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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太子殿下的上一世


 大周六十年。


 刚满周岁的六皇子傅益恒, 在团年宴上,口齿清晰,逻辑缜密地对上父皇即兴提出的对子, 令父皇大为吃惊。


 谁都没想到,一个还未开蒙的奶娃娃, 可以毫不费力地对上他五个皇子哥哥都没能对上来的对子。


 在此之前,六皇子在宫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大家只知道六皇子是个模样精致的孩子。


 但体弱多病,很少露面。


 一开始, 父皇以为是他母妃偷偷告诉奶娃娃, 稚子鹦鹉学舌对出来的对子, 并不是真本事。


 毕竟,傅益恒的母妃出身书香世家, 其父是朝内端正厚道的文官, 年轻时也是江南知名才子, 教育出的女儿也不仅仅是知书达理这么简单,写得一手好字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皇帝性格多疑, 此时因皇后身患顽疾已无生育能力,切膝下只有两个公主,一直未立太子。


 如若真的是傅益恒的母妃私下偷偷教过六皇子,那这就是借皇子明晃晃地争宠, 不可饶恕。


 于是,皇帝让奶娘把傅益恒从母妃身边抱开,站到大殿中央, 表情严肃地当众又提了一个更难的对子。


 照理说,岁的奶娃娃猛地离开母亲,都会大哭大闹惊慌不已。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 那么小小个的一个小人儿,不卑不亢地站在大殿中间,规规矩矩给父皇行了个礼。


 接着,六皇子傅益恒一字一句对出父皇新提出的对子。


 奶娃娃对出的对子,用词考究,结构相应,平仄相对。


 就算是让全大周最有学识的太傅来评判一番,也挑不出毛病。


 皇帝大喜,虽然未流露于表面。


 当天只是赏给傅益恒和他母妃一些寻常玩意儿,等出了正月,就让六皇子进入国子监跟着其他皇兄们一起读书。


 在此之前,大周所有的皇子都是六岁开蒙入学。


 岁就入学,闻所未闻!


 进入国子监第一周,傅益恒就因头脑致密、博学善文被太傅大肆夸赞。


 一个月后,在父皇的例行考核中,他更是夺得头筹,远超比他长五六七□□十岁的皇兄们。


 很快,宫内都传遍了,六皇子傅益恒是个天资非凡人的奇才。


 在傅益恒五岁那年,父皇正式立他为太子。


 皇帝对他谈不上宠爱,或许连普通父亲的关心都没给过傅益恒,压力和鞭策倒是没少给。


 皇帝只是在经历一番权衡利弊之后,选出最适合执掌大周的接班人。


 五岁的六皇子傅益恒,在跪下接旨,成为太子的那一刻,心里终于稍稍舒了一口气。


 他有一个,连母妃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不是他活的第一世。


 他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了。


 岁之前,关于上辈子的记忆像是被封印在大脑的某个位置,只是偶尔会出现一些模糊的碎片。


 而在他周岁生日那天晚上,母妃把一枚系着红丝线的玉佩戴在傅益恒脖子上,祝他生辰快乐。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冗长又无比清晰的梦,上辈子的一切都重现在脑海中。


 醒来后,那些记忆并没有消失,而是固定“储存”在大脑里一个带“锁”的“盒子”里。


 想要调取记忆,只要闭上眼睛找到那个“盒子”,用“钥匙”打开就能重新回忆起过去。


 傅益恒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上辈子,曾意外穿越到六百多年后的现代次......


 --


 上辈子第一次穿越,是母妃送他玉佩的当晚。


 岁的小奶娃在生日宴上吃多了甜羹,兴奋地睡不着。


 听到窗外有猫猫的叫声,奶娃娃蹑手蹑脚爬下床,绕过熟睡的奶娘想去院子里和猫猫玩。


 凑巧,守夜的宫女着急小解,离开了寝殿门口一小会儿。


 当小傅益恒推门离开寝宫时,门外空无一人。


 他一出门就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猫猫,一路跌跌撞撞追到池塘边,一不留神落入一米多深的塘子。


 在水中反复挣扎,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之时,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


 下一秒,他人就出现在现代社会人来人往的一条街道上。


 傅益恒穿越到了六百多年后,和他同名同姓,长相也一模一样的小男孩身上。


 即便是古代的成年人穿越到现代,都会经历无数不知所措的事情,心态必然会慌张,更何况一个岁的小孩。


 傅益恒楞在原地,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为什么脑子里会凭空出现的另一个小孩的记忆,叫陌生人爸爸、妈妈,周围太多嘈杂的声音和他不认识,发出“滴滴么么”声音的庞然大物。


 当时的情况是,现代傅益恒的奶奶带他出门买菜,她蹲下身低头挑菜的时候,就叮嘱孙子不可以乱跑。


 菜场人并不多,老太太时不时抬头,都能看到孙子就在旁边摊主家的小马扎上坐着,手里还抱着人家摊贩给的甜瓜。


 刚从农村来到城里帮儿子媳妇带孩子的老太太,以为城市和夜不闭户的乡村一样,根本没儿子媳妇嘴里说得都是骗子和坏人。


 老太太继续挑菜,再一抬头,就发现孙子没影了。


 问了一圈,大家都没注意,她这才慌了神儿,又不敢给儿子和媳妇打电话,就拎着菜篮子在四处寻找。


 找了一个多小时,实在找不到,才回家打电话到儿子的单位,说孙子找不到了。


 莫名穿越过来,就成为走失儿童的傅益恒,就算天资聪颖,也还只是个岁的还孩子。


 他正在考虑要怎么才能先找到在这个世界的奶奶时,一双粗糙的大手猛地伸过来,傅益恒被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抱在了怀里。


 “小宝!怎么乱跑,姥爷找你半天了!”男人嘴里叨叨着,和周边侧目的路人笑笑:“俺家娃娃,乱跑让大人急死了!再乱跑,回头不给你买糖吃了。”


 仔细看清楚男人的脸,傅益恒可以确定,这个人从未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


 他不是他姥爷。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岁的奶娃娃语气再凶,再死命挣扎也和一个健壮的成年人无法抗衡。


 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哭喊,男人都是面带笑容地安抚:“小宝乖啊,姥爷带你回家吃好好,你姥儿在家给你包饺子呢。”


 任谁看,都是一副好姥爷的模样。


 路人看这架势,都觉得小孩是个熊孩子,姥爷都这么哄了还闹脾气。


 男人抱着傅益恒走了很远,岁的小孩本就没什么体力,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也没力气挣扎,只是红着眼睛喘粗气。


