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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棺材里的李乾成


 隆冬的夜一天比一天来得早了,当夜幕缓缓落下,魔都向世人展露出了最璀璨夺目的一面。


 街灯亮了,霓虹亮了,一间间店铺也亮了,红的绿的黄的白的蓝的紫的光,将个钢铁水泥打造的丛林照得五彩斑斓。


 大街小巷人流如织,欢声笑声哭声骂声声声有味,宣泄着魔都人郁积在心底的压力,也调剂了魔都人乏味的生活!


 有人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人们享受着空前丰裕的物质生活,却也背负着无处不在的精神压力,当然,天生富贵者除外。


 很不幸,李乾成只是个出生在偏远小城镇的普通青年,只能和大多数人一样在这个繁华世界里苦苦挣扎着,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出人投地。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哪怕他寒窗十余年,自诩学富五车,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沦为了“房奴”,整日里都在为供养那套位于魔都五环以外的三居室忙碌着。


 今天已经是周六,他却和往常一样加班到了夜里九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驾着稍显破旧的现代途胜驶出了财富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财富大厦位于市中心,驾车出了大门便是灯火辉煌人潮涌动的街道。


 强打起精神驱车随无尽的车流缓缓蠕动着,大街上璀璨的霓虹不时会透过车窗钻入视野,可是,李乾成唯有艳羡。


 最近,经济越发地不景气了,繁重的工作就已让他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精力去领略这魔都之夜的魅力?


 夜已深,位于魔都东郊的“紫荆时代”已然灯火阑珊、万籁俱寂了,这片住宅区毕竟在五环外,而且还是新建的。


 李乾成驾着车进了大门,又沿着略显昏暗的跑道慢慢地驶入了地下停车场,转过两道弯,小心翼翼地从一辆路虎揽胜和一辆丰田普拉多之钻进了自己的车位将车停好,这才松了口气,无力地趴在了方向盘上,闭目养起神来。


 小区是偏僻的,房子是分期的,车子是二手的,工作是繁重的,李乾成是疲惫不堪的……这就是生活啊!


 曾经的他也曾想过离去,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简简单单的活着,可是,这里还有他放不下的东西,放不下的人。


 他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去,终有一天会懊悔,所以,他选择了留下,留下来继续打拼。


 虽然很累,虽然有时也会觉得孤单、觉得辛酸,但,他坚信付出就会有回报!


 “唔……唔……”


 驾驶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李乾成连忙坐直了身体,振了振精神,拿起了手机。


 这是工作三年来养成的习惯,因为,来电有八成是关于工作的,其中又有大半是上司打来的。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李乾成暗自松了一口气,滑动了接听键,疲惫的脸庞上绽开了笑容,“妈,还没睡呢?”


 “刚看完电视,还在洗脚呢!”


 电话那头响起了那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三娃,你今晚又在加班吗?”


 “没呢!”


 李乾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轻快,“正在看书,再看一阵就睡了!”


 “你这个娃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松,多了一丝嗔怪,“都工作了,还是那么喜欢看书……”


 “呵呵……”


 李乾成讪讪一笑,“伟人不是说了吗?要‘活到老学到老’!”


 当然,这只是借口,一如他说自己正在看书一样。


 谎话不能善意恶意,你只要说了一个,就免不了要继续说下去。


 “三娃呐!”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声音再次响起时多了一丝无奈,“多读书是好事,可是,你有空了也得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啊!”


 说着,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叹息,“你哥哥姐姐的娃都在读书了……”


 “妈,”


 李乾成连忙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声音,笑容变得勉强起来,“儿子晓得了,你和爹就莫操心了……天凉了,你们要保重好身体。”


 “唉!”


 稍一沉默,电话那头又是一声叹息,“三娃呐,你今年都二十九了……我和你爹也老了!”


 “嗯……”


 闻言,李乾成只觉鼻头一酸,声音里隐约多了一丝潮气,“儿子会抓紧的……你和爹莫担心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结婚生子延续血脉是为人子女者的责任!


 让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李乾成心中自然也不好受。


 “呵呵……”


 或许是得到了李乾成的保证,或许是听出了李乾成声音里的潮意,电话那头的声音立即响起了笑声,“我们不担心,不担心……我家三娃又不孬,肯定能找到一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好媳妇儿。”


 “呵呵……”


 李乾成的笑容却有些勉强,但声音显得很轻快,“那我就先睡了,周末再打电话回去……”


 挂了电话,李乾成软软地靠在了椅子上,只觉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已被耗尽了,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的疲惫与落寞。


 年近三十未娶,父母着急,他何尝又不着急?


 只是,佳人难再得啊!


 一声暗叹,那张娇俏的脸庞又自脑海深处跃出,让他心中一窒。


 如果我当时有车有房,她应该已经成了我的媳妇儿了吧!


 脑海中的张脸庞越发清晰,心中那窒息的感觉也越发地强烈了。


 “轰……”


 突然,李乾成只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一般,剧痛袭来让他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痉挛起来。


 “哧溜……”


 身体犹如破麻袋般顺着座椅滑落,“啪嗒……”摔成了一团,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黏糊糊的带着腥味。


 “呃……”


 惊恐的吼声冲出了喉咙,嘶哑而虚弱,李乾成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抬起手,想要去拿电话,可是,那手却纹丝未动。


 那温热的液体还在脸颊上流淌着,李乾成绝望了。


 他不止一次地听说过“猝死”、“脑溢血”、“脑充血”等词汇,却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亲身经历这一切。


 罢了!罢了!


