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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350米,殇(含大结局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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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隆山。》乐>文》小说 www.し


 圆月挂在山巅,皎皎如银。


 五月中旬,正是酷夏季节,夏草在草丛里叽叽叫着,山后的一个小院,在虫鸣声中,一片安静。


 这里居住着墨家女眷,男弟子不可出入内院。所以,当一个苗条的身影撩开墨青色的纱帘,慢慢开门走出来时,几乎没有遇到一个人。


 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拎着一个盖了纱布的竹篮子,脚步轻盈地出了院子,径直往千连洞的方向去。


 一路上,除了风吹树林的沙沙声,整座兴隆山都在沉睡之中,安静得仿佛没有人一样。


 她中途避开了几名巡逻的弟子,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千连洞。


 站在一棵大树背后,她静默了许久,没有靠近。


 千连洞的洞口外,有一排巡守使用的值班房。


 已经是后半夜了,值班室里还灯火透亮,几名值夜的弟子在里面小声说着话。


 她远远地观望了片刻,慢慢从大树后面走出去,将竹篮挎在胳膊弯,款款走向值班房,隔着一层纱幔的脸,模糊得看不轻情绪,可当她走近值守的弟子时,声音却是带着笑的。


 “守卫大哥,你们辛苦了。”


 “方姑娘?”守卫们自然都认得她――钜子的亲姐姐。


 可这姑娘平常很少出现,这大半夜来千连洞做什么?


 一名守卫奇怪地问:“都这样夜了,方姑娘为何来此?”


 方姬然笑着叹了一口气,撩了撩竹篮的纱布,“我妹妹去了漠北,久不回来,我心下忧烦,辗转难眠,索性下厨煮了一些糖水宵夜……”说到这里,她温温柔柔地捋一下头发,面上的纱布一荡一荡的,配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姿,极是养眼,“这不,久不下厨,生疏了,一不小心多煮了些。我一个人吃不下,又觉着倒掉可惜,想着几位大哥守夜辛苦,就端过来了。不会叨扰到几位吧?”


 “哪里哪里。”


 “不会,不会。嘿嘿。”


 伸手不打笑脸人,几个守卫都尴尬地笑了起来。


 方姬然笑着把竹篮递了上去,“几位大哥莫要嫌弃才好?来,尝尝我的手艺……”


 大半夜的,几个值夜弟子正空着肚子,钜子的姐姐亲自送来宵夜,他们哪能不受?!


 几个人笑嘻嘻地道了谢,就着方姬然拿来的碗,端正值班房就吃了起来――


 方姬然姿态娉婷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直安静地看着,脸上似乎还带着微笑……


 直到“嘭”地一声,碗落地而碎,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几位大哥,口味如何?好吃吗?”


 几个弟子身体僵硬着,瞠目结舌地盯着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写满了疑惑,却一直等到他们身体慢慢地倒在地上,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方姬然蹲下身子,不慌不忙地捡碗的碎片。


 “听说这药服下,不会有痛苦,也不知是也不是……?!”


 “唔……唔……”一个还没有落气的弟子,嘴唇溢出鲜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见状,方姬然微笑着,看着他又道:“是有痛苦吗?可惜,你们也不可能喊出来了。安心地去吧。下辈子投胎,不要再做墨家人,不要再跟着墨九为非作歹,祸害苍生……”


 她自说自话着,四周静悄悄的。


 正如她所说,那些人痛苦地挣扎着死去了,可临死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姬然叹息一声,默默收拾好现场,看一眼夜下的千连洞口,慢慢往里走去。


 千连洞中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里面储有火器,为了安全起见,除了工作和检查,弟子们不得无故在里面逗留,即便是入夜巡守,也都只可在洞外。因此,入得千连洞,就安全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


 方姬然若有似无的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径直往里。


 洞中冷飕飕的,泛着幽冷的凉意。


 她走了好一会,方才停下了脚步。


 这是千连洞中最隐避的一个洞中洞。


 认真说来,它在千连洞的下方,需要从上面一层石屋的底部打开一道机关,再步下二十来及石台阶,才能到达这个地底之洞。


 在这次之前,她已经偷偷来过好多次了,对这里的地形和环境相当的熟悉,所以不费力就打开了上面那一道机关。


 ……这个洞中洞,她相信也难不倒她。


 将油灯挂在石壁上,她就着微弱的火光看向“洞中洞”的铁门,以及那一把嵌入式的怪锁。


 “这个锁,要怎么开呢?”