 这边虽说是京市,但毕竟是靠近郊区的城中村。


 男人在一家孤儿院对面停了下来,这条街相对荒凉,没什么人。


 不到上学放学的点,孤儿院里也没人进进出出,大门都是紧锁着的。


 男人从包里拿出一根绳子,在傅益恒的手腕上打了个死结,绳子另一头拴在自己裤腰带上,腾出手用IC卡在电话亭打电话报了位置,让同伙抓紧时间开车过来。


 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


 一辆自行车在对面孤儿院停了下来。


 二八自行车的前杠上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


 小姑娘头发是自来卷儿,梳成两个小羊角辫,像羊毛卷儿一样可爱。


 她趴在车把上,白嫩嫩的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布,脸颊泛红,时不时咳嗽一声,却也不耽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小姑娘是孤儿院的孤儿,叫楚之遥,是孤儿院里最漂亮的小女孩了。


 孤儿院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亲切地叫她遥遥。


 小丫头这是第一次单独和院长妈妈出门,虽然是去医院看病,还挂了水儿,但对平时一直关在孤儿院的孩子来说,这也是个难得“放风”的好机会。


 骑自行车的是个四十岁左右,梳着齐耳短发,衣着利落的女人。


 这是年轻时的院长妈妈。


 自行车车把上还挂着一只网兜,兜里放着一瓶黄澄澄的黄桃罐头,还有一瓶红艳艳的山楂罐头,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哟!院长带着遥遥回来啦?”


 孤儿院看门大爷从岗亭里拄着拐走出来,腰上挂着一串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问:“咋样啊,小遥遥没事吧?我看精神头挺好啊。”


 院长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捏了遥遥的鼻尖一下:“这孩子,难受好多天了也不和老师说。今儿都烧到39度了还在外面和双双玩捉迷藏,要不是我看她脸红得不正常,一摸额头都能煮鸡蛋了,还搁那儿自己挺着呢!医生说再送晚点,怕是要发展成儿童肺炎,要住院了,还要再挂天水儿看看。”


 这一年,之前的院长刚退休,院长妈妈从副院长提升为正院长。


 “这么严重啊?”


 看门大爷皱着眉头,严肃地对坐在车上四处张望的小姑娘说:“遥遥,以后哪儿不舒服,必须第一时间告诉老师,知道了吗?”


 接着,大爷看着自行车把上的罐头,笑着说:“您对这些孩子真好,这罐头院里肯定不给报销吧?”


 “我自己买给遥遥吃的,生病的小孩儿哪儿能没有罐头吃......”


 院长话还没说完,忽然间车把晃了一下。


 再一扭头,发现刚刚还稳稳地坐在前杠上的遥遥自己跳下去了。


 “院长妈妈!”遥遥一脸着急,平时脆脆甜甜的小奶音,这会儿哑成了小鸭子。


 遥遥指着对面红色的电话亭,急得快跳起来:“那里有个小弟弟,他旁边的爷爷是坏人!我们救救他哇!”


 说完,遥遥拼尽全力跑向对面。


 这家孤儿院,每年都会给孩子们教授防拐课程,会告诉他们遇到拐子怎么办,怎么找警察叔叔,怎么向周边的叔叔阿姨求助。


 遥遥第一眼看到他们,就觉得那个坐在地上的小弟弟不对劲。


 一个原因,是小弟弟一直在挣脱手里的绳子,看向男人的眼神充满恐惧,眼睛都哭肿了。


 另一个原因,是小弟弟一直坐在地上,裤子衣服都脏了,而男人也不管他,自顾自地打电话。


 遥遥从有记忆起,就生活在孤儿院里。


 那个年代,物质条件一般,孤儿院人手不足,大孩子帮忙带小孩子的情况很正常。


 她已经是五岁的小姐姐了,有时候也会帮着双双姐姐和生活老师一起照顾两岁的弟弟妹妹们。


 所以对两岁小朋友的情绪很了解,光看眼神就知道,那个小弟弟是害怕、恐惧的状态,而不是普通熊孩子在闹脾气。


 更何况,他们孤儿院全部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小朋友,无论是院长妈妈还是生活老师,任何人都不允许他们坐在地上。


 地上凉,也脏,不卫生。


 没爸爸妈妈的小朋友都有人管,那有亲人在身边的小朋友坐在地上,家长怎么会不管呢?


 她跑到小弟弟身边,拉住他的手,用嘴型和他说:“乖乖,不怕哦,姐姐在,不怕。”


 遥遥很努力地帮他解绳子,没注意男人已经转过身。


 “谁家的丫头片子?”男人脸上刚刚的“和善”荡然无存,一手提溜起遥遥,往马路上一扔。


 奶娃娃急得爬起来,想要去马路上拉她,直接被男人揪回来。


 “你干嘛呢!凭什么摔我们家孩子!”院长已经赶过来。


 她刚刚先叮嘱看门大爷先用传达室的电话报警,再去厨房叫人,接着跑过来一把搂住差点脸着地破相的遥遥。


 男人把傅益恒抱在怀里,不屑地说:“哪儿来的野丫头,上来就欺负俺大孙子。把她看好点,俺家小宝金贵得很......”


 “院长妈妈,他,他不是弟弟的爷爷!他肯定不是!”


 遥遥着急地要从院长妈妈怀里下来,嗓子都喊劈叉了。


 傅益恒也找准机会,对这对陌生的“母女”伸出手。


 他张开嘴,想告诉他们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可刚刚因为哭得太厉害,岁的小奶娃嗓子彻底哑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巴阿巴”了半天,也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红着眼睛在男人怀里挣扎,拼命想下来。


 院长这么多年和孩子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这个小男孩的状态不对。


 而抱着他的男人眼里,开始流露出些许慌张和不耐烦。


 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同事,体型就和男人差很多。


 现在如果她和这个男人硬碰硬,身边还带着个生着病的遥遥,怕是没什么胜算。


 她也怕万一把拐子逼急了,伤了小男孩怎么办。


 “这位同志,你先别着急,我家孩子刚刚可能是认错人了,以为是平时经常和她玩的小弟弟。”


 院长语气缓和下来,把遥遥先放到一旁,往前走了一步:“你家孩子养得真好,就是这绳子系得太紧了,孩子手都发紫了,血液不循环容易坏死。”


 这时候,院长已经走到了男人面前。


 “我是学医的,也是当妈的,知道爷爷姥爷的带孩子没我们女同志细心,你肯定也是怕孩子跑丢了才拴着的吧,我理解。”


 院长说着,伸出手:“你看,我先帮你给孩子把绳子解开?男同志,手笨,一定是不小心达成死结了。”


 男人看了一眼傅益恒手腕上的绳子,已经勒得很紧了,明显和另一只手的颜色不一样。


 他也怕这孩子万一手废了,成了残废,那就卖不上价儿了。


 见女人态度软下来,就把傅益恒放了下来,绳子也从裤腰带上解开。


 “麻烦你了,我大老爷们,带孩子就是粗糙,马上他爸爸妈妈就开车来接他了。”男人一边说,一边往他们身后看。


 他同伙的车从城中村的菜市场附近开过来,用不了十分钟。


 而且面前就一个女同志,还有个病恹恹的小丫头片子,不可能有什么威胁。


 “别动昂,阿姨帮你解开。”


 院长试了好几次,发现这个死扣确实解不开,接着好脾气地说:“同志,你这死结打太死了,根本解不开,我带孩子到对面传达室拿把剪子,直接剪开吧?”


