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会面
三日后，纪长婧去到黄府，出人意外之处在于，出门相迎的不是黄夫人，而是黄秋云。
黄夫人不出面，她和黄秋云端着茶在客厅坐下，那成什么意思！
岂不变成，她在相看黄秋云？
黄府门第不低，这些道理总是懂的。
纪长婧眼里不禁闪过诧异。
黄秋云坐在下座，抬头道：“母亲哮疾又犯，让我来陪夫人说话。”
这手太极打的并不周全，纪长婧不紧不慢地抿口茶道：“黄夫人哮疾再犯，于情于理我都当去探望，哪有在客厅跟黄小姐说家常的道理。”
重点就落在“说家常”三个字上。
也就是说，黄夫人不出面，重要的事是不会跟小辈谈的，黄秋云执意坐在这儿，纪长婧能跟她说的也只有家常。
一句话就在逼黄秋云表态，黄夫人避而不见，黄秋云相迎而来究竟何意！
黄秋云没想到纪长婧这么精明，自不敢再打马虎眼，起身向前几步，缓缓跪到纪长婧身前。
纪长婧看得发愣，旋即上前相扶道：“膝盖虽是长在你身上，却没有动不动就跪人的道理，若有事求人，人家愿意帮，你不跪也会相帮；若无意相帮，你跪死也没有用。”
说的是直来直去的大实话！
果然是纪将军的女儿，门风正，气度更是过人。
黄秋云不再遮遮掩掩，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出生就带着胎里毛病，伤心过、绝望过甚至恨过老天的不公平，可随着年龄一年年增长，眼见父母对我的宠爱，幼弟乖巧聪慧依赖于我，自己便放开心胸，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母亲曾说，娶妻娶贤，只要姑娘家人品端重，总会有慧眼识人的好男子，母亲能遇到父亲，那我也能遇到跟父亲一样的男子，不计较我的病患，娶我为妻。”
纪长婧在心里暗暗替黄秋云叹了口气。
像黄秋云这样的处境，遇到顾晏般的男子，大致会以为缘份天定！
顾家的男子都长得俊，顾晏俊，顾云珺更俊，黄秋云会为副皮囊动心，也符合情理。
但，黄秋云不明白，顾晏是抱着将她搓扁揉圆的心态来黄府求的亲。
少女情怀的欢喜很多时候只是自己一个人的，而另一个人从头到尾没有过欢喜，有的只是算计。
纪长婧前世走过的路，不想让黄秋云再走一遍，她怅然叹息道：“所以，顾晏不计较你身患哮疾上门提亲，你觉得他情深意重，害怕身为长辈的我不允，方才跪在我跟前求情。”
黄秋云攥住自己的衣角，像是下了巨大决心似地抬起头道：“一家门户强不强，看的是人，人就是立家之根本。”
“就说顾府，顾大人官重权威，容止谦恭，有战绩功劳，却从不居功自傲；夫人亦出自名门，自强自立，心思缜密，又有父亲做为强大后盾，两位传承有质，骨血里都渗着家族励精图治的秉性。”
“顾大人素来疼受顾晏，顾晏成家立室少不得要照拂关怀，顾晏要是做错事，自有长辈打磨规劝，漫长岁月中不断敲打力戒，就算顾晏不能幡然领悟，要想作妖也得惦量惦量自己。”
纪长婧张口结舌。
黄秋云字字句句敲打在她心坎，她以为黄秋云跟前世的自己一样。
现在才知道，自己前世是个糊涂人，可黄秋云却不是，这是个比谁都明白的姑娘。
纪长婧打起精神道：“听你口气，自是明白顾晏是个什么样的人，既已知道，还想嫁他？”
黄秋云面无水波，语气和顺地道：“我知道，顾晏本和夫人有婚约，但顾晏贪图女色，在卿河边的宿院与府里奴婢厮混，纪将军方才解除婚约，让夫人嫁于顾大人。”
“这世上，没有比夫人更了解顾晏的人，没有志向，好女子颜色，日子久了自然寡情薄意。”
“可顾晏什么都不好，就是有一点好，顾晏忌惮顾大人，耳根子更是软，宋康几句话能让顾晏找不着北，顾大人说是让顾晏去南郡当差，顾晏就会乱掉阵角。”黄秋云道：“这样的顾晏，我有把握拿拈在手。”
纪长婧不明所以地道：“就拿自己的一辈子去拿拈个男人，有意义吗？”
“在夫人眼里，拿自己的一辈子去拿拈个男人，或许是脑袋进水的表现，可对我而言，却是有意义的。”
黄秋云问道：“夫人以为，与我家门当户对的门庭，可有人愿意娶我？”
若是门当户对，考虑到黄秋云疾患，肯定是不会娶她。
纪长婧摇头。
黄秋云道：“能上门提亲的，或是跟我一样有疾患，或是家风不正，或是如顾晏般品德有所缺失。”
“选择有疾患的人，到头来要面对生死，可世间万事皆小，最大的便是生死；选择家风不正的，不但自己被拖累，恐怕还要累及父母门楣；选择品德有所缺失之人，或有大缺，或有小缺，大缺不可，可小缺之人倒是可筛上一筛。”
“顾晏寡情薄意，于其他女子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于我不过偶偶，我既把他看得淡，他负了我，我也并不伤心。”
“他要抬举奴婢妾室，便由他抬举去，我的身份摆在那儿，谁又能越过我。”
想的倒是简单，纪长婧道：“到时候，妾室的气焰腾天，你拿什么压？”
比如前世，葭月受宠，就根本不把纪长婧放在眼里，伤她害她，连她身边的人也没放过。
黄秋云胸有成竹地道：“顾晏来提亲，不就是想谋个官职，我父亲为吏部侍郎，托人脉在吏部替他谋个闲职便是。日后，我父亲既是他岳父，又是他上司，他若是有一点半点待我不好的地方，等闲会饶过他。”
“顾晏愿意娶我，可见他对官职有所执念，一个人但凡有所执念，就等于有了弱点，难道他会为个妾室，就放弃锦绣前程！”
这话纪长婧倒不否认。
黄秋云又道：“顾府是夫人管理庶务，府里奴婢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心里握着，顾晏要抬举亲近的奴婢为妾，到时候宠妾灭妻，夫人作为长辈，定然会为我作主。”
手握卖身契，等于是掌握了一个人的生杀大权。
黄秋云早就想好，要借纪长婧几分力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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