 她低声喃喃着,正在琢磨锁,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方姬然,你够了!”


 方姬然吃了一惊,猛地回头一看。


 洞中洞的阴影角度里,慢慢走出来一个男人。


 他双目阴凉,像镌了千层坚冰的恨意,“你还不肯收手吗?”


 方姬然微微一愕,看见是他,反倒笑了。


 “乔占平,你这算不算五十步笑一百步?这时来说这话,不觉晚了吗?”


 恨恨地盯住方姬然,乔占平原本阴柔的面孔上像蕴含了无数的怨气,乃至一双俊目都已赤红,“火器之事,我受制于你,不得不让你钻了空子,已然对不住钜子。可你野心不死,居然打起了仕女玉雕的主意,我岂能再容你?!”


 “你不容我又能如何?”方姬然冷笑一声,慢慢朝他走过去,“你不容我,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你以为你这样假惺惺的,墨九回来就能饶了你?乔占平,你还不了解她这个人吗?气量狭小,报复心极重。对待背叛过她的人,一向狠毒无情……火器的事,就算我不说,你以为她就不会想到你吗?一开始你让尚雅陪她去漠北,待她临走了,你却又阻止尚雅去……呵呵,但凡有脑子的人,第一个就会怀疑你。”


 看着乔占平霎时苍白的脸,方姬然幸灾乐祸地笑。


 “她现在没理会你,只是没有腾出手来对付你罢了。所以,我奉劝你一句,赶紧趁着还有机会,带着妻儿逃命去吧。等她从漠北回来,你可就脱不了干系了。而我嘛……”


 轻轻一笑,她挺起胸口,斜视乔占平。


 “她会杀你,却未必杀我。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亲生姐姐。你呢?你准备怎么死?”


 “你――”乔占平咬牙切齿,“无、耻。”


 方姬然冷哼一声,似乎对他的怒骂不以为意,而是浅浅笑着朝他摊开手。


 “本来这次我没指望你。可你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就把钥匙交出来吧?”


 “你做梦!”乔占平低头揪住她的手,“你个歹毒的妇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毒?!”方姬然突然一咬牙,恶狠狠瞪着他,似是恨不得把他吃入肚腹,“若非你害我,我早就已经是墨家巨子了,又怎会耗费这么多周折?!”


 乔占平冷冷哼笑,斜睨她一眼。


 方姬然似乎还没解恨,“墨家大会,机关屋,钜子试。你布下题目,又偷偷做了更改,害得我答案无用,是也不是?”


 乔占平半眯看着她,突然冷笑,“你以为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乔占平鄙视地扫她一眼,不回答。


 “你说啊!?不是你,是谁?”


 凄厉的叫喊着,方姬然显然怒极,逼了上去,伸手就推他肩膀。


 乔占平眉头一皱,生生抢在前面,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不冷不热地说:“从来没有人想让你做墨家钜子,这就是答案。”


 方姬然微微一窒,目光放空一瞬,似乎悟到了什么,冷笑一声,低头看一眼乔占平扼住自己手腕的双手,低喝一声,“放手!”


 乔占平不仅不放,反而拧过她的手,狠狠一扯,反转过去,将她身子压抵在石壁上。


 “我这便擒了你,等钜子回来再负荆请罪……”


 “哈哈哈!”方姬然身子靠着冰冷的石壁,背对着他,笑得肆意而猖狂,“乔占平,你果然忠肝义胆啊!只可惜,你大概傻了。就算你不要自己的命,难道连你儿子的命……也不想要了吗?”


 乔占平手微微一松,一张俊朗的脸,顿时如同死灰,昏暗下去。


 “乔占平,你背弃主子,投敌做贼,以为躲在兴隆山,就可以与尚雅安稳度日了?做梦!”


 “我不曾背弃谁!不曾对钜子说过他半句!但我也是墨家人,我从头到尾都是墨家人,跟着钜子天经地义!”


 他近乎嘶吼般辩解着,但扼住方姬然的双手,却早已放开。


 儿子的命!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方姬然冷哼一声,讽刺地瞥他一眼,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样子,转身狠狠推他一把,看他踉跄着退后一下,又冷笑着跟过去,摊开手。


 “钥匙拿来!”


 乔占平摇头,“我并无钥匙。”


 方姬然显然不信,“墨九那么信任你,这千连洞也一直由你在管。你会没有钥匙?赶紧交出来!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儿子的生死了。”


 乔占平眼眸中满是恨意,目光灼热如淬火,“这把锁是钜子亲自设置,她称之为密码锁。解锁的密码除她本人之外,无人知晓……”


 密码锁?


