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古斯丁

安德烈斯累得瘫坐在地上，如条狗般大口的喘着气，脚软得如果冻一般，再也不想站起来。手摸到什么东西软软的，湿湿的，周围的空气好像夹杂了腐烂的气味。再仔细看，枯烂的枝丫，枯黑的树干，有什么鸟类的声音在头上飞过，咕咕咕

 这阴森恐怖又有些熟悉的感觉

 安德烈斯像是突然被打了鸡血一样，从地上一跳而起，看到女孩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面对着湖面，皎洁的月光映在湖面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静谧，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危险，安德烈斯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平安的地带。

 他本可以不追着女孩跑，大不了放手摔一跤罢了。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为何要跟着她。是因为那一刀的内疚，还是真不甘心让一个小女孩说自己弱?或许都有。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别人说他弱。耳边是风吹过的声音，月光打在两人的脸上，显得他们格外白皙。这个地方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安德烈斯有一种想要留下来的愿望，没有烦恼，看着湖面，心如止水。

 他不打算立刻回去。

 嗯，你，在这里做什么?或者说，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安德烈斯打破，就如瓦片落入湖面般，泛起阵阵涟漪，然后恢复平静。

 她的心翻起希望，又随后熄灭。

 安德烈斯知道这个问题很笨，或者根本无厘头，可是就是想不到要说什么。

 女孩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安德烈斯，随后低下头去。

 那眼神很空洞，很迷茫。安德烈斯想。他很好奇，他好奇那清澈的眼神下，一抹隐藏的悲伤。

 他动摇了。他现在是真想帮助这个小女孩。因为女孩的眼睛，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妈妈呢?

 走了。去哪儿了?天堂。

 妈妈不要安德?

 不是。

 那为什么走?

 不知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

 哦

 可是妈妈呢?安德烈斯就是这样长大的，父亲闭口不言，他也就不问了。母亲宠溺的眼神和话语，还在他脑海里盘旋。他一直都在找，只是找不到。

 妈妈，你走得那么突然，怎么都不跟安德说一声，让安德好有个心理准备。

 后来，父亲说母亲是癌症死的，安德烈斯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头想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他以为女孩不会回答的时候，那个清脆响亮，带着小女孩的稚气甜美却冰冷的声音出现了。

 说了没有用。你没有什么不同。

 安德烈斯从沉思中回过来，扭过头对女孩笑了笑，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的不同是什么意思，但，说出来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你。

 女孩依旧眼神涣散地望着湖，或者说也不知道她在看着什么，那黑色的眼瞳里没有对着某个事物的聚焦点，更像是看着虚无在发呆。她也不转头看安德烈斯，只是又道:听了又怎样?只不过是为你平淡无常的生活添点新鲜剂而已。你根本帮不了我，也不会帮我。

 为什么你说我的生活平淡无常?还有，你怎么就确定我帮不了你呢?安德烈斯有些生气了，这女孩怎么这么倔强?一点都没有要接受好意的样子，难道他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因为我知道你是谁。女孩转过头，冰冷的眼神看得安德烈斯的心为之一颤。一双黑色的眼睛似乎含有看透人心的魔力，冷漠无情的话语再次从那粉嫩的小嘴流出，伤人于无痕:你，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还妄想帮助别人?别成为了别人的笑话才好。

 安德烈斯听后愣了愣，一时语塞。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让安德烈斯想起了昨天晚上遇到狼人的那件事，佛兰西斯克的话突然浮现于脑海。

 父亲，我是在追着一只吸血鬼时遇到哥哥的。

 安德里斯想起了狼人们害怕又不甘的眼神，当时他的后面，有那么个谁替他赶走了狼人，难道会是

 就像是要特意验证他心中的想法一样，当他回过神来，女孩早已不在那里，而他周遭的风景也变成了公园，而不是那阴森恐怖的森林。

 晚上，金发男孩在床上辗转不眠。

 其实并没有到规定的睡眠时间，男孩只是觉得心烦意乱，什么都做不好。……

 

 其实并没有到规定的睡眠时间，男孩只是觉得心烦意乱，什么都做不好。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你要定义你心中的善恶。所以，如果真的是一只吸血鬼救了他，那么，就是一只好吸血鬼吗?还是说，那吸血鬼有些什么其他的目的?思来想去，安德烈斯还是找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楼下传来微弱的钟声，一，二，三七下。是晚餐时间。

 他从床上坐起来，不耐烦地一─掀床单，走到厕所里面，胡乱一梳他那一头金发，接把冷水洗了洗脸，打了几下，在镜子前面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走出门，刚好遇到杰克和本出来，他们向安德烈斯笑了笑，安德烈斯也回礼，三人一起从电梯下去了。

 晚上好，父亲大人。三人异口同声道，然后各自地坐到自个位置上。安东尼奥点了点头，示意开动。

 佛兰西呢?佛兰西斯克向来很准时的，本不见他人，便问道。

 佛兰西出去执行任务了，不与我们共餐。安东尼奥平淡讲道。哦我!那真是太好了，我也想像佛兰西一样!本灿烂的笑着说。

 嗯，那本可要努力了。安东尼奥难得的笑了笑。佛兰西斯克的确是他的骄傲，但他最看好的眼角瞟了瞟安德烈斯，他的笑容瞬间黯淡下来，甚至有些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安德烈斯听着本的话，心里好像被刺痛了一下，记得那时候的佛兰西斯克，也说过相同的话。我要像哥哥一样!嗯!哥哥看好你哦!可是后来，却都变了。

