得以前路过工坊的时候有瞧见过你的样子，我听周围的人提起你的事了，听说你昨天表现得很勇敢，真是谢谢你。”
突然听到了陌生人口中称赞着自己，可凯伦这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一丁点儿兴奋和高兴的心情都没有，他的脸上看着依旧还是十分平静，没有多余表情地望着这位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的大叔。
“要是在平时有人这么夸奖我的话，也许现在我早已经高兴得要上天了吧，可是现在听起来，为什么会感觉这是一种讽刺，有种被人取笑的味道在里面呢？
勇敢？这称得上是勇敢么？
那既然表现得那么勇敢能当饭吃么？能把施蒂利克先生救回来么？能让我和旺姆和好如初么？能让镇上这些失去了生命的人们复活么？能让大家再次开心快乐地生活在这里么？这座埃洛特镇还能恢复到昨天袭击发生之前么？
不能，那既然不能的话，我做的这些事情又到底算是什么呢？”
凯伦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也让这位大叔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想来也很正常，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伙子具体是什么情况，但瞧着恐怕他在昨天的袭击里应该是失去了重要的人，只是不知是他的亲人还是朋友。
“大叔，后面这堆废墟就是你的家么？”
瞧着大叔身后这正在被人清理着，已经坍塌了半边墙壁的屋子，凯伦轻声地问道，而这也让大叔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
“唉，是呀，这里在昨天袭击为止都还是我的家，只不过现在全都毁了。
但我也算是走运的，因为留守种植区的缘故而幸运地躲过了昨天这场灾难，而我的妻子和孩子也在袭击中侥幸逃脱，她们只是在躲避炮火时受了一点儿轻伤。
不过相比之下，这里的大部分人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亲人罹难，唉，这都怪戴恩斯镇长那个老混蛋，如果不是因为他非要举办什么庆典，还有奥斯那家伙，那家伙要是再强硬一点也就不会……哎，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哪？”
没有听完这位大叔的心里面对于戴恩斯镇长和奥斯先生的埋怨，凯伦便转身悄然离去，他昨夜在广场那里时就已经听到了太多关于这次袭击事件的后果应该由谁来负责的争论，现在根本不想再听到这些事了。
戴恩斯镇长，不，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镇长了，他头上的镇长职位和在镇上的光环，在昨晚就已经被那些愤怒的人群扔在了地上，扯个粉碎。
可是当你真正冷静下来，瞧着那个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老人，这中间所有的事情又真的应该全都加诸在他的头上么？
凯伦不是那些大人们，他还只是个十七岁的未成年人，他不知道、不清楚，他现在也不想去深究这些事情，因为这些事情一想起来就只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更加头疼。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看上去似乎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开始多了起来，但大家手上所做的事情也基本是在处理昨天袭击之后留下的一片狼藉。
在凯伦的眼里，像是这些至少得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全部清理完毕吧，可是表面上的残檐断壁好处理，倒塌的屋子也可以很快就重建起来。
可大家心里所受的创伤呢？这又该如何去解决？恐怕这将会是一个长久的过程，需要用更多时间才能抚平大家心中的伤痛。
这时在另外的一条街道，凯伦终于瞧见了一位熟人，那是自己在工坊里的某位同事，此刻他正协助着几位附近的居民修补遭到破坏的镇上公共设施。
看上去他已经在此处忙碌了挺长一段时间，豆粒大的汗珠一颗颗地从他额头上渗了出来，因为专注于眼前的工作，甚至都没有空闲将其擦拭掉，任凭汗水顺着自己的脸颊滴落在脚面上。
他工作得相当认真，直到凯伦走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才猛然瞧见了凯伦这熟悉的身影。
“凯伦？真是谢天谢地呀，你没出事就好，唉，昨天的事情，咱们工坊里可是有好几位同事都出了事啊。
昨晚我发现就你和旺姆、德威尔三个人没有一点儿消息，而约博特工坊长也一直没法联系得上，我当时还以为你们也……不过你现在怎么在这？你也是过来帮忙的么？”
看来凯伦这位工坊同事的消息有些不够灵通，既不了解昨天袭击之时凯伦他们三人的英勇事迹，也不知道约博特那家伙这个时候恐怕都已经快要回到塞拉亚去了。
“帮忙？”
“对啊，你看现在咱们镇上受了这么严重的破坏，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们工坊的人来处理呀，这事情是一堆接着一堆，不可能约博特工坊长找不着人，大家就这么干等着看吧。
