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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草堂秘宝


 交流许久,金方南看出来,吴伟和内马尔不怎么说话,这四人中,以李承和拉夫特为首,而这次“鉴赏”,又以李承最为热心,拉夫特则多少显得有些无所谓。


 只要能解决汉阁当下危机,与谁交易,无所谓的。


 其实,在此之前,他曾经想过将这件东西,找人托关系联系上安田建之后,直接送给安田建,以缓颊与他的关系。


 可是,这不安田建根本就不理睬么?


 如果拉夫特真的能解汉阁之危,这件东西别说卖,送给他也行!


 金方南将木匣子放在李承面前,很客气的邀请,“李先生,请!”


 没什么客气的,李承拿过来。


 匣子很普通,松木髹青漆,后来定做的。


 打开搭扣,掀开盒盖,里面是天青色的轻罗,包裹着一件东西。轻罗年岁不久,也是后来包裹的。


 将轻罗包裹物取出来,打开。


 宽二寸八,长尺二,经折装折本法帖。


 李承震惊的抬头看看金方南,目光中有些怒火。


 金方南莫名其妙,马上低头问道,“李先生,有什么问题么?”


 有问题,问题大了!


 不过他暂且没发作,而是这样回答,“我先看看。”


 让李承震惊且生气的是封面上的双列欧体楷书,一列“化度寺故僧邕禅师舍利塔铭”,又一列“诒晋斋主人遥拜率更先生记”


 封面上的字,大意是:右侧一列,是这份经折装碑帖的名称,它还有个更通俗的名称叫“化度寺碑”。另一列则是永瑆在重新装裱这份碑帖时,心中感佩,为之做传记。


 为什么有怒火?


 《化度寺碑》唐代拓本,确实是成亲王永瑆的藏品,但是,《化度寺碑》唐拓本,在成亲王永瑆去世之后,这份法帖被他四子偷出去卖给当时的荣郡王奕涭。


 而荣郡王的后人同样不争气,又将其卖给清末大臣潘祖荫。


 潘祖荫侄女潘静淑外家世交吴家才子吴湖帆时,潘祖荫将这份法帖作为陪嫁,转赠吴湖帆。


 吴湖帆大师,因拥有唐拓本的欧阳询《化度寺碑》《九成宫醴泉铭》《皇甫诞碑》,以及吴氏家传的欧阳询碑刻拓本《虞恭公碑》,遂改收藏室名称为“四欧堂”——这四份碑帖都是欧阳询的杰作。


 新中国成立之后,吴家很快将《化度寺碑》等一批珍贵拓本,上缴国家。


 贾郑亭不止一次的在中海博物馆看过唐拓本《化度寺碑》!


 现在明白李承为何愤怒了吧。


 金方南口口声声自称永瑆后人,而且又和中海博物馆的人有过交集,不可能不知道他所谓的祖传《化度寺碑》的经历!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弄了一份赝品,想要在北美蒙人——中美九十年代文化交流并不顺畅,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化度寺碑》唐拓本的最终下落。


 今天,自己凑巧撞上了!


 他金方南求人办事,却又弄了一份赝品,李承能不恼火么?


 生气归生气,李承压住火头,继续往下看。


 因为潜意识认为是赝品帖,他连手套都没带,径直伸手将折本取出来。


 咦?不对!


 折本一入手,李承立即感觉到,这折本有些小问题——厚度不对!


 中海所藏版本,正本三十五列,列三十三字,计十二折,又有南宋吏部郎中、龙州知州王偁孟阳的题跋,再加上吴湖帆大师重新裱订,续上“敦煌残本(《化度寺碑》另一唐末五代拓本,现分藏于大英博物馆和法国巴黎图书馆,)”影印件,总计二十折。


 要比手中的折本厚实。


 眼前的折本,似乎只有七八页!


 另外还有一处不对——封面上的字迹,确实是永瑆所书!


 诒晋斋主人永瑆的书法,主习欧阳询,兼学赵孟頫,又能推陈出新,很有特色,笔力遒劲瘦硬,出规入矩,洒落超然,笔墨蕴籍,很好鉴定。


 折本上的两列字迹,瘦硬挺峭,行距疏朗,有欧阳询和赵孟頫的影子,明显是永瑆所书。


 这就奇怪了!


 一本赝品,为何还要用永瑆亲笔?


 要知道,永瑆的书法作品,港岛拍卖也是上万每平尺。


 这赝品的成本,太贵了吧?


 这一发现,让李承疑惑重重,同时让他对眼前的折本重视起来。


 从挎包中掏出手套戴上,又将放大镜掏出来放在一旁,同时将办公桌上面的东西收拾干净,将天青色轻罗铺在上面。


 折本的打开正确方式是向右展开,平铺。


 一打开,不出意外,主体为“黑老虎(碑帖的别称,黑底留白)”,前有题跋,后有补记,这两者为白文(白纸黑字)。


 整本一共十三折二十四页(不含封、底),深深浅浅的红色钤印十一枚。


 嗯?不像赝品!也不是自己在中海博物馆看到的那件!


 李承心头巨震!


 难不成永瑆收藏了两份《化度寺碑》拓本?以成亲王永瑆对法帖的痴迷,也不是不可能!