 说完,院长直接抱起傅益恒,一手拉着遥遥就往传达室跑。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接着追上去就要抢孩子。


 院长拼命护着两个小的,被男□□打脚踢死活不松手。


 遥遥从院长妈妈怀里钻出来,被男人又一次提溜起来。


 这次,她没给男人机会把自己扔出去,两只小手死死地扯住男人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啊!!!”男人发出吃痛声。


 关键时刻,个拎着锅铲、锅盖、擀面杖,穿着白色厨师服,膀大腰圆脖子粗的男人们,大喊着跑过来,身后还跟着拄拐的看门大爷,一手拎着粗长的烧火棍。


 “拐子呢?在那儿在那儿!”


 “妈的,欺负到我们院长头上来了?不想活了这是!”


 “干丫的,他妈敢打女人和小孩!”


 “在我们院的地盘放肆,不要命了!”


 ......


 等警察来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孤儿院的工作食堂的厨师和看门大爷,不止抓住了拐子,还逮住了拐子的同伙,直接把那辆车和车里的人给一锅端了。


 ......


 院长办公室里。


 遥遥捧着一碗黄桃罐头,自己先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水。


 哇!


 好甜好好喝哇~


 遥遥微微眯起眼睛,满足地舔舔嘴唇。


 经过刚刚那那一场“搏斗”,她头上的羊角辫都散了,卷曲的头发搭在额头上,身上的衣服也脏了。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乎。


 她是个勇敢的小朋友,刚刚救了一个小弟弟呢!


 遥遥从椅子上跳下来,捧着小碗走到另一张椅子前。


 用勺子蒯了一小块,递到小弟弟嘴边,遥遥张开嘴:“啊......”


 她现在嗓子也哑了,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嘴型和小弟弟交流。


 傅益恒闭着嘴,摇摇头。


 他不想吃东西,只想回家找额娘。


 这个漂亮的小弟弟不愿意吃东西哇?


 遥遥想了想,自己先吃了一口。


 接着,她夸张地瞪大眼睛,笑嘻嘻地竖起大拇指,俨然一副电视广告里儿童食品小模特的架势。


 岁的傅益恒还是紧闭着嘴巴。


 这回,头也不摇了。


 见他还是不愿意吃,遥遥就放下碗,爬上院长妈妈办公的椅子,在办公桌上找了一张纸,写写画画一番,跳下来给他看。


 她画了个站着的火柴小人,小人脸上是一张笑脸。


 又画了一个躺着的火柴吓人,小人眼睛是两个X X,嘴巴是锯齿状波浪线,一副嗝屁的模样。


 遥遥先指了指站着的火柴小人,接着吃了一口罐头,竖起大拇指。


 又指了指“嗝屁”火柴小人,她嘴巴紧闭,摇摇头。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吃的话,你,会,死。


 来自古代的小奶娃哪儿见到过这种“威胁”,一看不吃会死,死了他就回不去大周,见不到额娘了,于是老老实实张开嘴。


 就这样,遥遥自己吃一口,给他一口,自己吃一口,再给他一口......


 两人很快分享完了一碗黄桃罐头。


 不吃不知道,一吃真美味。


 最后剩在碗底的那点汤,都被刚刚还警戒心很强,说什么也不吃的小奶娃喝掉了。


 古代哪儿有现代好吃的多哇!


 这种酸酸甜甜又冰冰凉凉的黄桃罐头,算是给小奶娃开胃了。


 他看了看遥遥手里的空碗,又盯上了另一瓶红色的罐头。


 遥遥也想吃,只是这会儿大人都出去了,就他们俩在这里,没人帮忙开。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楚之遥?”


 “遥遥,在吗?”


 一颗扎着马尾辫的小脑袋探头进来,八岁的顾双双溜进来,一把抱住和一个陌生小男生排排坐的遥遥。


 “我看看你手,是不是擦破皮儿了?”


 顾双双一脸严肃,像极了生活老师生气的样子。


 遥遥吐吐舌头,乖乖把手伸出来。


 顾双双心疼地给她呼呼:“啧,你就为了救他啊?那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全,傻遥遥。”


 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小奶娃,就算只有岁,也知道是自己给这个叫遥遥的小姐姐添麻烦了。


 他腿太短了,挣扎着从椅子上下来。


 岁的傅益恒弯下腰,手举过头顶,笨拙地给遥遥行了一个标准的大周礼。


 “噗......”


 这下倒是把遥遥和双双逗乐了。


 “他是在演古装剧吗?”顾双双问。


 遥遥笑着摇摇头,一摊小手,她也不知道。


 顾双双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这屋子里,除了她自己,剩下两个小崽崽目前都是“小哑巴”。


 小男孩懵懵的,眼神茫然,他不明白另一个小姐姐说得“古装剧”是什么意思。


 她们两个人说得大部分话,他都听不懂。


 他只知道,遥遥是他的救命恩人。


 额娘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如果在大周,他会把自己“宝箱”里的木头玩偶、奶娘缝的大脑斧、父皇赏赐的如意、金锁,还有乞巧节宫里最大最好看的一对磨喝乐都送给她。


 只是,傅益恒现在说不出话,也还不会写字,不能给她留下承诺的凭证。


 但是他会一直记着她的恩情,一定会找机会报答她的。


 并不知道自己救了大周朝小皇子的遥遥,从椅子上跳下来,拉着顾双双的手,指指剩下的半罐黄桃罐头,用气声说:“双双姐姐,给你吃!”


