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土方截胡

 德川园晨跑，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云雀与树莺，在小森林里跳跃飞翔，叫声清脆，行人经过时也不害怕，歪着脑袋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


 德川园不大，绕着龙仙湖外围跑一圈，也不过十分钟。


 跑了两圈，微微出汗，李承回到酒店，吴伟已经叫来早点。简单洗嗽，吃过早饭，俩人再度来到对面的德川美术馆——今天要为青铜镜做碳十四的检测。


 土方盛美站在德川美术馆的门口度步，有点魂不守舍的模样。


 昨天下午，因李承出手救人，他根本就没找到机会与李承谈及爷爷交代的事情，因此，昨晚还被土方成顷斥责了两句。


 “盛美君，又劳烦你等候。”李承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走进庭院时，对他挥手笑道。


 “威尔斯先生，您好！”土方盛美回过神来，立即带着笑脸，走过来，“昨天那位病人安康了吧？真是失礼，昨天我应该陪您一起的。”


 昨天怀抱濑户烧粉引杯具，因此就没跟着去医院，回家后也被土方老爷子训斥，多好的私下结交的机会，就这么放弃。他自己也意识有问题，这不，一见面就道歉。


 李承摆摆手，不以为意，继而说道，“汉翔导演恢复的不错。”


 “汉翔导演？李汉翔李桑？”土方盛美惊讶地反问道。李汉翔老爷子很有名，但毕竟是幕后人物，因此昨天土方盛美并没有认出来，


 “是啊，盛美君认识？”


 “不不！”土方盛美连连摇手，接着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李老的宫装古典片一绝，我可没少看。”


 宫装片？呵呵，就是李老拍摄的港岛风月片。在东瀛一本道未曾崛起之前，港岛风月片可是全亚洲男人的精神食粮。


 土方盛美这句玩笑话，倒是化解了他自己的那点尴尬。


 照例，吴伟没上去，李承接过装有仁德青铜镜的木盒，俩人说笑着，并肩走入美术馆。


 绕过前排的展览区，要经过一条石径才能抵达后面的办公楼。


 土方盛美的眼睛落在李承手中的木盒，稍作犹豫后，开口问道，“威尔斯，您这件藏品，准备出售是么？那你有没有考虑东京国立博物馆？”


 李承一愣神，这问题还需要问么？


 昨天虽然没有非常明确的说出这件青铜镜将会转让给高野和明，但意思已经很直白了。


 他怎么还问？


 一恍神，很快反应过来，土方成顷是东京国立博物馆的人，他这是提爷爷问的。


 看来，土方成顷对于昨天下午没能拿到镰仓螺钿漆盒一事，心有不甘呐。这不，想要截高野和明的胡。


 好事啊！


 东西是自己的，而且又没有给高野和明任何承诺，现在有人参与竞价，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承立即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土方盛美，耸耸肩，“您说的没错，我有意愿将这件珍贵的藏品，留在东瀛，毕竟，它是属于东瀛的一段记忆！至于说哪一家博物馆，不是我该选择的。”


 同时，他将手中的木盒提起，停在两人中间的位置，“但是，这是有前提的，它……必须要获得足够的尊重。否则，我不介意将它带回北美，波士顿美术馆应该对它很感兴趣。”


 后面这句话，原本是想留在今天与高野和明谈判时说的，现在，李承直接抛给土方盛美，以及他背后的土方成顷和东京国立博物馆。


 “您认为……它应该获得什么样的尊重？”话题挑开，土方盛美反而没刚才的犹豫。


 “需要匹配它的价值，这是最基本的。”李承另一只手摊开。


 “谢谢您的坦诚！”土方盛美点点头，伸手示意李承继续前行。


 呵呵，师傅与爷爷的对弈，最终还是家族的力量占据上风啊。


 突兀的小插曲，让李承不得不沉心思考，稍后如何面对高野和明？


 不仅要想办法将高野和明的报价往后推延，还需谨防土方成顷虚晃一枪——他并不是为买东西，而是纯粹坑一把高野和明或者说自己，导致两人没能完成交易。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抵达办公楼，李承侧脸对土方盛美说了一句话，“盛美君，你很清楚，我明天傍晚，将会与高田时雄前辈一起前往东京。在此之前，我需要给德川美术馆一个明确的答复。”


 “您……懂我的意思吧？”说话时，他直视对方。


 “最迟明天上午，会有答案。”土方盛美点点头。


 看来，土方成顷还是有心想要截胡，倒不是为了恶心这桩交易。


 高野和明办公室已经有几位员工在等候，是碳十四以及理化鉴定部门的技术员，还有德川美术馆的鉴定师——他们将要对青铜镜进行二次鉴定。


 “李生到了？快来快来。”见李承进来，高野和明连忙招呼。


 “抱歉，来晚了。”李承紧走几步，将木盒放在桌上。


 “还得多谢您的配合，这位是我们理化分析部的北司谷幡，这位是放射分析部的伊藤诚。今天的鉴定，将有这两位亲自负责，李生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损毁你的藏品。”