 这想法让李承精神大振。


 拽下一只手套,上手鉴定,从纸张开始。


 纸色三分,开篇跋文纸为暗黄楮皮纸,中间拓本纸色深黄为麻黄纸,后记为白青熟宣,与年代间隔,遥相呼应,岁月痕迹,一目了然,非赝品所能仿其神韵。


 跋文亦为遒媚楷书,“休性愚,为官不尚察,吏不畏服。不为文,疏于书翰,粗通文墨。唯奉佛静心,尤喜释典。太原、凤翔近名山,多僧寺。视事之隙,游践山林,与义学僧讲求佛理。大中八载,得幸定慧僧铭,咏歌赞呗,惶惶之。偶得率更化度之文,喜不自胜,幽幽赏之,得幸纵横呜呼哉。”


 跋文落款为:大中四年裴公美书。


 旁落四款印章,分别是“栖禅苦僧”“落日和尚”“清凉建福”“明了”四印。


 等等!等等!静静在哪里?我想静静!


 李承双手撑着桌面,脑袋一阵眩晕!


 没错,他被惊到了!


 这段话什么意思呢?


 是一个人的自述,讲述自己为何得到这份拓本。


 大体意思是:我是裴休,性格有些愚笨,当官当不好,下属都不服我。文学造诣呢,不入流,写字呢,粗通文墨,只喜欢研究佛事,更喜欢研究佛典。在太原、凤翔附近有很多名山大川,做事的空闲之际,我喜欢爬爬山,与这些山川中的僧人辩辩佛理。大中八年,非常荣幸得到为定慧禅师做铭的机会,我心很慌乱,不知该怎么写。这时,有人送来一份欧阳询大师所作《化度寺碑》的拓本,欣喜若狂,独自一人偷着欣赏,然后仿照,灵感喷涌,肆意纵横,做出碑帖……


 李承为何惊喜至此?


 莫说后面的拓本,单是这个人的百十来字的跋文,就是绝世名宝!


 这个人就是晚唐明相、书法大家裴休!


 唐代五姓七家河东裴氏在晚唐时期最著名的代表人物,他不仅官至宰相,更博学多能,工于诗画,擅长书法。其撰写的《圭峰禅师碑》,貌似柳体,然而风格较柳体更为遒媚劲健。


 其书法的传世拓本就有《定慧禅师碑》——这只高两米多的石碑,现存于碑现存陕省户县草堂寺!


 此碑由裴休撰文并书,柳公权篆书额。


 碑文凡三十六行,每一行六十五字。书法近似柳体,型态较柳公权更劲健,有欧体之骨,笔法严谨方整,结构精密劲紧,书风兼有刚柔,是晚唐佛寺碑铭精品之一。


 这块石碑是国家一级文物!


 石碑已经是国家一级文物,那只是翻刻,这份亲笔跋文,又该如何评级?


 头晕之后,继而是狂喜!


 这金方南捧着金饭碗不要,要什么自行车?


 至于那四枚印章,李承也认出来——草堂寺的签押!


 签押是印章的一种,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公司章”体系中的“法人章”。


 在唐朝,寺庙建设是需要官府审批督管的,寺庙经营者,也就是方丈或者首座主持,需要对寺庙活动负全责。因此,每一届主持或方丈上任,都需要给官府缴纳自己的签押作备案。


 “栖禅苦僧”“落日和尚”“清凉建福大德同辉”“明了”这四印,或是主持,或是首座或寺庙的四种签押。


 草堂寺,原为南北朝十六国后秦高祖皇帝姚兴的逍遥园故址、西域高僧鸠摩罗什译经之地,是中国首创翻译佛经的国立译坊,曾名大寺,后改称草堂寺,


 唐宪宗敕令重修草堂寺,名僧圭峰宗密禅师住持草堂寺,大事修葺,在此弘扬佛法,大振宗风,中兴草堂,改名为栖禅寺。


 唐末农民起义,寺庙被毁,有澄心禅师率领一帮僧侣,固守旧址,伽蓝依存。


 栖禅苦僧,就是澄心禅师的字号。


 五代十国,后唐庄宗李存勖尊唐国号,草堂寺得复建,智园禅师主持草堂寺。


 智园禅师孤身一人在傍晚赶到草堂寺,落日余晖照在他身上的深红伽蓝上,光芒四射,法相庄严,信众拜呼“落日和尚”。


 “落日和尚”即智元禅师的签押。


 “清凉建福大德同辉”,应该是寺庙签押——等同于公司“公章”。


 宋乾德四年966年,朝廷对草堂寺进行大规模重修,改称清凉建福院,赏赐玉册,签押、文牒、伽蓝等。


 “明了”印,也有经史记载。


 金明昌四年1193年,金国护国师,华严宗禅师辨正大师来到草堂寺,增修讲所,梁栋宏丽,楹檐宽敞,复称草堂寺,曾建亭覆护罗什舍利塔。


 “明了”,为辨正大师的字号。


 从这四枚签押,李承隐隐有所猜度——这份国宝级文物,为何一直没录入史册?


 盖因为,它一直被草堂寺秘藏,成为镇寺之宝!


 如果其它五份钤印,也与草堂寺有关,那么,自己的猜测无误。


 只是……这份草堂秘宝,怎么就落在永瑆手中?而且还没被他记录自己所出的各种法帖集中?要知道,永瑆最喜欢的就是临摹、翻刻各类法帖,集合成册。


 谜团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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