 方姬然上上下下打量他一下,慢慢抿嘴。


 “量你也不敢骗我!”


 冷哼一声,她又缓缓转头瞥一眼铁门上的锁。


 “密码锁,有意思!可墨九到底难道不知道,这世上再精密的锁,也只防得住无心之人。但凡有心,又哪有开不了的锁?”


 乔占平抿唇看着她,目露狐疑,“莫非你有开启的办法?”


 “当然。”方姬然思忖一瞬,突然转过头来。“可是……有你在这里,我不太放心开锁呢?”


 说到这里,她手腕突然一翻,不待乔占平反应过来,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往他胸口捅来。


 方姬然向来都是柔柔弱弱的样子,从来不曾使用过武力,这突然的致命一击,又快又狠,乔占平根本就没有避开的机会。


 他瞳孔倏地睁大,本能地伸手去挡。


 “咣!”


 乔占平没有来得及挡住匕首,那把匕首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堪堪偏了一个方向,擦着乔占平的身体刺过去。


 为此,举着匕首的方姬然也有些收拾不住。


 身体往前一扑,她啊地叫了一声,匕首刺中了石屋中间的一根木头竖梁。


 “嘶!”手腕震得麻木,方姬然恨恨地回头看去。


 不是乔占平,而是另外一个人。


 他就站在石屋的台阶上,没有走下来,却用一颗石头击偏了她的匕首。


 这个人站了多久?!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方姬然抽回匕首横在胸口护卫着,双目微微浅眸。


 “谁?出来!”


 在如今的兴隆山上,只要她拿住了乔占平,哪里还需要忌惮别人?


 这么寻思着,她准备等那人出现,就马上下手。


 可随着那人的脚步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她却愣住了,“师兄!?”


 那个人瘦骨嶙峋,一袭长袍在他走动中荡来荡去,仿佛套在一个骨头架子上。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的力气,他下来时连走路都有些费劲,面容苍白如纸,双颊下陷,两只眼睛深凹着,瘦得不成人形,可他双唇紧抿,神色却极是肃穆。


 “原本……内鬼就是你……”


 长期不言不语的卧床生活,让莫妄说话时,显得很是艰涩。


 可这一句话足够让方姬然听明白他的意思――她做的事,他都知道了。


 方姬然内心里对墨妄是有忌惮的。


 乍然看到他时,她惊慌得几乎不能所已。


 可等她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看墨妄只有一个人,再看看他虚弱的身体,突然就冷了声。


 “师兄醒得还真不是时候。来千连洞,也不是时候。”


 “是吗?”墨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里的神色,全是痛心,“你为何要这样做?阿九是你的亲生妹妹,血浓于水,她待你不薄,你却想谋她性命,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方姬然笑着,笑声凄厉刺耳。


 说罢,她猛地扯下头上的纱幔,恶狠狠丢在地上,将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裸露了出来。


 “以前的方姬然,不善良吗?待人不好吗?可我得到了什么?老天可有给过我厚爱?我爱的男人因我而死,我也因失颜之症,失去容貌,随时有丧失性命的可能……师兄,你告诉我,如果做了恶事会有报应,为什么有些无恶不作的人,不仅没招报应,反倒过得宝马金鞍,比善良的人不知好多少?而我,什么都没有做,难道就活该这般吗?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石屋台阶上的门打开着,风一入内,气温更冷冽起来。


 听着方姬然的声声控诉,墨妄扶住石壁,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爱人者必见爱也。恶人者必见恶也。”


 墨妄此句出自墨子名言,也是极见人心的一句话。


 可方姬然听了,却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师兄心里喜欢她,怎么样都会护着她,怎么样她都最好。我善是如此,我恶也是如此,本就不会有什么分别。一切皆由心而生,你又何苦劝诫于我?”


 墨妄的话有道理,可方姬然这话也不无道理。


 喜欢的人,怎么都是好的。


 不喜欢了,怎么都不好了。


 墨妄皱皱眉,静默片刻,没有反驳,只剩幽幽一叹。


 “师妹,你收手吧!”


