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山压顶
男人胸口有一个金色的纹身,底图是一朵卷云,祥云里还可见半个的太阳。
整个纹身不大,金晃晃的,看着竟有一些刺眼。
这个纹身我认得,它有一个很俗气的名字,叫‘祥云福’。
这祥云福正如字面意思,能给人带来福气,把人身上的霉运驱走,使其好运连连。
祥云福生死绣看起来是一个对人体非常有益的纹身,但它却并不适合所有人,它对人体命格的要求非常严格,命格浅的人纹上之后不仅毫无益处,对身体的伤害还非常之大。
就像此刻的男人,明明长得挺壮实,却弯腰驼背,整个人异常萎靡,脸上毫无血色,四肢无力,我相信如果不是有女人的搀扶,他走不到十步就会摔倒。
他额头上的伤口还有血在往外流,刚看到时我以为是外伤,被利器之类划破头皮,然而当男人放下手之后,我看清了伤口,哪里是什么外伤,分明就是一条裂缝,就像长期缺水的田地裂出的缝隙,歪歪扭扭。
伤口不长,约莫着四五厘米,却异常的触目惊心,表皮里鲜红的肉看得我心惊肉跳,不自觉地胆寒发怵。
两人突然出现在纹身店,男人身体虚弱,身上有生死绣,女人石头扔我的脑袋,看起来怒不可遏。
我隐约觉得有些忐忑,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但我还是试探性地问:“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霍兰兰的父母。”女人尖着嗓门回答。
“这个纹身,是谁帮你纹的?”我再问,心里更加觉得不安。
男人没说话,女人冲我喊道:“你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是你那个叫程馨的妹妹,是她说的这个纹身可以帮我们家老霍驱走霉运,带来好运。结果呢,好运呢?”
女人尖锐的嗓音让我犹如跌入冰窖,果真的程馨,她果真会生死绣,而且背着我帮人纹身。
我勉强让自己镇定,再次问女人,霍先生身上的纹身大概是什么时候纹的?
女人拿眼睛横我,不回答反问:“什么时候纹的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我只知道霍兰兰第二次找我被我拒绝后的第二天,程馨一大早拿着我的要是回家,说是早起出门帮我买早餐,当时我只觉得蹊跷,但并未往深处想,因为我一直觉得她并未学过是生死绣,即便无意之间从嘴里蹦出几句有关生死绣的事情,全是无心之说,所以我并不认为她会帮霍兰兰父亲纹身,就算想纹她也不会。
事实证明,我错了……我低估了程馨,她比我想象中更懂生死绣。
虽然她纹在霍兰兰父亲胸口的‘祥云福’不是十分精致,针法有些混乱,但整体形态是在的,我拿着血玉凝脂靠近霍兰兰父亲时,指针有轻微的加速,证明他的纹身里,被注入了魂灵,不然纹身的颜色不会那么规整、华丽。
这个时候,我当然不能承认‘我知道程馨纹身的事情’,否则霍兰兰母亲一定会认定是我指使程馨纹身的。
依我看,明显是霍兰兰父母贪小便宜,觉得我纹身贵,选择价格低廉的程馨。现在遇到问题,又觉得程馨是个小孩,负不起这样的责,所以才找上我。
我摇了摇头,告诉霍兰兰母亲,我并不知道程馨什么时候帮他们纹身过,她也并未向我提及,这件事得等程馨回来之后方才能见分晓。
现在才下午两点不到,程馨下午五点放学,回到家一般五点半左右。
霍兰兰和程馨是同学,她母亲自然是知道放学时间的,听到我的话以后,变得很激动,大声说着要他们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让我赶紧想办法,治好霍兰兰父亲头上的伤,解决掉他胸口的纹身。
她还说,自从有了‘祥云福’的纹身之后,霍兰兰父亲的身体忽然变得很差,之前虽说是运气不太好,至少身体正常,胃口也好,现在不仅吃不下东西,整个人跟林黛玉一样病恹恹,风一吹仿佛就能倒下,他已经三天没去上班了,出门走不了十步就会倒下。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家人都等着他那点工资过日子,他上不了班就挣不了钱,很快他们一家人就都得喝西北风去。
霍兰兰母亲的话让我心里挺不舒服的,不是她趾高气昂的语气,而是她说全家人都等着霍兰兰父亲的工作过日子。
既然一个人挣钱那么辛苦,为什么她不去找份工作?