 “这是生病的小孩才能吃的,我不吃,你留着吃吧。”说这话的时候,顾双双吞了口口水。


 顾双双当然知道黄桃罐头的珍贵,也知道遥遥生病了,还是都留给她吃吧。


 遥遥想了想,她好像记得,上次双双生病的时候,院长妈妈有喂她吃山楂罐头。


 以为是双双不想吃黄桃罐头,遥遥求双双帮她打开山楂罐头。


 顾双双劲儿大,学着生活老师的样子,用抹布垫着罐头瓶口,“吧嗒”一身拧开山楂罐头。


 浓浓的酸甜味扑鼻而来。


 那个年代,没有小朋友能拒绝酸甜可口的山楂罐头。


 于是乎,院长办公室的长椅上,排排坐了个小朋友。


 个头最高的小姑娘坐在左边,最小的小男孩坐在右边,中间坐着中不溜个头的小姑娘,怀里抱着一瓶山楂罐头。


 喂给最高的小姑娘一颗,喂给最小的小男孩一颗,她自己吃一颗,以此重复。


 等警察进来,要带傅益恒走的时候。


 只见屋里的个小朋友,嘴巴都红彤彤的,坐那儿傻笑。


 满屋都是酸甜的山楂味儿。


 傅益恒被父母从孤儿院接走时,没能再和遥遥见上一面。


 她又发烧了,小小的身子支撑不住,靠在顾双双的腿上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被生活老师抱走了。


 但他记住了她的全名,记住了孤儿院的名字。


 有一天,他一定会带着所有的宝贝来感谢她。


 在回家的路上,傅益恒和父母乘坐的出租车发生了一场事故。


 虽然人没事,无论是小朋友还是大人,都收到了严重的惊吓。


 猛地撞了的那一刻,傅益恒听着耳边父母的尖叫,心跳漏跳一拍,那种溺水的恐惧感忽然间袭来。


 再一睁眼,傅益恒发现,自己躺在寝宫的床上。


 额娘和奶娘都靠在他床边,守着他。


 “额娘......”傅益恒试探性地发声。


 他嗓子,竟然不哑了?


 “六皇子醒了!娘娘,六皇子醒了!”奶娘激动地眼泪掉下来。


 “六郎,六郎你醒了!你可吓死额娘了......”


 “宣太医!快,宣太医!六皇子昏迷了快一天了,终于醒了!”


 --


 上一世的傅益恒,一直没能忘记儿时那次神奇的经历。


 他不觉得是梦。


 因为在梦里,人是感觉不到疼痛,感受不到食物的滋味。


 那个叫遥遥的女孩的笑容,也一直深深印刻在他心里。


 傅益恒一直想再见她一面。


 他曾以为,“异世界”的入口就在自己溺水的池塘。


 但那次溺水后,额娘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再靠近池塘。


 后来,傅益恒偷偷和贴身侍卫苏伽齐学会了游泳和憋气,两人曾偷偷溜到湖边,浅入池底一探究竟。


 可除了淤泥、水草和癞/□□,根本没有什么“异世界”的入口。


 尝试了无数次,都寻不到那个神奇“异世界”的入口,但他有很清楚的知道,那个世界是存在的,并不是自己的梦。


 或许,是他的学识不够渊博,没找对方法?


 傅益恒没放弃过,为了破解其中的秘密,他比别的皇子都更用工努力,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文渊阁里阅读大量书籍。


 也许是歪打正着,这勤奋用工又从不邀功争宠的模样,都被父皇看在眼里。


 五岁那年,他被父皇封为太子。


 一晃,又过去九年。


 十四岁那年,太子傅益恒在秋季围猎中经历了一次刺客暗杀。


 从马背上跌落的瞬间,傅益恒在经历剧痛之后,再次睁眼。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又一次来到了那个有她的“异世界”。


 这一次,少年太子殿下终于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异世界”,而是六百多年后。


 他和一个同名同姓,长相身材完全一样的人灵魂互换了。


 虽然有那么多相同点,可只要稍稍“读取”对方的记忆,就会发现,他们之间的性格完全不同。


 现代的傅益恒,是个内向、敏感、封闭,有轻微的抑郁和社恐倾向,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男孩。


 他一直都很苦恼,因为自己的长相而引来许多不必要的关注。


 而太子殿下的性情温和且自信,仪态儒雅,对身边的事物和人包容度很高,却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


 太子殿下从不刻意展示自己会的东西,可如果需要,他会大大方方毫无保留的显露才艺,对赞赏欣然接受,是非常讨喜的性格。


 这次穿越的时间,是最长的一次,足足有五天时间。


 而太子殿下仅仅用了天,就让全班乃至全校师生对傅益恒有了巨大的改观。


 之前,同学们都认为,傅益恒这人,帅虽然帅,但是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气质。


 虽说少年人在那个年代,很爱青春疼痛文学,可现实生活中碰到一个和青春疼痛小说里性转女主的同学,没人真的愿意和他做朋友。


 当然,傅益恒也不在乎。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特别在乎的人和事。


 太子殿下来到向阳中学初五班之后,大家发现傅益恒变了。


 不说变得多阳光开朗,但是变得自信又有风度,像个贵族出身的小少爷似的,自带贵气,却又有着让人无法讨厌的亲和感。


 一周后,傅益恒的名字就频频出现在学校表白墙里。


 向阳中学平时周一到周五住校,封闭管理,太子殿下出不去。


 周五放学。


 他第一件事,就是坐上在计算机课上提前查好的520路公交车,前往京郊的那家孤儿院。


 十四岁的太子殿下,身高已经蹿到一米七九,还在不停长高中。


 他身形还未成型,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消瘦。


 太子殿下穿着宽松的白色校服衬衣,黑色长裤,单肩背着书包斜靠在孤儿院对面的红色电话亭旁。


 不少放学归来的小女生,路过他的身边都会多看几眼,叽叽喳喳讨论穿这个校服的男生好帅啊,跑这么老远来这里,是为了找谁吗?


 等了许久,天都黑了,太子殿下依旧没等到楚之遥。


 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和长相的呢?


 这一周的计算机课,他借着计算机课代表的由头,替计算机老师监督大家练习编程。


 用可以上网的教师电脑,查到了孤儿院的名字和具体位置。


 在试探性地打出楚之遥这个字后,网页弹出的某度百科写着:


 【楚之遥(199X年8月10日-),京市人,星火影视演员,代表作有赵瑞凡导演电影《小孤女》......】


 他还搜索了一些关于楚之遥的新闻采访。


 在聊到出身背景时,楚之遥总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但是孤儿院的所有人都待她很好。


 在贴吧里,有粉丝扒出楚之遥所在的孤儿院的照片,不过给门口的门牌打了码,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正在上高二的遥遥。


 那时的楚之遥,还不是大明星,只是个刚出演一部电影,没有任何表演经验,晕乎乎就拿了欧洲电影节最年轻影后的十六岁少女。


 她在国内名声不是很大,每年也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会进组拍戏,作品产量也不大。


 甚至戏路,她都在慢慢摸索中。


 或者可以这么说,将来是否要全职当演员,她也没完全想好。


 业内对她这不电影的评论,也是褒贬不一,差评不在少数,这让楚之遥感受到不小的压力。


 当看到她照片的那一刻,太子殿下几乎可以立刻确认,这就是他印象里的那个小女孩。


 那双明亮的眼睛、唇角扬起的笑容,还有一头卷曲的长发都没变。


 他要去找她。


 只为了完成儿时许下的承诺。


 太子殿下在学校的小卖部里,挑了质量最好的信纸和信封,在纸面上一笔一划写下承诺和感谢。


 感谢她当年生着病,不顾自身安危,自己也是一个小小姑娘,就能勇敢的站出来救了他。


 感谢她分给他吃黄桃罐头、山楂罐头,让他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等美味的食物。


 承诺她,将来一定会带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来感谢她,立字为据。


 这次稀里糊涂的穿过来,太子殿下身上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


 他想了想,摸到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不如,把这块玉佩留给楚之遥做信物,让她相信他肯定会再回来的。