 “收手?我收手能做到什么?等着墨九回来报复于我?”方姬然冷冷看着他,捋了捋被帽子弄得凌乱的长发,动作温柔无比,目光却凌厉如刀,“师兄,我为何还会站在这里听你训叨?只因认你还是我师兄,也因为你,并没有叫人来捉我,到底也是念着师兄妹情分的。你对我的好,我感恩。一辈子都感恩。若说这世上,我还顾及着谁,那便只有你墨妄了。但即便如此,我如今已没有回头路。你念旧情不阻止我,我可随你自去,也念你是师兄。你若阻挡于我……”


 顿一下,她迎上墨妄痛心的眼,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你知我本事,就你这破败的身子,不是我的对手。”


 墨妄双眸的光芒,写满了失望,“你是说,你连我也不会放过是吗?”


 “是。”方姬然嘴角冷笑,“若你非得阻我,就别怪我无情了。”


 “呵,你有办法把我和乔工一同杀死,再盗走仕女玉雕?”


 方姬然微微一愕,抿抿唇,又笑了,“不能,当然不能。只可惜,乔占平他不敢对我动手。”


 挑衅地望向乔占平,她突然笑得咯咯的,那是一种恣意的笑,也让她因为失颜症而狰狞丑陋的脸,更是惨不忍睹,在这样石屋中,在豆灯的昏暗光线下,形同女鬼,魑魅魍魉都得甘拜下风――


 墨妄瞥一眼静默不语的乔占平,“乔工,到底所为何事?”


 乔占平一脸歉疚,声音也满是苦涩,“左执事,我,我愧对钜子――当日我夫妻二人前来兴隆山,我原以为从此可隐居山上一生一世,不再过问世间纷争烦忧……但尚雅生下小儿时……却被人偷偷换走,押做人质。我为小儿性命,不得已……”


 许是经历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墨妄听完乔占平的叙述,没有表现得太过意料,只是蹙着眉头思考一下,“你儿被何人押以为质?还有你以前……讲的那些事,其实我与小九心里都不曾全信。没有问你,只因尊重。事到如今,你可否告诉我一声,你到底受谁人指使?”


 乔占平头低下,静默不语。


 “左执事应当猜到了。”


 墨妄嘴一抿,低低道出两个字:“宋熹?”


 乔占平没有说话,沉默了。


 “原来是他……”墨妄纳纳出声,迟疑一下,“可宋熹为何会支使你在火器上面动手脚?难道他不知那样有可能会害死小九吗?”说到这里,一个念头突然爬上心头,他忽而转瞬,怒视方姬然,“火器的事,并非宋熹的指使,而是你的意思?对也不对?”


 若是宋熹,这三年支援萧乾的火器为何都没有问题?


 偏偏到最后一批,等到墨九要亲自押送去漠北时,才突然出了故障?


 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是方姬然自己想要墨九死。


 她假传了宋熹的意思,以子为质,逼迫了乔占平。


 在这一刻,念及方姬然做的恶事,墨妄也想到了很多过往的事情。比如初上兴隆山时,墨九无端被人推到悬坡之下……那些当时解释不清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皱眉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他的人?”


 方姬然回答得很坦然:“墨家大会之前。不过,我不是他的人,我们只是合作。”


 “合作?”


 “他答应我,让我做墨家巨子。”


 “他答应你……?”墨妄轻声念叨,“怪不得……你可以打开祭天台的手印。可这样的手印,并非普通人可以做得了假……难道他就是阿九口中那个……会阿拉伯数字的人?”


 阿拉伯数字?


 方姬然微微一笑,“也许。我不关心这个。我只知道,不管他是不是那个人,只要集齐仕女玉雕,我们就可以打开祭天台,得到千字引和墨家武器图谱。而我,也将成为真正的墨家钜子。”


 “师妹,你的钜子梦,还没醒吗?”


 “醒?我为什么要醒?师兄,我做够了善良的人,更讨厌懦弱的苟且偷生。我的脸已经这样了,我不想看着自己渐渐衰老,渐渐死去。打开祭天台,拿到千字引,也许是我的出路。你如果真为我好,就应该恭喜我,终于勇敢地为自己做了一件真正想做的事了。”


 “你疯了!?”墨妄看着她,“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我竟觉得不曾识得你。”


 “是啊,我疯了!我也变了。自从我死过一次之后,我就早已不再是我了。”方姬然胸脯起伏着,情绪也有些激动,她几乎咬牙切齿,“这个世上,还有比女子容貌更重要的东西吗?我的脸,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师兄,当你们都担心着墨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女子,我受的打击比她更大,我也需要有人来关心我,爱着我,陪着我?可是你……有吗?”


