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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礼物



  卫敛从午憩中醒来,支着脑袋,眼眸轻阖,突然抬了眼,视线顿住。



  目光定格在窗外。



  隔着镂花洞牖,他看到一身玄衣的青年出神地望着墙外栽的梅树,容色黯然,仿佛在面壁思过。



  卫敛问:“他在这儿多久了?”



  宫人躬身答:“陛下已在外候半个时辰了。”



  卫敛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不叫醒我?”



  宫人迟疑一瞬:“公子昨夜吩咐,今后陛下再来,就拦在宫外。”



  卫敛静了会儿:“哦。”



  差点忘了-



  李福全在外头,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冻僵了,不停搓着双手,口里哈出热气。



  他心里嘀咕公子敛差不多得了,再闹下去,陛下颜面何在?



  正这么想着,钟灵宫大门从里缓缓打开。姿容出尘的青年静静伫立在门口,神色浅淡。



  “陛下等在这儿做什么?倒叫臣惶恐。您贵人事忙,怎能把时间浪费在……”卫敛话音消了。



  整个人被姬越拥进怀里。



  姬越将他拥得很紧,下巴抵在他肩头,一言不发。



  卫敛一怔,试图推开他:“放开。”



  他们现在可是在冷战。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姬越哄去。



  “不放。”姬越低声道。



  “放开……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卫敛放轻声音。



  “不放。”姬越干脆耍起了无赖,“你是孤的。就让他们看着好了。”



  “……”卫敛差点气笑,“你又来找我作甚?”



  昨日走的不是很干脆么?



  姬越轻唤:“卫敛。”



  那语气有多委屈似的。



  卫敛垂眼:“你这是什么语气?我还没说什么,你先委屈上了?”



  昨夜那事,怎么看都是他受委屈罢?



  姬越说:“对不起。”



  他顿了顿,轻轻吻了吻卫敛的脸颊,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卫敛的心突然就软了。



  他正欲开口,姬越继续道:“孤方才想了很久,孤一开始对你真是太不好了。”



  “不该罚你跪那么久,也不该想要你死。”



  “姬越当初是个傻的,孤已经替你骂过他了。”姬越认真道,“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吗?”



  他想了想:“若还消不了气,孤跪跪榴莲也是可以的……”



  “……”



  卫敛无奈:“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呀?”



  他在意的是这件事吗?



  好罢,以前是挺在意。还数次升起弑君的念头。



  可自打喜欢上姬越后,这些念头便都烟消云散了。



  他气的分明是姬越昨夜在榻上半路丢下他。这人倒好,在这儿反思半天,就反思这些八百年前的事。



  完全没抓住重点。



  让他好气又好笑。



  “都过去了。”卫敛低眸,“我——”



  我早就不在意了。



  “孤过意不去。”姬越宛如做错事的孩子,“你当时一定很疼。”



  卫敛明白他的意思了:“想要我原谅你?”



  姬越颔首:“让孤做什么都可以。”



  卫敛唇角一挑:“好啊。进去罢。”



  姬越紧张:“干什么?”



  卫敛轻描淡写:“把昨夜没做完的事继续。”



  姬越一呆。



  白、日、宣、淫?



  “不不不,这个不可以!”姬越立刻道。



  卫敛凉凉道:“做什么都可以?”



  这话可是他刚刚说的。



  姬越疯狂摇头:“只有这个不可以。”



  卫敛眉目冷淡下来:“理由。”



  姬越说:“你会痛的。”



  卫敛有一瞬安静。



  姬越强调:“会很痛,还会对身体损伤不可逆转。”



  卫敛眸光里漾起一圈涟漪,似游过一尾鱼。



  他无声笑了下,问:“谁告诉你的?”



  “太医说的。”



  卫敛挑眉:“哪个庸医?”



  “……?”



  “您多找几个人问问罢。”卫敛冷笑一声,推开他转身就进了宫殿。



  钟灵宫大门又在姬越面前无情闭上。



  姬越:“???”-



  姬越一回御书房就让人去传太医。



  “要传两名。”



  要听取多方意见。



  “不要姓徐的。”



  那个人很有问题。



  这回传来的两名太医规规矩矩,在秦王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姬越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完全不敢添油加醋。



  于是姬越发现他被徐太医驴了。



  得知真相的姬越气得摔了一个镇纸。



  两名太医立刻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好一个徐永康,连孤都敢忽悠。”姬越怒不可遏,“传令下去,徐太医罚俸半年!”



  两名太医:“……”



  搞了半天只是罚俸。



  看这架势还以为您要杀人-



  搞清楚真相的姬越又火速往钟灵宫跑。



  原本他觉得自己虽然干的不是人事,可为了卫敛身体着想,也算一件好事。



  如今只觉得……



  天下第一蠢事莫过于此。



  天下第一蠢人莫过于他。



  这回他并未被拦在宫外,很轻易就进去了。



  卫敛倚在榻上看书,听到动静懒懒睨他一眼:“又来了?”



  姬越轻咳一声:“还没开饭……咳,还没传膳么?”