如果我记得没错,上次霍兰兰找我的时候说过,她有个弟弟,在念幼稚园,虽然带两个孩子很辛苦,但如果霍兰兰母亲真心心疼自己老公,就应该找份工作,哪怕只是一份薪酬很低的兼职也成啊。
可她不工作就算了,穿得还挺周正的,看着不像是什么便宜货,霍兰兰父亲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皱巴巴的外套在她面前显得特别的寒酸。
而且明明是来找我麻烦的,霍兰兰母亲还画的一脸大浓妆,一双卷翘的假睫毛和红嘴唇看得我心里发怵,总觉得她像是要吃人。
当然,我没有权利过问别人的事,霍兰兰父亲甘愿吃苦受累,把自己媳妇娇贵了养,我只能说:你开心就好。
霍兰兰母亲说话趾高气昂,一口气说了很久,我根本连话也插不上,等她好不容易说完之后,我告诉她,不是我不想办法,是因为我现在还不了解事情真相,无法解决‘祥云福’的问题,毕竟生死绣不是普通纹身。
话音一落,霍兰兰母亲顿时咆哮起来,“怎么就不了解事情真相了?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家老霍身上这个纹身就是你那个妹妹纹上的,当时她说了,这是什么生死绣,很厉害的,只要纹上之后,我家老霍身上的霉运就会全被消失,替代的是好运连连,富贵连连。”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告诉霍兰兰母亲,她说的我都明白,但生死绣是程馨纹的,里边有什么禁忌只有她知道,现在她在学校上课,无法联系到她,只能等她放学回来。
“放学,我看是放屁。”霍兰兰母亲脸涨红,忍不住说脏话,“你就是想推卸责任。我可告诉你了,我家老霍是纹身之后才变成这样的,要是你解决不了他的事,我找人拆了你这破纹身店。”
我原本想说‘我现在确实没办法可想’,但考虑到这件事是程馨引起的,我不能袖手旁观,如果说‘没办法’,霍兰兰母亲少不了又是一阵咆哮,我听着头疼。
我尽量心平气和地劝霍兰兰别激动,程馨没回来,我无法知道她给霍兰兰父亲纹的生死绣的细节,自然没有解决的办法,不过在等程馨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她可以先把霍兰兰父亲的事情告诉我,让我先大致了解了解情况。
如果要想解决事情,当然的先了解事情。
霍兰兰母亲双眼一瞪,又要凶我,被霍兰兰父亲拉了拉手腕,有气无力地告诉她别激动,有事好好说。
霍兰兰母亲嘟嘴,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但还是听从霍兰兰父亲的话,大致讲解了一下情况。
霍兰兰父亲纹身之前的事和霍兰兰的说法差不多,就是没有由来的突然倒霉,做什么都不顺利,被顾客投诉,被上司骂,被同行挤兑等等……
人气运突然转变最大的可能是遇邪,又称‘撞鬼’,被鬼魂之类纠缠、影响,导致霉运连连,以前纹身曾遇到过这样的案列。这种情况处理起来很简单,只需要一个简单却邪的纹身,赶走阴灵,霉运自然消。
我最先考虑到的就是这种情况,所以我问霍兰兰父亲,在他遇到种种麻烦事情之前,可有遇到过什么诡异的事情?
霍兰兰父亲想了一会,并没点头,也没有摇头,缓慢而又无力地告诉我说他是开夜车的出租车师傅,职业生涯十多年,说没遇过怪事是不可能的,偶尔见到车祸、死人之类,大半夜的送人去殡仪馆、火葬场,也有收钱受到冥币的,但从未像这次这样祸事连连,倒霉起来脸工作都快给丢掉。
霍兰兰父亲身强体壮,特别魁梧,国字脸,剑眉,寸头,整张脸看起来特别的正气,甚至带着一丝威严,即便现在病恹恹的,依然不颓废,加之他才三十五岁左右,确实不像容易被阴灵之类影响时运的。
但如果不是阴灵的问题,又有可能是什么?
这个时候,秋子从旁边走过来,小声在我耳边说:“程哥,我觉得这个男人头顶上好像有一座大山。”
我转头看秋子,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看我看她,她又看了几眼霍兰兰父亲,再小声对我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山,就是……一片乌压压的东西,压在他头顶上,不知道他的问题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我更加迷惑,问秋子:“你说那个什么乌压压的东西是阴魂吗?”
秋子摇了摇头,“不像是阴魂,我没感觉到它的阴气。它不会自己动,一直盘旋在他的头顶上,他移动跟着移动,他停下也停下。”
我被秋子几句话彻底说懵逼了,不是阴灵的东西跟着霍兰兰父亲,那是什么东西?
我兀自想了一会,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忙问霍兰兰父亲:“你家里最近可有亲人去世?”
霍兰兰父母二人均被我突然一句问话惊讶,同时抬头看我,霍兰兰母亲先说话,一双眼睛直直瞪着我问:“你怎么知道?”
我忙说:“你别问那么多,先回答我的问题。”
霍兰兰夫妻二人对看一眼,回我道:“是,我父亲前段时间刚刚去世。”
“什么时候去世、什么时候下葬,又葬在哪里?”我继续问。
霍兰兰夫妻更疑惑了,估计在想好好聊着纹身,提什么死去的老人?
我没管他们,瞪着他们等待答案。
怔了几秒钟,霍兰兰父亲告诉我,老人大概是两个月左右以前去世的,老家风俗是尸体在家停放五天,之后葬在村里的后山底下。”
一座‘山’字,不免加深了我心里一点点猜测,但是现在还无法肯定,我提出建议去他老家看一看。
霍兰兰夫妻明显有些为难,说虽然他老家并不远,开车只要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但自从他父亲去世以后,他们就把老母亲接到了现在的家里,老家已经没有人。
前几天他跟村里一个堂哥打电话,说不知道什么情况,大半夜的,没人碰,也没有下大雨,他老家的房屋突然给塌了,现在回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告诉霍兰兰父亲,我们去他老家不是为‘落脚’,看他家的老房子,而是看他父亲的坟墓。
“坟墓?”霍兰兰夫妻同时震惊。
我点头,告诉他们我现在心里有一个猜测,但还拿不太准,需要去他老家看看他死去父亲的坟墓,一切很快就能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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