 墨妄顿时愣住。


 怔忡一会,他深吸一口气。


 “师妹,回头是岸,你还有机会。”


 方姬然看着他眼睛里的失望,双眸中也浮上了一层水雾。


 “我回不了头了,诸天神魔,不曾眷顾我,一生痴情,一生苦。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能靠着谁?”


 墨妄沉默。


 这样的方姬然,是让他完全陌生的。


 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吼,末了,又笑着反问。


 “墨九有一句话说得对,女子若不为自己而活,活着又有何意义?”


 “可墨九有没有告诉过你?做人,绝对不能用别人的血来温暖自己的心?你为何一定要和墨九相比较?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不一样的。”


 “我不想和她比,我只想让她的东西,都属于我。”


 墨妄吁一口气,摇了摇头,失神地叹,“可你也未必太自信了。就算你盗走这几个仕女玉雕,也只有五个而已。兑墓玉雕不见踪影,而乾坤二墓在哪里,至今未有消息――”


 “我当然有自信。”方姬然微微一笑,“因为我知道,乾坤二墓就在临安皇城之下。”


 乾坤者,天地也。临安皇城,也当得起乾坤了。


 墨妄心里微微一惊,默了默,直视方姬然凛冽的双眼,不解地问。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是曾经最疼爱我的师兄。”方姬然轻笑着回答,“也因为,你就快死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身体突地往左后方的铁门边扑去,冷不丁勒住了石壁上一条不太明显的铁制引线――为了盗取仕女玉雕,方姬然这些日子没少打主意。这把锁开不了,对她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因为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地取材,再利用乔占平,在这里安装了爆炸装置。


 引线一拉,机关启动。


 “砰!”先是石壁被炸开,紧接着浓烟四起。


 “嘭!”又一道比之前更大的爆炸声,如同震天的闷雷,震动了洞中洞。


 “砰――砰――砰――”


 千连洞中火器无数,炸药与火药更多。


 这样一炸,火星四蹿,原本极易储存的石室也控制不住爆炸的势头了。


 地动山摇,如同地震似的,碎石纷纷往下落,从洞口迸出的火花,几乎映亮了半边天。


 早已入睡的墨家弟子纷纷起身,往千连洞涌来。


 山脚下的古道边,踩着夜露快马赶回兴隆山的曹元等人一看,顿时惊慌。


 “不好!出事了。”


 一行人加快速度,策马扬鞭,飞快地赶回山上,可等曹元组织众弟子刨开炸得一片狼藉的乱石时,只发现了受伤的墨妄与死去的乔占平,方姬然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有一副炸掉的衣袖。


 乔占平紧紧压在墨妄的身上。


 他的头部、腰部、腿部都受到巨石的重压。


 也正是因为他在爆炸发生那一刻,选择了扑倒墨妄,让墨妄得以活命。


 而他自己――却永远的去了。


 随同方姬然一同消失的,还有墨九前期收集的几个仕女玉雕……


 弟子们的抽气声,响彻了石洞。


 几乎同一时间,墨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左执事!”


 他的嘴巴艰难的一张一合,看着曹元,吃力地表述。


 “追……方……姬然……!”


 ……


 ……


 “你是这个世间上最优秀的匠人,你为墨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你的一生都在黑白之间艰难地选择着,却永远保持着爱人之心,重情重义……我们会永远记得你。”


 半个月后,墨九从一个葬礼赶赴另一个葬礼时,在乔占平的墓前,对着他的石碑如此说。


 乔占平在爆炸中故去,事情发生得突然,尚雅猝不及防失去夫婿,早就已经哭得不成人样。两个小孩一左一右跪在她的身边,小的完全懵懂无知,大的学着母亲的样子为父亲烧着纸,一张一张往火盆里丢。也有一张又一张的冥纸,在随风起舞,伴着一阵阵弟子们低低的呜咽,飞上了半空。萦绕,萦绕在坟冢上空。


 人去了。


 事却未成空。


 墨九当着一列列前来送葬的墨家弟子,当着坟冢前乔占平的遗孀孤子,突然拔刀割破自己的小手指,将鲜血滴在坟前的酒碗里,洒在乔占平的坟头,冷着声音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墨九今日起誓,来日我必踏平临安府,血祭兴隆山。”


 “踏平临安府,血祭兴隆山!”


 “踏平临安府,血祭兴隆山!”


 “踏平临安府,血祭兴隆山!”