 于是,太子殿下写好感谢信、承诺书,用信封封好,又找了一块手帕,包好玉佩。


 一切准备工作提前做好,周五下午,他就坐上前往京郊的公交车,来到熟悉又陌生的孤儿院门口。


 说熟悉,是那个红色的蘑菇形状电话亭,还有孤儿院的大铁门没有任何改变。


 陌生的是,周边环境不再如他印象中荒凉,多了许多店铺门头房,人和车也多了许多。


 等到天黑,一瘸一拐从岗亭里走出来的看门大爷,都出来关孤儿院的大铁门了。


 太子殿下,依旧没等到楚之遥。


 他犹豫片刻,考虑要不要把信和玉佩交给看门大爷,让他帮忙转交给楚之遥。


 因为太子殿下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又穿回去,他不希望,再像第一次穿越那样留遗憾。


 少年低头,抿嘴想了一下,刚抬脚准备跳下马路牙子,过马路到对面的孤儿院。


 他身后,传来两个女孩的对话。


 “又是德芙巧克力?你双双姐我都吃腻了,下次让你的追求者送点别的好不好?”


 “有的吃就不错了,署名的礼物和信我都退回去了,不署名的也没地方退,学校失物招领处的老师见了我就跑,我也不能往那儿送了。”


 “哎呀,我就随便说说,我们遥遥可不能早恋昂!将来要当女明星的,可不能在青春期留下什么早恋小把柄,最好和异性不要走太近。”


 “放心,我哪儿有功夫谈恋爱啊。”


 “我就提醒你,傻遥遥。”


 今天是周五,上大二的顾双双下午没课,兼职结束之后专程去学校门口接楚之遥放学。


 她听看门大爷说,有几个追遥遥的小男生,都追到孤儿院门口来了。


 顾双双今天专门打扮得和大姐头似的,揪着那几个小男生好一顿训,让他们以后不要再跟着楚之遥。


 两个小姑娘停在太子殿下旁边,左右看看车,准备过马路。


 “楚之遥......”太子殿下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开口唤她的名字。


 攥着书包肩带的手微微出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无论是替父皇接见外国使臣,还是在朝堂上和朝廷重臣辩论,又或是面无表情地拒绝太子妃的提名......


 这些,傅益恒都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紧张。


 “你好,同学。”


 楚之遥偏过头,礼貌地看向他,有些疑惑地问:“我,认识你吗?”


 她觉得,这个男生有些眼熟。


 可看校服,又很确认,自己在他的学校没有认识的人。


 没等傅益恒开口,顾双双直接挡在他们两人之间。


 顾双双双手抱在胸前,扬起下巴,语气很不好地说道:


 “同学,你也是遥遥的追求者吧?我们遥遥读书期间不谈恋爱,她经纪公司也不允许谈恋爱,如果被发现了,要赔五百万的违约金。如果你拿得出五百万,再来找我们好吧?”


 “顾双双......”


 傅益恒看着顾双双一身“不良太妹”的装扮,一脸诧异。


 “你认识我?”这回轮到顾双双发懵了。


 “我有话,想和楚之遥说。”傅益恒声音发涩,抬眼看向穿着红白相间校服的楚之遥:“两分钟就够了,就在电话亭这里。”


 “我们......”楚之遥从顾双双身后探出头,认真地看了眼他校服上的校名,想了想说道:“小弟弟,我们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吗,看你有点眼熟呀?”


 少年身上的校服,写着向阳中学初中部几个字。


 虽然男孩高得不像个初中生,但校服不会骗人。


 沉默片刻,傅益恒说:“十二年前,你在电话亭前,救过一个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孩......”


 “是你!”


 楚之遥和顾双双异口同声说道。


 “是你呀,小弟弟。”楚之遥弯起眉眼,风吹过她扎成高马尾的卷发,笑得灿烂:“来找姐姐,是还想吃黄桃罐头吗?”


 “嚯,这小家伙记性也太好了吧!他那时候也就两、岁吧,竟然还能记着我们的名字?”


 顾双双一脸不可思议,大喇喇地拍拍少年单薄的肩膀。


 “我不是小弟弟,也不是小家伙......”


 被楚之遥和顾双双一口一个小弟弟、小家伙的叫,傅益恒真的懊恼死了。


 “可是,你就是小弟弟呀,你比我小两、岁吧?”


 楚之遥俏皮地笑着,眼睛像有星光,人也活泼了许多:“比双双小了五、六岁呢,不叫你弟弟叫什么?”


 傅益恒抿抿嘴唇,抬起头。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怕自己会落荒而逃。


 只要看到她的笑脸,刚刚胸口堵成一团的闷气,一瞬间消失殆尽。


 只留下一丝淡淡的情绪,这情绪很陌生,是太子殿下从未感受过的。


 如果真要形容,他只能用山楂罐头里酸酸甜甜的糖水来形容那种感觉。


 很多很多的甜,微微的酸。


 “楚之遥,我有话,想和你说。”傅益恒干巴巴地开口。


 楚之遥看了一眼顾双双。


 顾双双笑着摇摇头,说道:“成,那你双双姐今天就破个例,给你救过的小弟弟十分钟时间,我在对面等你们。”


 说完,顾双双看看没车,就先跑到马路对面。


 楚之遥站在他面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为什么说她觉得他眼熟呢,就因为他眼睛的轮廓和嘴唇的形状,都让她想起来当年那个一开始嘴硬,死活不吃,后来疯狂和她抢着吃黄桃山、楂罐头的小屁孩。


 楚之遥真拿他当小弟弟,用对孤儿院上幼儿园小学的小宝宝的口吻说道:“有什么话,要和姐姐说呢?”


 “你不是我阿姐。”傅益恒倔强的很,他耳朵根都红了,依旧不愿意松口。


 “好好好,不愿意叫就不叫,说吧,我们只有十分钟。”楚之遥说完,强忍住笑看着他。


 “我,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傅益恒从书包里翻出夹在硬皮笔记本里的信封,还有用手帕包着的玉佩,一起递给她。


 “什么信哇?”楚之遥接过信,却没接过玉佩。


 此时此刻,太子殿下脸已经红透了。


 如果不是因为天色昏暗,他真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是感谢信,谢谢你那时候救了我。后来,我父母就搬家了,只往孤儿院送了一面锦旗,我应该当面来感谢你的。”


 傅益恒只说了信的前半部分,关于承诺的后半部分,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哇,这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感谢信。”楚之遥很开心,现场就要打开来看。


 “我要走了,不打扰你们。”傅益恒语气有些僵硬,攥着书包肩带的手心出了许多汗。


 “啊,那我和双双送送你吧,你怎么过来的?”


