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送别
次日上午。
“咦？”
鹏程晨练回来准备码字，刚进入后台，便疑惑地挠了挠头。
“咋啦咋啦？”
洛悠鞋还没换好，听到他的声音，光着脚丫就跑了过来：“难道签约了？”
“倒是没有……”
鹏程盯着屏幕上的数据，疑惑地歪歪脑袋，“我这好像是刚过审的新书啊，怎么起手就有三百多收藏了？”
“一定是因为你写的好吧，能吸引人！”
洛悠的眼睛闪闪发光，看到鹏程的书收到超乎预料的数据，她也很高兴。
“不一样。”
鹏程轻轻摇头。
“我又不是老作者，新书没流量的。要是签约以后上推了什么的，数据爆炸倒是能解释得过去。可这……没道理啊。”
“那是不是有人帮你引流啊？”
“大佬？我认识什么大佬吗？”
鹏程正说着，忽地手机传来一阵嗡嗡声，备注为秋晟大哥的好友发来一条休息。
秋晟大哥：【图片】
秋晟大哥：【我给你开单章章推了。】
秋晟大哥：【开头又修改过吧？结构更加简练了，单刀直入，很不错，就得这样写。我看好你，你这本书我会追的。】
秋晟大哥：【我去跟我编辑说说，看看能不能签你。】
鹏程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捧着手机，已然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他赶紧打字回复拜谢。
这是什么开局……
刚过审就有大佬章推？这么离谱？
“怎么样怎么样？”
洛悠把脑袋凑过来，看到秋晟的消息，脸上也闪过兴奋的表情：“哇塞，这么厉害！”
“哈，算是意想不到的惊喜吧。”
鹏程靠在沙发上笑笑，“果然是有大佬引流……我还真以为是我写得多吸引人收藏才那么多呢。”
“还是因为你写的好呗，不然人家怎么会看好你。”
洛悠捂嘴笑笑，眼睛转了转，开了包薯片。
“张嘴！”
“啊……唔唔！”
鹏程正想问些什么，她便已经把薯片塞进了他嘴里。不是一片一片塞，是直接塞了塞了一大把，跟喂猪一样。
“啊什么啊，这可是我的薯片。奖励你的。”洛悠轻轻噘起嘴。
“……”
鹏程满嘴都是薯片，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发出猪叫一样的唔唔声。洛悠看着他两腮隆起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什么念头在蠢蠢欲动。
子卿说了，要当着他面A上去……
A上去。
A上去！
趁他还有点懵，洛悠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
触及到他腮帮子的一瞬，她又触电般缩回手来。
我，A上去了！
好刺激！
鹏程已经三两口吞下了薯片，目光微妙地看着她。洛悠赶紧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吃薯片。
“薯片奖励我的？”
“嗯……奖，奖励你的。”
洛悠把头撇开，俩眼珠子疯狂试探着往回看。
“奖励你写得不错，祝你早日成为大作家。”
鹏程挑挑眉，靠近了些，“那你戳我脸又是干什么？”
“我，我……”
鹏程的脸又靠得近了一些。他靠得越近，她便越莫名地紧张，语无伦次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他靠得好近……
别再靠近了啦！
鹏程似乎会读心似的，停了下来。洛悠这会儿已经快被压得躺下了，一副楚楚可怜又奶凶奶凶的表情。
鹏程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哦，我知道了，我们现在还在假扮男女朋友，你戳一戳倒是也没什么。”
“嗯，对，对嘛！”
洛悠往边上挪了挪，昂起下巴，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要假扮就要像一些，不然露馅了怎么办。”
“小洛同志所言极是，受教了。”
“哼。”
……
“唉，唉？”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触感，洛悠只觉得全身一阵触电般的悸动，头顶的呆毛都抖了三抖。
她停停顿顿地扭过头去。鹏程支着下巴，坏笑着，正伸出右手食指戳在她脸上，一深一浅地试探。
“你……”
洛悠脸上又一次闪过数字。
这回到了80%。
“怎么了，既然假扮男女朋友，当然要入戏一点啊。”
鹏程故作惊讶地收回手来。
“你不会会错意了吧？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同志关系啊！唔，不过也可以理解。你介意的话还是算了……”
洛悠急了：“不，不许停！接着戳！”
鹏程挑挑眉，嘴角笑意更浓。
“接着戳？你说的哦。”
“我，我……”
“那我就接着戳咯。”
他又伸出指头戳在她脸上。洛悠微微鼓着脸，戳上去陷一下再弹起来，嫩嫩的，像注了水的气球一样。
洛悠的脸唰地红了，依旧倔强地噘着嘴。
红熟的脸上闪过“81%”。
鹏程至今都没有发现这个数字的意义，但好像越是上涨，她就越鲜活越可爱一样。