虽然我住的位置在遭受袭击的另外一侧，昨天的袭击对我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不过大家都是埃洛特镇的人，我也想为镇上多出些力，给大家一点儿力所能及的帮助。
要不你也一起吧，我们这里现在正好缺人手……凯伦，你这是去哪？你不留下来一起帮忙么？”
“对不起，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这里就交给你了。”
没有理会工坊同事在自己身后的不断劝说，凯伦依旧是一个人继续走在这略显凄凉的街道上。
前面就是自己的家了，这个位置看上去昨天也被那些强盗们光顾过，只是不知道究竟有多严重，凯伦心想说不定等会儿迎接自己的也会是一片废墟，家里可还有自己不少的东西，要是因为这件事而被毁掉的话可就糟糕了。
想到这儿，凯伦也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虽然这样感觉就更加的饿了。
与此同时，在凯伦的正前方，两位双眼红肿的女性缓步从他的身旁经过，在凯伦的眼中，她们看上去应该是一对母女吧。
年纪小的那位少女此刻仍是在不断地抽泣着，而她的母亲，可以从她憔悴的面容看出她同样是那么的悲伤和痛苦，但却还要强打着精神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她们之间的对话虽然细如蚊声，且因为少女一直在哭泣而有些断断续续，但当凯伦与她们擦肩而过之时，还是依稀听到了那么几句。
当回过头来再望着那对母女匆匆离去的背影之时，凯伦心中想起了自己之前对别人一番信誓旦旦的保证。
“是哈特先生么？看来下个月说好的那十斤熏肉和火腿，我是没办法再去找您要了。”
既是想到了集市上肉店的哈特先生，凯伦又突然想起了泰利和泰妮这两个小鬼头，还有老派尔夫人以及安妮夫人她们，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们这一大家子人的情况。
要知道，凯伦他在前天晚上庆典的时候，在广场上就没见着泰利和泰妮这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没有参加，还是只不过没和自己遇上罢了。
“唉，希望他们俩都没出什么事吧。”
就在凯伦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绕道去一趟小派尔先生的家里瞧一瞧的时候，他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最后实在是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的他还是放弃了。
“小派尔先生的家可是在镇上的南端，昨天那些袭击者不一定有时间会打到哪儿的，唉，不行，还是得先回去吃些东西填填肚子，要不晚点再去吧。”
也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了，当凯伦站在自己家的大门口前，瞧见这四下里什么都没有被损坏，什么也没有丢失，就连自己那辆心爱的双轮机车都还好好地停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是因为没人在家的缘故，还是看上去这就不像是家里有钱的样子，所以才被那些强盗们放过了？
等进到屋子里之后，果然，和他前天一大早出门去工坊离开之前一模一样，家里没有任何人动过，可自己并没有换过门锁，那么海尔文他也没有回来么？
“死鬼大叔这家伙都回来了也不知道往家里待一会儿，那他现在到底是去哪里了？线索？他真的能找出什么线索？这些袭击者还能有什么线索留下来呢？”
这个时候，凯伦的心情似乎稍微地平复了一些，也总算是有心思考虑考虑关于海尔文的事情了。
“哼，不管他，还是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吧，反正他就在镇上，有本事就又跑掉呀，我还就不信了！”
虽然就真的只是剩下了些快要变质的面包，但这不妨碍凯伦对于食物的需求，吃饱喝足，躺在床上的凯伦终于又可以一个人不受打扰地放空一会儿了，不过昨晚睡的那点时间并不足以抵消掉他全身心的疲惫。
这疲惫感既有来自于身体上的疼痛，也有着心里上的创伤，此刻，凯伦心中想到的更多还是逃避……
当凯伦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太阳就要落山了，这也让他感到有些郁闷，怎么没人打扰了，这一睡就能睡上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这会儿外面又变成什么样了。
而瞧了屋里，海尔文这家伙也还是一直都没回来过，这让凯伦又突然有些担心起来了，虽说他之前还笃定死鬼大叔不会再次悄无声息地偷偷溜走，但现在休息过后，脑袋逐渐变得清醒起来，也想到了这又不是没发生过的事。
反正什么事放在海尔文·沃德的身上，都可以有解释得出来的道理。
不过凯伦最终还是决定了，怎么也得要先去一趟小派尔先生的家里，去看看泰利泰妮他们两个小家伙，确认他们的安全与否。
在凯伦还没有出现在小派尔先生家之前，他的心里其实挺担心那两个小调皮鬼会不会出事的。
不过等他在远处瞧见小派尔先生家中院子里的场景时，一切的担心都化作了虚无。