 楚之遥停下拆信的手,随手把信放到校服口袋里。


 “我坐公交车,”傅益恒扑通扑通的心跳,完全不能平缓,他把用手帕包裹的玉佩往她手里一塞:“这是给你的谢礼,我走了。”


 楚之遥一把拉住他的手,把玉佩还给他:“感谢信就够了,小弟弟。姐姐很开心见到你,知道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你路上小心点。”


 说完,她松开他的手。


 楚之遥偏头看看马路两边的车,朝着顾双双跑过去。


 少女的马尾辫一跳一跳的,可爱又生动。


 过了马路,楚之遥回过头,笑着对他挥挥手,就和顾双双进了孤儿院大门。


 傅益恒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只记得,刚刚,她牵了他的手。


 楚之遥的手很软,她指尖的温度,微微发凉。


 手里攥着玉佩,傅益恒神情愣怔地走到公交车站,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十四岁的少年,对那种无法言喻的心乱,感到惶恐又惊慌,这是他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520路公交车线路很长,他要从城郊坐回学校,再从学校转886路回家。


 靠着车窗,他闭眼眯了一会儿,等自己情绪稳定一些,重新坐正。


 这时,他看到一个穿着红白校服的女生神色惊慌地往车厢后面走。


 女生的校服,和楚之遥的校服很像。


 她身后,跟着一个鸭舌帽戴得很低的男人。


 车里人不多,后排除了他坐的靠窗的位置,都是空位。


 偏偏女生停在他身边,很小的声音颤抖地说:“同学,我,我可以坐里面吗?”


 傅益恒不动声色站起来,让她进去,自己坐在靠外的位置。


 戴鸭舌帽的男人也停在他身旁,很低地声音说:“起开,别档老子道。”


 “我不认识他,同学,求求你......”女生眼眶红了,抱紧书包使劲往窗边缩。


 女生说的求救的话,他很熟悉。


 曾经幼年时的自己向许多路人求助,却没等来帮助。


 而一个发着高烧,没比他大几岁的小女孩,却有勇气站出来救人。


 “她说不认识你。”傅益恒冷冷地开口,一动不动堵在靠走廊的座位上。


 “这他妈是老子女朋友,老子找自己女朋友还用得着你管!”


 鸭舌帽男人身上酒气浓重,骂骂咧咧一拳打过来。


 傅益恒自幼习武,凭着肌肉记忆挡过两招。


 可十四岁少年羸弱的身板,怎么样都不是一个成年壮汉的对手。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太阳穴挨了一拳。


 车里的人纷纷避开,女生哭着打了报警电话,司机把车靠边停。


 十四岁的傅益恒,结束了第二次穿越。


 他一点不觉得遗憾。


 这一次穿越,他弥补了幼时的遗憾,终于将承诺立了字据交给她。


 ......


 上高二的楚之遥,学业负担很重。


 比起别的同学暑假、寒假都在补课,她的暑假寒假都在剧组度过。


 最近因为电影上映后,舆论的褒贬不一,让她也觉得心很累。


 但是累也没办法,戏要拍,学要上,都不能耽误。


 一开学,每个周五、周六晚上,顾双双只要有时间就回孤儿院给她补习。


 楚之遥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儿有点神奇。


 “双双,我真没想到,那个小弟弟那时候那么小,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还记得我们孤儿院。我回想一下,两岁时候的事情,真的没什么记忆了。”


 楚之遥脱下校服外套,从书包里拿出错题集和练习册,还有一沓新发的卷子。


 顾双双戴上眼镜,翻看她的错题集,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没想到,那小孩小时候看着可笨了,傻乎乎的,也不会说话,我还以为是个小哑巴呢。”


 楚之遥拉开笔袋,抽出一直圆珠笔:“不是小哑巴,他那是嗓子哭哑了,说不出话来了。我那天嗓子也发烧烧哑了,也说不出来话。”


 “唉,他叫什么名字啊?”顾双双忽然间问。


 这一问,倒是把楚之遥也给问懵了。


 “我,我没问......”她摇摇头,想了一下:“他也没和我说。”


 顾双双笑了:“噗,那还真是个傻弟弟哟,我还以为他是来和你告白的呢。”


 “那么小的弟弟,才上初中呢,告什么白啊。”楚之遥笑着摇摇头,低头开始做题。


 “嘟嘟嘟。”


 寝室木门有人敲门。


 接着,院长妈妈把门拉开一条缝:“可以进吗?”


 “您进就是了,我给遥遥补习呢。”顾双双扯着嗓子喊。


 “哎呦,双双又回来啦,明天中午吃芸豆猪肉馅的大包子,你最喜欢了。”


 院长手里抱着个竹篓子,里面放着几件孩子们脏了的校服外套:“遥遥,你校服外套拿过来,穿好几天了,我给你拿去洗衣房洗了。”


 在孤儿院,大件的衣服都是送到洗衣房用洗衣机洗。


 平时穿的贴身衣物和小件的T恤、裤子,孩子们都是自己手洗。


 “好,谢谢院长妈妈。”楚之遥心思还在一道大题上,随手把搭在椅子背上的校服外套拿给院长。


 两个小时后。


 两个人一起抬起头,活动活动颈椎,伸个懒腰。


 孤儿院要熄灯了,她们要去洗漱。


 等熄灯以后,楚之遥和顾双双挤在一张小床上,说着悄悄话。


 楚之遥总觉得,她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似的?


 这时,顾双双刚好问她:“今天那个小弟弟既然不是表白,他找你说什么呢?”


 “哎呀!”


 楚之遥几乎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子从床板上坐起来,一拍脑门:“坏了......”


 “咋了?”顾双双不明就里。


 楚之遥一脸沮丧:“他今天,给了我一封感谢信,我随手放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了......”


 “你校服呢?”顾双双问。


 “咱俩学习那会儿,院长妈妈敲门进来,说帮我洗校服外套,就拿走了......”楚之遥快哭了。


 这和平时退情书、告白信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要是把人家的感谢信洗了,确实是糟蹋了小弟弟的心意。


 “我靠,走,咱俩看看去。”顾双双穿上衣服,拉着楚之遥就去了洗衣房。


 可等着她们的,是一排随风飘扬、大大小小的红白校服外套。


 楚之遥在绣有自己名字的外套里,找到了已经打湿搅碎成一团,看不清任何字迹的信。


 或许,每个人的成长,永远都伴随着遗憾吧。


 --


 第二次穿越之后,傅益恒回到大周,几乎可以确认穿越的条件是什么。


 说来奇怪。


 当不知道穿越的条件时,他时时刻刻都想着穿越回去看看。


 可当他知道了穿越的条件,反而不敢再轻易穿越。


 就算只见过两面,傅益恒也能确定,他喜欢她。


 可他是大周的太子,要为整个大周负责。


 如果他穿过去,沉溺于儿女私情,那大周的子民怎么办?