洛悠快被欺负哭了。
为什么感觉又像是他占了便宜一样……
“小洛同志，你在害羞吗？干部怎么能经不起考验啊？”
鹏程继续不动声色地小声嘀咕道：“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同志关系，眼下这样的行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我们的友谊是高尚而纯粹的啊。你说呢？”
“所，所言极是……”
洛悠附和着，声音越来越小，比蚊子还小。
越看到她这副样子，鹏程就越想笑。
“行啦，不戳啦。”
“唉？”
“码字……嘶！”
鹏程刚把手搭在键盘上，脚背就传来一阵痛感。
扭头看去，洛悠收回进攻的右脚，放回左腿上翘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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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干什么？”
“能不能再踩我一下？”
“变态！码你的字！”
“哦……”
……
一旦投入，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
从签约的焦虑中摆脱，将注意力转移到写好一个真正的故事上，那种状态是截然不同的。网文界能登峰造极者无一不是怀揣着以笔载道的心态，而不是单纯地为了钱。
鹏程还只是个萌新，这样说似乎显得有点故作清高，但他现在的心境就是如此。
这是一种快乐。
“呼。四千码完啦。”
“这，这么快？”
洛悠惊讶地看了眼表，九点多开始码的，现在才十点半不到。
鹏程起身去换鞋。
“走吧，说好了今天去我家吃饭的。”
“哦，哦……”
洛悠这才想起来这回事，赶紧去穿鞋了。鹏程看着桌上的台历，目光复杂。
今天二十九号了啊。
……
家里。
“来喽！”
鹏杰吆喝着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端着盘热腾腾的鱼香肉丝，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这就菜齐了。
鹏程看着那鲜红得有点过分的颜色，皱皱眉：“你做的这东西能吃吗？”
“我愚蠢的欧豆豆！你难道看不起我？”
“自信点，把难道去掉。”
“草。”
哥俩一边斗嘴一边坐下。饭桌上的气氛很热闹。洛悠坐在一家子人中间，突然也有种属于这个家的错觉。
鹏杰瞥到有些拘谨的洛悠，停下打闹，眼睛弯弯。
“老弟，你还嫌一个人来不够是不是？”
“哦，我媳妇比较能吃，希望你别介意哈。”
洛悠刚夹到嘴边的糖醋白菜瞬间就不香了，脸一下比番茄还红，往外冒蒸汽，惹得鹏杰哈哈大笑。
鹏程也跟着露出坏笑，看她害羞得快要上天的样子，把嘴巴凑到她耳边。
“小洛同志，我们在假扮男女朋友，你别掉链子啊。”
“哐！”
她一脚跺在鹏程的脚趾上。鹏程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来，惹得一桌人都笑了。
“哼！”
洛悠不想理他了，低头干饭。
笨蛋鹏程笨蛋鹏程笨蛋鹏程！
鹏杰趁机补刀：“被收拾了吧？跟你讲啊小洛，我是他哥不能欺负他，你就不一样了，他犯贱就往死里收拾他。”
鹏程却龙王一笑。
“我能被她欺负，你呢？”
“草！这饭没法吃了！”
一桌人又一次笑了起来，饭厅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来，让我们有请今天这顿饭的主角。”鹏致远举起酒杯，鹏程也举起酒杯，不过他的杯子里装的是果汁。
“鹏程，说两句呗？”
“嗯。”鹏程点点头，酝酿了酝酿。
“今年高考，确实是我很惨重的一次失败……有我自己的原因，我认真检讨。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会认真地对待我今后的每一天，把我自己的人生走好。干了！”
“说得好！干了！”
五只杯子碰在一起。鹏程饮下果汁，虽然是甜的，恍惚间却有烈酒一般的苦涩。过去一年迷迷乱乱的生活像倒放电影一样从眼前闪过。
草，管他呢。干了！
“老爹，我哥说你领导只批了一个星期的假……你下午就要回去了吧。”
吃着饭，鹏程抬头问道。坐在对面的鹏致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白了鹏杰一眼。鹏杰直言不语，一米九的个怂得团成一团，像个小白兔。
鹏致远露出略苦涩的笑容。
“是啊，过年都放不了这么多天假。再不回去，我都有愧疚感了。”
他笑着摸了摸有些稀疏的头发，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更深了一些。
“你爹我毕竟是个科研人员。自从选择这一行起，就是要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科研事业的。放不了假……干夜班……都是常有的事。”
“后悔吗？”