小派尔先生的脸上带着一大串泪花与泰利泰妮拥抱在了一起，而老派尔夫人和安妮夫人则在他们的身旁同样是留下了幸福的眼泪。
这一家人还真是够幸运的呀，仿佛是有幸运女神垂青一般，全家人在这次的袭击里都平安无事，他们这条街道上附近的几家人看上去同样也没有遭受损失。
或许这也还是托了老派尔先生的福，托了他老人家当初选择安家的位置选得特别好的缘故吧。
小派尔先生看上去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他在接到镇上遭到袭击的消息就立刻从外地赶了回来，等他回到自己家中的那一刻，望着院子里自己全家人围在一起的这副景象，当场便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瞧着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不过这也就是一个作为父亲来说应该会有的反应吧。
相比于镇上其他那些家中失去了亲人的家庭，小派尔先生这一家人无疑是最幸运的，他们都躲过了昨日的那场劫难，而此刻，还有什么能比家人团聚在一起更让人感到激动和幸福的呢？
“泰利和泰妮这两个小家伙可真是既幸运又幸福呀，有这样深爱着他们的父母。”
似乎像是有些吃醋的样子，凯伦的脸上难得又露出了一丝浅笑。
“老派尔先生，您都看到了么？您的家人全都平平安安的，他们一点儿事也没有呢，是您在天上保佑了他们么？
唉，如果是这样，那您为什么就不多费费心，也保佑您的那位老酒友呢？”
既然已经瞧见了泰利泰妮他们俩没有出事，凯伦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别人一家团聚的激动时刻，站在远处的他便转身悄悄地离开了。
这下又成了漫无目的地闲逛，虽然经过时间的推移，与昨日相比，凯伦现在的心情已经有了些许恢复，但与平日里那个热情开朗的他依旧还是判若两人。
从小派尔先生的家离开没多久，昨日袭击的痕迹便再度映入凯伦的眼帘。
当他路过街边一处简朴的农家小院时，这是在镇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小院落，一般居住在这种屋子里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在夕阳最后余晖的映照之下，一位老奶奶正在给她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们在浇水，顺便给它们除除杂草，修剪枝丫，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看上去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不过院外那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篱笆围栏则清楚地告诉了凯伦，昨天这里也被那些强盗们光顾过。
这也让凯伦有些愣住了，这位老奶奶是怎么回事？别人都是那样的，怎么就她和个没事人一样，看上去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在她眼里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凯伦忍不住好奇便进到了院子里，想询问这位老奶奶几句，可才一进门就被这老奶奶给提醒了。
让他注意千万要小心，可别踩坏了这些花花草草，说是这些都是她与老伴多年来亲手种植出来的孩子，是他们俩的心血。
“老奶奶您什么没事吧？”
“我没事呀，孩子。”
“您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不呢，还有我的老伴，只是……”
虽然老奶奶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但提到了自己的老伴，此刻她依然还是稍显落寞。
“老家伙昨天先走一步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啦。”
没想到竟是这样，可这老奶奶看起来还挺看得开的嘛，自己的老伴昨天才遇害，这会儿竟然还能有心情，如此悠闲地照顾着自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不过既然人都进来了，不帮帮忙就转身走人的话似乎不太好吧，瞧着院外那些倒着的围栏，凯伦想着干脆帮她一把吧。
“老奶奶，既然这些花花草草对您来说这么重要，那我帮您把院外的围栏给整理好吧，免得有人搞不清情况，进来一脚就把它们给踩坏咯。”
说着他便主动走到一旁，弯下腰想将那些围栏给扶起，只是低头瞧见那围栏上还有着块门牌，门牌上清晰的写有这家主人的名字。
啊，这里是迈尔老爹的家！原来这老奶奶是迈尔老爹的妻子！真没想到，竟然连迈尔老爹也没能躲过昨天的那场袭击呀。
此刻，在凯伦的脑中想起了那位总是当他自己在镇上飙车时就会喊着实在是太危险了，得找到杰尔维治安官投诉自己的迈尔老爹。
“虽然他老人家每次遇上我都会这么说的，可我好像从来就没有从杰尔维治安官的口中听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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