 而且,了解到六百年后那么多先进、优秀的制度和治国理念,他愈发觉得,封建社会想要进步,就必须面临改革。


 太子殿下的心里,从此藏了一个人。


 十四岁的傅益恒,给自己定了一个十年之期。


 他想利用这十年的时间,讲大周治理成更接近现代社会的国家,让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让女孩子也有机会接受教育,考取官职,不再只是身居闺阁,一辈子的目标就是嫁人后相夫教子......


 十年后。


 他二十四岁,楚之遥二十六岁。


 按照现代人的婚姻价值观,二十六岁的楚之遥,或许已经成婚。


 如若她已成婚,他不会去做任何打扰,只是完成那封承诺书,带给她一份来自大周的礼物作为贺礼。


 如若,她未曾婚嫁。


 他想试一试,和她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问她是否愿意来大周看一看。


 如果楚之遥愿意,她就是大周的皇后,后宫唯一的女人。


 他会向她求婚,帮她想到随时穿越回现代并且不痛苦的办法,也不会苛求她一直待在大周,只要隔段时间回来看看他就好。


 傅益恒希望,等楚之遥来到大周时,能看到一个和历史课本上全然不同的大周王朝。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傅益恒十年间一直没有停止奋斗,无数次累到头痛欲裂,想她想到无法入睡,也没有动过穿到未来的心思。


 就这样,十年终于过去。


 太子殿下二十四岁,父皇已卧病在床多年,朝政几乎都经由他手,实权大握。


 只等父皇崩殂,他就可以登基成为新帝。


 那只是时间问题,太子殿下并不心急。


 看着逐渐焕发新机、改革步入正轨的大周,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在一个夜晚,他在早已搭建好的密室里,脖颈间挂着玉佩,用银针刺向自己胸口的一个穴位。


 一阵刺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在昏迷倒地的刹那间,太子殿下又回到了现代。


 这一次穿越,他足足在沙发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才缓过来。


 二十四年的记忆重新载入大脑,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


 傅益恒环顾四周,这是一套装修简单的老小区二居室,楼层是七楼,是经纪公司租给他的房子。


 他包了辆车,连夜赶去云隐寺,用玉佩和主持接头,来到母后留下的小院。


 在母后留给他的“彩礼”中,傅益恒精挑细选了满满一盒珠宝首饰。


 驱车回到家里,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兴奋地睡不着觉。


 明明他已经回到现代,离她那么近了。


 情绪反而在期待见到,又有点害怕见到之间反复横跳。


 纠结了一晚上,太子殿下几乎没怎么睡。


 他终于打开电脑,进入某度页面,输入“楚之遥”个字。


 太子殿下想知道,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面庞。


 比起少女时期的娇俏可爱,二十六岁的楚之遥出落得更加明艳动人,美得光彩夺目,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怀。


 可下一秒,看着某度百科的人物简介,傅益恒呼吸几乎停滞。


 【楚之遥(199X年8月10日-20XX年2月14日),京市人,女演员、制片人,毕业于京市电影学院表演系本科,代表作有赵瑞凡导演电影《小孤女》......】


 他专门看了一下日期。


 今天,是20XX年2月15日。


 关于楚之遥,最新的一条新闻写着:


 【20XX年2月13日,知名影后楚之遥所乘坐车辆于正常行驶中遭渣土车追尾,造成车辆严重受损,楚之遥重伤送医,于次日抢救无效死亡。】


 【最令人心痛的是,车祸发生时,楚之遥正在前往幼儿园接儿子的路上。】


 新闻下方的评论区不停地滚动刷新。


 【哭了一晚上,太心疼了,遥遥走的时候该多疼啊。】


 【遥遥之前一直很顾家,因为家庭,戏都少接了许多。】


 【四岁的小朋友就这样没了妈妈,唉,逝者安息。】


 【小朋友会有阴影吧,妈妈是在接他的路上出的车祸。】


 【我不行了,哭了两天了,我是从遥遥十六岁就开始粉她的,当自己女鹅养的啊!】


 【我也是,呜呜呜,从十六岁《小孤女》就喜欢上这个小姑娘,一直到她大学毕业,结婚,生子......】


 【下那么大雨,天气那么不好,为什么是楚之遥去接孩子?我记得之前有爆料说她老公是某大厂技术主管,某大厂离那间国际幼儿园车程最多十分钟,男人为什么不能去接孩子?】


 【我来爆料,我女儿和楚影后儿子在一个幼儿园,当天是幼儿园的亲子日,要求父亲出席,所以那天百分之九十九的小朋友都是爸爸接走的。但是那天,楚影后家小朋友的父亲,又双叒叕缺席。】


 【我是楚影后的邻居,同住一个小区,我想吐槽她老公和婆婆,她婆婆完全就是在PUA大美女好吗,我家阿姨说她婆婆经常说媳妇的坏话。她老公这是默许了吧,自己妈都管不好。我家孩子和她家孩子也是朋友,经常一起玩,偶尔见到我都觉得楚影后没之前那么自信有灵气了。】


 【唉,美女遇不到好的爱情,还不如努力搞事业。】


 【据说,楚影后性格一直是有点自卑的,因为出道即巅峰。拿了影后之后,连着两年都没有特别好的作品,后来又开始恢复状态,拿了奖没多久又去结婚生孩子了。】


 【唉,只能说,红颜薄命吧。】


 ......


 评论区唏嘘一片,真假爆料和蜡烛、祈祷的表情包一样,满天飞。


 可这都换不回来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傅益恒胸口一抽一抽地疼,悔恨是无法言说的痛。


 他来晚了。


 自己为什么要定那个愚蠢的十年之期?


 但凡他中间穿过来一次,或许就可以改变将来,她就不会死。


 ......