鹏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鹏致远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有时候会后悔吧。后悔选择了这行，没空陪伴你妈，没空看着你们长大。因为选择了科研，我没能当一个称职的父亲……”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方琴抿着嘴，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但我不会后悔。这是你爹的理想啊。所谓理想，就是赌上自己的一切去实现的。我怀疑过自己，也动摇过……”
鹏致远扶了扶眼镜，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目光无比坚定。
“但我从不后悔。
即使会失去陪伴自己家人的时间，即使会透支自己的健康，即使今后的人生会像机械一般……
倘若回到二十五年前，我依旧会选择科研的这条道路。”
鹏程一言不发，给老爹满上了酒，给自己果汁里也倒也一点白的。
“你这么喝不怕蹿稀？”
“去去去。”
鹏程推开搅局的老哥，对着老爹举起酒杯。
“爹，好样的。这杯酒我敬你！”
“嗯，干了！”
父子二人举杯碰在一起。方琴看着鹏程将被子定在桌上，意犹未尽地擦擦嘴，目光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真的长大了。
·
傍晚。地平线处静谧的橘黄向深空蔓延，和浩瀚的深蓝融在一起。天穹中星河滚动，历史与未来，仿佛在此刻交织。
城市逐渐被黑夜笼罩。
“行了。马上就检票了。就送到这里吧。”
鹏致远冲身后的家人们点点头。每个人都有些不舍。
鹏程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明明自己不是那么喜欢他。而且这几天该说的也都说了……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玩手机，强迫自己忘掉此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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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站在候车厅里，面前滚动而过匆匆的人流，心中又觉得五味杂陈。
他第一次有点舍不得这个男人离开。
“爸。”
“嗯？”
鹏致远正在直播间看妹子，听到儿子的声音，抬头看向他。
候车厅里的灯光很昏暗，两人手中手机的光照在脸上，一张脸显得更加稚嫩、轮廓分明；一张脸显得更加沧桑、沟壑纵横。
鹏程的嘴巴微微动着。
“怎么了儿子？”
鹏致远揣着手，露出一丝笑容，“还有什么话想跟老爹说的吗？”
“到了那边注意换衣服。楚山那边天凉，别着凉了。跟研究组的人好好相处，想吃啥好吃的了就跟家里说……”
“这怎么听起来像你是我爹……”
鹏致远本来还挺感动的表情顿时有点操蛋。
鹏程双手插兜笑笑：“那咱各叫各的。”
鹏致远也笑了：“草。”
“K222号列车，开始检票……”
大厅喇叭中传来悠扬的女声。又有一批人群躁动起来，组成黝黑色的环节生物，开始像检票口蠕动。
“致远，那我们走了。”
方琴大声挥手告别，“记得到了机场打个电话！”
“再见！你们保重！”
鹏致远同样大声挥手告别。鹏程多停了一会儿，转身也准备离开。
看着他开始变小的背影，鹏致远忽地感觉心脏狠狠地墩了一下。
“儿子！”
鹏致远大声叫住了他，鹏程转过身来。
相隔着人群，父子对视。
“这一年给我加油！好好干！把他丫的都卷死！”
他大声道。焦虑的人群推搡着，他就像一股黑色浪潮中的小舟，被托着渐行渐远。
“知道了!”
鹏程大步追上前，趴在检票台处高声回应道。
不知怎的，眼泪不争气地崩出眼眶。
“自己协调好学业和理想的关系，有什么不顺心了……有什么不顺心了也可以跟我说！”
鹏致远隔着检票台，哽着声音道。
四十大几的男人声泪俱下。
“一定！”
鹏程大声回应，使劲用胳膊擦了把眼泪。
父亲的身影渐行渐远。
“鹏程！”
人群之中又传出他的声音。
有点上年纪的声音略显沧桑，却十分有力。
“认定了你要追的什么，就永远不要放弃！人这一辈子会遭遇很多挫折，可能你追求的东西永远实现不了……但是……
一个人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
攒动的人群中将双手卷成喇叭状，踮着脚高声道。他也不知自己在讲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他的孩子的轮廓淹没在人群之中，逐渐远去。
鹏驰使劲点了点头，冲他挥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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