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飝语
次日，入宫进书房，何玉已端坐在内，桃面凤眼粉唇，穿水仙色长裙，眼观鼻，鼻观心，十分安静的坐着。
纪长婧刚拉张椅子坐下，教飝语的李斯就进了门。
听闻李斯官居三公之首，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有没有本事，纪长婧不清楚；但课上的，实在让人昏昏欲睡。
上到一半，李斯便稽察功课，纪长婧正当云游太虚中，李斯唤她数声，纪长婧方才回神。
李斯捊着花白长须对纪长婧道：“本朝实行双语制，公文都用汉字书写，自从攻占飝国大片疆土，飝国亦成国土，今天教何玉和你学习飝语，实为江山统一的准备，可明白其中深意？”
扯什么犊子！
纪长婧虽说失了忆，但素有八面灵通的本事，早就把谷国局势摸的一清二楚。
太子府的幕僚岂是白养活的，不说个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都是学问精湛、擅长审时度势之辈，每天被纪长婧叫过来问上几时辰的话，也差不多兜完底。
老皇帝想把飝国占为已有，就说出统一江山的厚脸皮话，纪长婧都替他躁的慌，张了张嘴却道出相反的话：“李大人所言甚是。”
李斯继续捊着花白长须道：“方才所教的飝语你可听懂？”
纪长婧就算真不会，为了面子也要称会，遂道：“听懂了。”
李斯微眯老花眼道：“读几段。”
纪长婧读了几段，通段错两处，但也大差不离。
李斯的老花眼风雨飘摇，让纪长婧辨不清他的情绪，反正纪长婧听得他一句：“不及难成，过之易折，你倒是刚刚好。”
被李斯赞为刚刚好的纪长婧，正刚刚好要坐下，而何玉也刚刚好把目光聚在她身上，目光里透出一种意味深长。
纪长婧撑着腮帮子，顺便也将何玉打量。
不同于慕容亦舒的直接，何玉有种看不到底的沉静，双眸恰如一潭秋水，表面看着清爽，实则深究下根本见不到底。
但纪长婧以为——一个人不管多沉静，也总有按捺不住的时候。
不是不显露，而是时间未到罢！
李斯既是名臣硕儒，纪长婧便不敢再没轻没重的在他跟前开小差，竖着两只耳朵硬撑几个小时。
等上完课歇息的时候，何玉走过来寒暄两句：“听说你失忆了，可有找大夫医冶？”
纪长婧道：“太子找过御医，个个说没办法。”
何玉动容道：“一个人失去记忆，就仿佛成为世间的旁观者，心里空洞而悲凉，脑海里对亲人没有半分印象，觉得发生任何事都和自己无关，想来很是孤独。”
说得好像比失去记忆的纪长婧更了解失忆是怎么回事！
纪长婧侧身枕臂，慢条斯理地道：“我平生优点不多，心宽算一个，既已失忆，就算如你所说般的空洞悲凉也是无用功，倒不如心胸开阔些，与自己好，与别人也好。”
何玉一顿。
纪长婧微微抬头道：“舒妃娘娘甚是喜欢你，那你可知，我怎能跟你一起学飝语？”
何玉道：“是我向舒妃娘娘提议的。”
纪长婧失笑，问道：“为何？”
何玉说出句任纪长婧怎么想也想不到的话：“我已向舒妃娘娘请命，由何府寻遍天下名医，要医好你的失忆症。”
还有这等好人，还有这等好事，完完全全是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做，说是菩萨心肠也不为过。
纪长婧笑得更深：“你对我的事，倒是上心。”
何玉道：“应该的。”
做了好事还不居功，谦虚的跟什么似的，宫里头什么时候不搞宫斗，反而一团和气！
等纪长婧回太子府，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
丫环在屋里刚摆好桌子，公孙阙掐着点走进来，一屁股坐到桌子对面，示意丫环多添副碗筷。
几道菜上桌，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公孙阙观了眼屋里新添的丫环，问纪长婧：“新来的人手，可用得顺手？”
纪长婧道：“自是没青芍用的顺手，可青芍烫伤严重，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公孙阙夹筷菜道：“你的手，还有身上的烫伤，好些没？”
纪长婧道：“我皮厚肉糙，你不必挂心。”
公孙阙既好笑又好气地道：“你呀，真不是个讲究人。”
纪长婧扒完两口饭就想起何玉，开口道：“何府说要寻遍天下名医，医好我的失忆症，何玉为我劳心伤肺，倒有点让我费神。”
公孙阙递到嘴边的筷子顿了顿，瞪着两个眼眶子道：“何府要医你的失忆症？”
“太子怎就这么大的反应？”纪长婧瞧他两眼，索性搁下筷子道：“何府能医好我的失忆症是好事一件，只是我与何玉非亲非故，她做这么多，总让我有些不安。”
何府哪里是好心！
倘若纪长婧恢复记忆，第一件事就是跟太子府闹，口舌之争是轻的，往重了讲，又要闹到你死我活。
何玉是唯恐天下不乱！
公孙阙暗暗吸口气，稍息才道：“何府上上下下倒是真正的学佛之人，把利益众生四个字做到极致，何玉想与人为善，咱们只有随喜赞叹。”
这话听着，让人不明就里。
纪长婧也不打算深究，拿起筷子扒饭：“何玉若是真心帮我，总不能让她深藏功和名，这事我总要跟你说的。”
公孙阙道：“咱们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一家人？
什么一家人？
别因为失忆就拿话诓她，她不是还有个叫顾云珺的夫君在南郡！
纪长婧皱着眉头从饭里抬脸。
公孙阙细长手指伸过来，从她嘴角处拈走颗米粒，微眯着长眸道：“跟以前比，现在的你更好。”
纪长婧被他的动作吓一跳，急得连人带凳往后缩，凳背左右摇晃，差点连人也往后摔去，得亏公孙阙快步起身扶住，长眸逾发眯了又眯：“长婧，我想和你谪结连理，可好？”
纪长婧张大嘴巴合不扰。
好个鬼！
她可是有夫之妇！
就算真如公孙阙所言，她和顾云珺是对假夫妻，那也得等她和顾云珺当面锣对锣、鼓对鼓说清楚再说。
现在算什么，公孙阙想当小三，她还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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