 五日后,楚之遥下葬。


 粉丝和影迷自发组织追悼会,纪念在最美好年华逝去的年轻生命。


 傅益恒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她墓碑所在地。


 他用一只母后留下的朱钗,在典当行换了一些钱,买下了楚之遥墓碑旁的一块墓地。


 那时块无字碑,他还没想好要刻什么。


 墓碑下面,埋的是傅益恒为她挑选的“彩礼”。


 傅益恒是带着黄桃罐头、山楂罐头来看她的。


 那是他唯一了解,她喜欢吃的东西。


 在墓碑前静默许久,傅益恒也没有落下一滴泪水。


 “抱歉,我来晚了。”


 “楚之遥,如果叫姐姐能让你高兴的话,以后我都会叫你姐姐。”


 “旁边那块墓碑,我买下了,里面的珠宝首饰是给你的谢礼。你不要怕孤单,等我尽完作为大周子民的义务,就来陪你,这块墓碑到时候再来刻字。”


 说着说着,傅益恒忽然间想起一件事,自嘲地笑笑。


 “后来我才记起,你可能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封信,我也忘记了落款。”


 “和你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傅,名益恒,字惟舟,小字六郎,是大周太子。”


 笑着笑着,他忽然间抬手捂住眼睛。


 即使用劲全部力气,傅益恒依旧没能咽回落下的眼泪。


 ......


 命运的造化弄人,只会迟到,永不缺席。


 从墓地离开后,太子殿下回到家里,再次用银针刺向自己胸口的穴位,回到大周。


 十年后,傅益恒已成功登基,贵为天子。


 他从未嫁娶,膝下无子,遂立了侄儿为太子。


 大周在他的治理下,国家安定,百姓生活富庶。


 在交代好一切事物之后,他又一次进入了那间密室。


 可这次,无论他如何用银针刺向胸口的穴位,也无法穿越回去。


 他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的两个月,现代的傅益恒因抑郁症严重恶化,加上网暴的刺激,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现代的傅益恒已死,古代的傅益恒再无穿越可能。


 于是,傅益恒的后半生,除了把精力用在治理国家上,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放在各种民间的“怪力乱神”上,死马当成活马医般,尝试着各种穿越或长生不老的办法。


 也寻遍全国的画师,按照他的要求画像。


 寝殿的床头,就挂着楚之遥的画像。


 他也曾写过一份没人看得懂的密札,幻想着,如若自己的人生可以再来一次,要从什么节点穿越过去,改变她的命运。


 --


 许是上一世过得太苦。


 重活一世,傅益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岁那年,他恢复了上一世的记忆。


 按照记忆中穿越的节点,他第一次穿越,经历了和上辈子一样的事情。


 走丢,差点被人贩子拐卖,被楚之遥救下,迟到了黄桃罐头和山楂罐头。


 第二次穿越的时间节点,从年末提前到了年初。


 上辈子,傅益恒曾看过许多楚之遥的采访,她确实提到过,自己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不自信,犹豫很久也没下决心接下赵导的那个角色。


 后来那部电影拿奖,好评和差评参半。


 正式因为不自信的种子种进了她心里,当时更多注意力都放在差评上,后来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疏导才走出来。


 于是,这一次穿越,比之前的时间提前了十一个月。


 时间线提前到,楚之遥还未接下赵导电影女主角的邀请。


 时间节点虽然有了,但是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傅益恒临场发挥。


 十四岁的太子殿下想了许久。


 考虑到将来现代的傅益恒也会成为演员进入娱乐圈,而且顾双双也曾说过,女明星在青春期千万不要留下什么“早恋”或者和异性走得很近的证据。


 以防万一,要用最稳妥的方式解决问题。


 无论如何,这次穿越,他不能让楚之遥知道自己是谁。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只穿着小熊玩偶,永远不露面,很少张口说话的孤儿院“志愿者”小哥哥,陪伴楚之遥度过那段最不确定、最没信心的时光。


 在确认她真的又恢复成那个自信、阳光,像小太阳一样的小少女,恢复了对表演的热情,对即将要参演的角色充满热情之后,“小熊玩偶”留下一大包满是她最爱吃的零食的大礼包,穿越回了大周。


 之后的时间,傅益恒依旧需要履行一国太子的职责。


 他只剩下最后一次穿越任务。


 如果之前那一次“帮楚之遥找自信”的穿越任务失败,一切又像上一世一样。


 楚之遥会在20XX年2月13日出车祸,2月14日抢救无效死亡。


 那么,傅益恒只要在她去世的前一天穿过去,阻止那场车祸发生,还是能救回她的命。


 这是最后一条保险绳。


 直到这里,太子殿下从始至终没有奢望过,自己可以和遥遥发生些什么。


 他的所做所想,都只是单纯的想守护住她,让她活下来。


 只是,最后一次穿越,还是出了岔子。


 这一世的傅益恒,多了个给记忆“上锁”这个能力。


 一开始使用这个功能的时候,他年纪太小,没有完全掌握使用的诀窍,导致经常出一些乌龙事件。


 比如说明明打好腹稿,背得滚瓜烂熟的策论,一不小心就被他锁了起来,关键时刻怎么也找不到解锁的方法。


 那一次,直接让一向最傲娇最臭屁,完全不把其他伴读放在眼里的苏伽齐吃了板子。


 在临穿越的前一天,太子殿下在密室里正在捋顺记忆,却因一个小意外,让他莫名把上辈子次穿越的记忆误锁了起来,试了无数把“钥匙”都配不上那把“锁”。


 好在,有些事情显然已经成为肌肉记忆了。


 就算暂时失去了上辈子穿越的记忆,他依然一次又一次,很幸运地避开了上辈子的遗憾。


 也因为失忆,反而变成了一次天大的幸运。


 第二天,太子殿下忽然间发起高烧,疑似高热传染病。


 他遣散了宫里所有人,只留苏伽齐在身边照料。


 而苏伽齐在半个时辰后,也开始高烧不退。


 靠着意志力,苏侍卫强忍着不适,不停地替太子殿下更换额头的湿巾,最终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同一时间,太子殿下也失去了意识。


 于是就出现了两人一起穿越到现代,又没有任何现代记忆的场景。


 两人当时闹得那些笑话......


 现在想想,苏伽齐恨不得当场给太子殿下用脚趾扣一座东宫!


 好在,因为连续的蝴蝶效应,楚之遥没有像上一世一样,彻底失去自我。


 儿时救人的勇气,少女时期恢复的自信,加上她坚韧的性格,让楚之遥在这一世,成长为一个更加独立、自主、自信的女孩。


 这些过去发生过,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小事,都汇聚成她摆脱掉原书剧情、彻底觉醒、恢复自我意识的多米诺骨牌。


 就算太子殿在楚之遥上辈子去世那天,没有穿越到现代。


 她也已经靠着自己,改变命运,成功躲过命中的劫数。


 而这次看似最“无用”的第次穿越,却像是老天送给傅益恒和楚之遥的一份礼物。


 看起来毫不费力的巧合和缘分,是有人在背后,一次次拼尽全力也未能拥有美好结局的努力换来的。


 这一世。


 他依旧孑然一身,未曾婚配。


 她恢复单身,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崽崽。


 这一世。


 他爱上了她。


 她也爱他。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


 下章番外预告:之后都是疯狂撒糖啦!太子殿下的读研/读博/留校日常+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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