  王宫之大,也唯有卫敛所在之地能让他有一丝放松。



  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你清醒点,时辰还早。”卫敛垂眼继续看书,“等着罢。”



  “又在看什么书?”姬越好奇地凑过去,慢吞吞念出来,“玉势使用手册……”



  “你就不能看点正经书!”姬越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每次见你都看这些,这些……”



  这些不知羞耻的东西!



  虽然他最近也恶补了很多……



  “臣也是没办法啊。”卫敛散漫道,“陛下日理万机,臣深宫寂寞,只能靠这些小玩意儿解乏了。”



  姬越有些恍惚:“你……昨夜就靠那东西打发了?”



  唔。



  那自是不曾的。



  卫敛再怎么放肆也是纸上谈兵,无论如何也不敢真把那玩意儿往里怼。



  ……那么大一个家伙呢。



  看着就害怕。



  只是卫敛这些时日陪姬越食补,自身也有些火气,昨夜被撩拨到一半就被扔下,浑身难受得很。



  不得已之下自渎了一回。



  清心寡欲的公子何曾如此狼狈过。



  擦身的时候简直把姬越恨到了骨子里。



  如此奇耻大辱,不报复回来,他就不叫卫敛。



  “不然呢?”卫敛随手又翻过一页。



  就算没用过,逗逗姬越也是好的。



  姬越:“……”



  有点嫉妒。



  他都没碰过卫小敛。



  怎么能被一根玉势抢了先。



  这个念头若是被人知道,恐要笑掉大牙。



  堂堂秦王,竟吃起一根玉势的醋。



  “以后不许用了。”姬越不高兴地抢过书,“这书孤没收了。”



  卫敛半点儿不怕他:“你管我?”



  姬越脱口而出:“你可以用孤。”



  卫敛抬眸瞥他一眼。



  没说话,只是眼里意思很明显。



  ——你个没用的东西。



  “……”姬越憋了半天,“孤很好用的。”



  君王悄悄红了耳。



  “孤今晚……能留下来么?”



  卫敛勾唇:“好啊。”



  然后等姬越今夜被撩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他就将人一脚踹下床,再云淡风轻道一声:“您忘了么?臣还没忘。和您的折子过去罢。”



  让姬越也知道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



  真当他卫敛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上就上的?



  他睚眦必报着呢-



  “对了,说到玉。”姬越忽然想起什么,“喏,送你这个。”



  他将一块色泽通透的白玉递给卫敛。



  白玉穿了红绳,刚好可以挂在脖子上。



  卫敛接过,放在掌心细看了看,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



  玉石温润,纹路精致。



  狐狸眼半眯着,又是狡黠,又是懒倦,透着满满的灵气。



  最惊艳的还是小狐狸的嘴巴处,衔着一根花枝。



  正好垂到心口。



  开出一朵尽态极妍的花。



  一眼就能看出雕刻之人倾聚了多大的心血。



  卫敛静静端详了好一会儿,一言不发。



  姬越有些紧张:“喜欢吗?”



  “孤随便做的。”他竭力做出“孤只是做着玩玩顺便送你,绝不是为此不眠不休赶了好几个通宵呕心沥血”的模样。



  然而最终还是没忍住,姬越等了半天,见卫敛还没反应,不由出声询问:“你开心吗?”



  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你开心吗?



  卫敛垂首,安静地摩挲着玉。



  他记忆力极好,瞬间就想起了那话本上端端正正的批注。



  ——这玩意儿也值得开心至此,真当大家小姐如此没见过世面?



  ——亲手所做的心意难道真的很贵重?



  ——真的会让人很开心吗?



  ——那就勉为其难给卫小敛做一个吧。



  ——孤想让他开心啊。



  他想起姬越这些天总是躲在御书房忙活。



  也想起姬越指尖那道被划开的血口。



  这辈子,大概从未有一个人,对他这样上心过。



  卫敛沉默半晌,轻叹了口气。



  那点幼稚的报复心也没了。



  心是骗不了人的。



  他很开心啊。



  小狐狸心花怒放着呢-



  夜凉如水,月上柳梢。



  卫敛一身亵衣,坐在铜镜前,执了篦子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



  姬越在屋里踱来踱去,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卫敛本来还有一丝忐忑的心都被他弄得毫无波澜了:“你消停点。”



  姬越有些无措:“孤害怕,孤上战场都没这么害怕。”



  “……能不能有点出息。”



  青年低下眸,压下那一点纷杂的颤动,默不作声地开始解衣带。



  ……



  骨节漂亮泛着绯色的五指攥紧锦衾的时候,容华绝代的美人一手撑在玉枕上,额头抵着胳膊,只有在被弄得狠了时才隐忍地发出一声闷哼。



  长睫似蝶翼颤,双靥如胭脂红。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美人如玉,满堂逢春。



  ……



  有一朵霜花生于冻土,后来沐到一缕春风,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破土而出。后来它发现外面有一整个春天,便欣喜地抽出枝芽,开出最艳烈的花朵。



  盛开在另一个人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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