 李乾成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意识也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只是,心中的遗憾和不甘却越发地清晰了起来。


 我还没有结婚生子,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父母,还没认真地看过这个世界……


 恍惚中,李乾成感觉自己好似又慢慢地站了起来,就那样直愣愣地穿过了紧闭的车门,恍恍悠悠地钻入了一个黑漆漆的世界……感觉好冷!


 “噗……噗……”


 不知过了多久,李乾成在恍惚中听到了声响,那声响近在咫尺。


 “呼哧……呼哧……”


 李乾成突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呼吸?


 “呼哧……呼哧……”


 那呼吸声如此沉重而急促,李乾成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便被如潮的狂喜之淹没了。


 老子还没死!


 李乾成的意识顿时变得清晰起来,猛然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连忙抬手,只觉一阵刺痛直刺心底,“哎……哎哟……”


 听得自己口里传出的痛呼声,李乾成却猛然一惊。


 这不是我的声音!


 “啊……”


 与此同时,一声惊恐的吼声钻进了李乾成的耳中,“朱邪……鬼……鬼啊……”


 外面有人!


 听得那惊叫声,李乾成却是大喜,慌忙大叫起来,“救命……救命啊……”


 李乾成虽然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却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好不到哪里去,不求救的话多半要悲剧。


 “樊屠……”


 外面一声呵斥几乎在同时响起,但瞬间便嘎然而止了。


 “救命!救命啊……”


 李乾成更加确定外面有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个,更加拼命地叫了起来,“救命啊……”


 “峻德?”


 外面的人终于给出了回应,那粗壮的嗓音里却透着一丝颤音,“峻德兄弟……你……你……”


 李乾成哪管他“峻德”是谁,连忙大叫,“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快救我,快救我呀……”


 “啊……你还活着?”


 外面的人一声惊呼,连忙大吼一声,“樊屠,快来……快把棺木刨出来……”


 随即,李乾成便听得外面响起来“沙……沙……”的声音,顿时后怕不已——幸亏我喊了救命,不然,就要被活埋了!


 此时,李乾成终于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了——自己正躺在一副棺材里,外面的人刚刚正在埋棺材。


 “快撬……”


 不多时,外面那粗壮的嗓音再次响了起来,“峻德莫乱动,我们要撬盖子了……”


 “好!”


 李乾成连忙应了一声,心中却在苦笑,我哪里还动得了啊!


 “吭……吭……”


 棺材盖上先后一声闷响,随即便“吱呀呀……”地开了一条缝隙,一丝惨白的光照了进来。


 那是月光吧!


 望着透进来的那丝惨白光芒,李乾成“呵呵”地笑了。


 “峻德……”


 两个正在撬棺材盖的人显然被吓了一跳,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莫……笑啊!”


 “呃……”


 李乾成一愣,讪讪而笑,“我这是高兴……高兴啊!”


 “呃……对,该高兴!”


 外面两人一愣,也呵呵地笑了起来,“峻德九死一生,应当高兴……应当笑!”


 说着,棺材盖便被两人“吱呀呀”地撬开了,然后又被小心翼翼地抬走了。


 “峻德……”


 随即,一个虬须散乱的脸出现在了李乾成的视线里,他头上用一条布带束了个高高的发髻,那双紧紧盯着李乾成的铜铃大眼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我就说你不会这么短命嘛!”


 “峻德!”


 又一张大胖脸出现在了李乾成的视线里,他头上同样用布带束了个高高的发髻,胖脸上全是讪讪的笑容,“你可把哥哥吓惨了……”


 这个应该就是樊屠了,那虬须大汉应该就是朱邪了,可是,我还算是他们口中那个“峻德”吗?


 “谢谢!”


 不论你怎样,李乾成的感激之情都是由衷的。


 “现在怎么办?”


 那个叫朱邪的虬须大汉对李乾成的感激之言充耳不闻,反倒把眉头皱成了一团,“那罗扒皮要是知道你没死,肯定还会来找你……”


 “是啊!”


 那个叫樊屠的汉子大胖脸也垮了下来,“以他的脾性,不整死你是不会干休的……”


 这他娘的是啥事儿啊!


 听完到两人的话,李乾成已经把事情捋清楚了,却觉得自己好似被霉神附了体!


 老子本来在魔都拼死拼活地工作着,就指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却不想一朝猝死,“借尸还魂”到了一个看似很古老的时代吧,可是,这个尸体的主人却又有个厉害的仇家……这得有多倒霉啊?!


 一念及此,李乾成不无感慨地来了句,“那还是把我埋了吧!”


 “混帐话!”


 朱邪一听,厉声喝叱起来,“李骏德,我本敬你是条汉子,才不忍你曝尸荒野,却不想你原来是个蔫货!”


 “峻德啊!”


 那樊屠也叹了口气,摇头不已,“那罗扒皮何等暴戾,你当日不照样敢和他对簿公堂……今日怎地就丧了胆气呢?”


 “呃……”


 李乾成不想自己一句感慨引得两人如此大的反应,连忙呵呵一笑,“两位哥哥误会了!小弟不是让你们埋我,而是埋棺材……”


 既然已经来了,那便永远回不去了,活下来才是最紧迫的事!


 “哦……”


 两人恍然,“这倒是个办法!当时,他是看着你断气的,总不能再来刨坟……”


 闻言,李乾成心底一片苦涩:那个“峻德”活得也真够憋屈,比在魔都的活得还要憋屈!


 “哎哟……嘶嘶……”


 李乾成正在走神,却感觉一阵剧痛直刺心底,原来,自己已经被朱邪抱了起。


 李乾成痛得浑身直哆嗦,心底却也涌起了一丝戾气――狗日的罗扒皮,老子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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