 理化分析，指的是通过科学的物理和化学实验，分析物质的成分结构。放射分析则通常是指碳十四的半衰期测定物品的形成年月。


 两者一结合，基本上能淘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赝品！


 这是科学鉴定最常用的两种方式，在欧美非常盛行，至于亚洲，则属于新型领域——东瀛还要早一些，中国国内一直到2010年前后才开始有机构接受科学鉴定法。


 被介绍到的两人，都向李承鞠躬，以示感谢。


 “李桑，我们昨天开会，拿出一份综合取样方案，现在我给您介绍一下？”北司谷幡将办公桌上的两张纸，递给李承。


 东瀛人做事很有章法，两张图纸清晰明了，李承摇头拒绝。


 图纸上，正背双面，两幅青铜镜的草图，采样点六个：其中背面取四个采样点，围绕天地仁德四个字的边角取样；正面两个，距离圆心两厘米左右。


 图纸上不仅介绍各个采样点的面积，对可能造成的损害也进行评估——采样么，对铜镜当然有损坏，但很轻微。


 德川美术馆很有实力，采用的是加速器质谱碳十四测年技术，这种技术有个非常明显的优势——样品用量少，只需1～5毫克样品就可以。


 单个采样点面积比芝麻粒还小，而且还是浅层采样。


 李承没有就存在的些微损失矫情，很利索地签字——反正这件东西最终会转手给东瀛人。


 整个采样过程，李承全程监督，没发生任何意外，采样的痕迹，肉眼基本看不出。


 理化分析报告以及射线半衰期测年报告，都要到今天下午才能出来。


 “来我办公室歇坐片刻，聊聊天。”等李承带着青铜镜从采样室出来，高野和明堵在门口，笑眯眯连连招手。


 呵呵，戏肉来了。


 “谢谢！正想向您致谢呢，感谢前辈您的热情招待。”李承呵呵一笑，随即回复道。


 跟着他走进办公室，小会客区的茶几上，放着一套日式茶具。


 “李生，坐，品尝静冈的玉露。”高野和田笑容殷切地招呼李承坐在对面，自己开始操持起茶具。


 东瀛煎茶是日常生活中最为常见的待客方式。


 煎茶中，最上乘的是“玉露”，因叶片采用蒸汽蒸煮的“蒸青”技术，外形绿得令人赏心悦目，这就像我们早春时节喝的“头茶”，等而次之的叫作“番茶”，再次的叫“焙茶……


 东瀛煎茶道与抹茶道迥异，以简洁为美，提倡“和敬清闲”，即和谐、尊敬、公平、诚信，特别注重饮茶时身体与精神的舒展，使之渐臻无我之境。


 当然，要得到这样的心境，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李承没有，对面的高野和明估计也悬，因为李承发现他分茶时，有手抖现象——专业煎茶道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高野和明的煎茶过程，还是很规范的。


 煎茶的流程与中国的壶茶，有些近似。


 银壶坐水烧开，标准煎茶需要三沸，然后关火静置，同时开始涤器。涤器就是用温热的开水，将茶壶、茶杯、分茶器等茶具清洗一遍。


 等烧好的水温降到七十度左右时，直接注入到准备好的茶壶中，水的数量占茶壶容量三分之一。这时，他把准备好的玉露投入茶壶的水中，让茶叶被温开水浸润，等茶叶吸水膨涨以后，再进行二次注水。


 二次注水时，他直接注到茶壶的九成满，然后盖好壶盖焖泡两分钟。


 茶汤导入分茶器，再注入主客的茶杯中，温度刚好在六十度左右，正适合饮用。


 东瀛玉露，李承喝起来感觉和中国绿茶里的恩施玉露（鄂省名茶）差别不大，呈轻微的板栗香，青气很重，茶汤青鲜略黄，底蕴有余，回甘还不错！


 一杯香茗入腹，李承连连夸奖，高野和明似乎也很得意自己的手艺，拿过旁边的白手绢擦擦手，突然笑着问道，“李生，你对这件青铜镜，有着怎样的期望？”


 呃，这么直接的问底价？


 你来突然袭击，那对不起，我的漫天要价。


 “听说上次您去港岛，是为了一副《秋山图》。前辈您能品评一下，《秋山图》与仁德青铜镜，孰优孰劣？”李承面不改色的说道。


 这一口，咬得真狠。


 高野和明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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