 安德烈斯我讨厌你!讨厌你的温和!讨厌你!讨厌父亲对你的重视!我一定要比你强!褐色短发男孩话中带泪，神情怒张，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不愤，以前的尊敬之心在这一刻破碎。宛如一头炸毛的小狮子，男孩张牙舞爪的推开了前面比他高一个头的金发男孩，只留下金发男孩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发呆。

 是的，他现在已经比他哥哥强了。可是他依旧讨厌安德烈斯。

 安德，等一下你到我房里来。安东尼奥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饭桌回房了。

 好的。安德烈斯微微答道。

 本和杰克对此不以为然，他们并不知道父亲大人让他去房里是什么意思，还默默地以为是好事。但安德烈斯心下很清楚。

 又要再一次失望了。

 书房里。

 房里一盏白色的节灯，白色灯光下，安德烈斯的脸似乎显得有些担忧。沉默的氛围压抑地存在两人之间，安东尼奥从让安德烈斯进来后便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从他那厚厚地文件小山中抬起头来看过别的东西一眼，安德烈斯不安的捏紧手中的评卷，巨大的压力几乎要把评卷下—刻就粉身碎骨。不知是不是房里暖气的原因，安德烈斯额头布满了密密的细汗。

 安德烈斯低着头，等着他的发话。

 成功失败，你说。安东尼奥头也不抬，简洁的说。

 失败。安德烈斯的声音有些颤抖，额头的汗流的更多了。

 我儿，你在干什么?安东尼奥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握拳放在桌上。犀利的眼光仿佛要穿透安德烈斯的皮肤外层直透他的大脑。安德烈斯沉默低头。

 我儿，安东尼奥没有像以前一样发怒，他站起来，走到安德烈斯旁边，拿过他手上的评卷，我以为前几天对你的责备会让你奋发图强，可是你还是带给了我这么一个结果。

 安东尼奥也没有看，只把评卷放到桌子上，意味深长地望着安德烈斯，继续道:下一年，我只要一个答案。他停顿一下，呼气，带有警告的语气，安德，不要让我失望。

 安德烈斯紧握的拳头在此刻突然放松下来，那天露丝夫人的话真不是唬他的。

 小安德呐，阿古斯丁家族，可不养你这样的斯文书生哦，呵呵呵。女人的声音尖细刺耳，字字带针，再次回响起与安德烈斯的耳边。那时候的他还信誓旦旦的认为，亲情大过一切，父亲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家族里也没有过往例子。到头来，其实是没有人背叛过家族，因为，他们都被逼上了同一条路成为猎人。

 抬头看父亲的眼神，没有丝毫退地，里面的毫不留情就像是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底，把安德烈斯从里到外冷了个通透，就连脑子也给浇清晰了。原来，猎人不是他的理想，是他父亲给他从小带上的枷锁。如果做不到，还会被家族排挤。因为，阿古斯丁不会原谅不是猎人的族人。他们会将在外面的，赶尽杀绝，好不要侮辱了这个名。……

 

 抬头看父亲的眼神，没有丝毫退地，里面的毫不留情就像是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底，把安德烈斯从里到外冷了个通透，就连脑子也给浇清晰了。原来，猎人不是他的理想，是他父亲给他从小带上的枷锁。如果做不到，还会被家族排挤。因为，阿古斯丁不会原谅不是猎人的族人。他们会将在外面的，赶尽杀绝，好不要侮辱了这个名。

 阿古斯丁，西班牙王国建国的名将之家，赏金猎人的第一大族。原来，亲情，也不过如此。安德烈斯无力地苦笑一下，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看到。想开了，安德烈斯平静了，声音也不颤抖了，只是带着一种失望，眼神底下的嘲讽不知道有没有被注意到。我会的，尊敬的父亲大人。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是咬着牙，说出父亲这两个字的。安德烈斯向他父亲道过晚安，走到门边开门，出去，带上门。安德烈斯曾经坚信的父子之情，在此刻变得支离破碎。

 原来名誉，权利，金钱对于他的父亲来说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抛弃自己的家人。

 安德烈斯回到房间，关上门后，便瘫落坐在了地面上，看着桌面上的合照，又想起了佛兰西斯克那天的痛恨，不禁嗤笑。如果弟弟知道父亲的宠爱是如此之重，如枷锁般紧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羡慕自己?想了想，又苦笑，或许会，因为弟弟梦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猎人。

 房里没有开灯，洁白的月光透过窗帘投入房内，使得整个房间呈幽蓝色，安德烈斯感受着四周的幽静，想着自家父亲的话，也想起了那个女孩的话。

 —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人，还妄想帮助别人?别成为了别人的笑话才好。

 她说得没错，他连自己都没能保护好，拿什么来保护别人?而他的这条命，很可能还是被一只吸血鬼救下的，要是传出去，莫不就是天大的笑话?!

 安德烈斯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暗暗发誓，他要强大，他要找到那只吸血鬼并且告诉它，他安德烈斯不是一个笑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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