 众弟子齐声喊话,声势凄厉而壮大。


 有北风从不知名的远方吹来,萧瑟了这一方树林。


 墨九的恨意,不是无端来的。


 这一炸不仅毁了千连洞的物资,死了乔占平和墨家弟子,还把千连洞的设施炸了个稀巴烂。


 兴隆山这个世外桃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墨九的心,都在滴血。


 兴隆山是她的家,是墨家的根基。


 自己的家里被人闹得鸡飞狗跳,这脸打得啪啪响,她如何不恨?


 而且,虽然墨妄醒了,可乔占平却死了。


 她说不出的恨!


 这不仅仅因为与乔占平相处数年的感情,还因为他本身在火器方面的天赋。


 他这一死,墨九简直就像失去了一个左膀右臂――


 尤其看着尚雅和两个年幼的小孩,她都不忍心。


 不忍心告诉他们火器的事情,其实是乔占平做的。


 更也不忍心告诉尚雅孩子的事。


 如果尚雅知道,她辛辛苦苦抚养了两年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亲生儿子,乔占平又离世了,她会不会疯掉?!


 墨九不敢说。


 他们这一路走来本就不易,乔占平人都死了,就让他落个清白吧。


 至于这些秘密……不如暂时留白。


 ……


 南荣景昌五年五月,天气异常的酷热,


 可经了一场变故的兴隆山,却无端的冷寂了下来。


 方姬然并没有追回来,匆匆赶回的墨九急着处理爆炸后续,而哈拉和林也不曾平静半分。


 这个五月,对于整个天下的人,对于整个历史,都具体极大的意义。


 五月十八日,萧乾攻下哈拉和林,这成为了他皇图霸业的一个重要节点。


 从这一日起,萧乾开始了对北勐的正式统治。


 五月二十三,萧乾为苏赫王爷风光下葬。


 五月二十五,就在苏赫下葬后的第二日,阿依古长公主在哈拉和林召开了忽里台大会,并于大会上宣称萧乾为三丹公主之子,乃北勐世子。并称其子乌日根年幼贪玩,无心国事,并不适合做北勐之主,特举荐萧乾为新一任北勐大汗。此举一出,各宗亲纷纷表示归顺,忽里台大会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几乎没有半点波浪,就结束了。


 说来荒唐,却不荒唐。


 识时务者为俊杰!


 萧乾即是三丹公主后人,他们何不顺其而昌?


 当然,也很少有人知道,就在阿依古长公主召开忽里台大会的前一天晚上,哈拉和林其实发生了一场腥风血雨。一些有异心的北勐重臣,都遭到了怯薛军的秘密清洗,这一次毫无预兆的血腥镇压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当太阳再一次挂在天上时,地面上的血迹都已冲洗干净,就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忽里台大会一召开,新汗登基,哈拉和林很快就恢复了过往的生机。


 死去的人,很快就会被历史湮灭。


 有人说萧乾手段残忍,但他这样做的效果很明显。


 ――以最小的牺牲,换得了最大的利益。


 不过,与众人猜测的不一样,萧乾并没有为难乌日根,不仅没有对他秋后算账,还在北勐西部给了他一块封地,任由他领着亲信离去。此举在宗亲中自有好评,就连阿依古也没有想到能为儿子换来这样好的一个结局,之前的种种担心,也悉数落下。


 可她没能随了乌日根去。


 萧乾把她留在了哈拉和林,让她享太后之尊,荣华万丈。


 可她心里清楚,萧乾还是提防着她。


 她与乌日根不在一处,就必然会互相牵涉。


 没有了她,乌日根成不了气候。


 没有了乌日根,她争这些东西又有何用?


 一夜间,哈拉和林变了颜色,换了新的天地人间。


 次日,旭日初升,大街小巷洒扫一新。


 鼓乐响起,号角声声,萧乾在哈拉和林正式登基即大汗位,成为了新一任北勐帝国的大可汗,并发布诏书,正式建年号为“元正”。


 元为初始,为头,为首,亦为圆。正为示其得位正统,取“名正言顺”之义。


 正午的天空,霞光万道,猎鹰高飞。


 元正年的到来,也为萧乾的称霸天下的征战史打开了另一扇崭新的大门。


 ……


 ------题外话------


 妹子们,从明天开始,二锦就请假写大结局了。


 上传大结局的时间没有定,大结局的字数也没有定。


 ……这么说好像有点任性,容易挨打啊?


 但因为我不想失信,所以不敢轻易承诺,免得希望大失望就大。


 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关注大结局时间的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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