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剥皮者的珍藏
满是锈迹的铁索有碗口粗细，末端镶着一根带着倒刺的弯钩。
抬头时看到的是火把未能照亮的峻黑，不知有多高，也不知这些倒悬的铁索从何而来。
脚下的土地有些潮湿，脚踩在上面还有一种让人不适的粘稠感，与踩在了蜂蜜上一样，粘稠、湿滑，但令人作呕。
路安戈借着火光低头看去，一层暗紫色的绒毛铺满了地面，再下面些，则包裹了一层泛着油光的肉膜，给人一种踩在了发霉的内脏上的错觉。
这里是有风的，些微的细风将弥漫在此处的腐败血腥味吹响两人来时的门扉，也吹动了铁索，那晃晃悠悠摇摆的，是一具具被剥离了毛皮的血淋淋的肉体。
铁钩穿透了躯体，偶尔还能看到鲜血滴落的轨迹，在触及地面时，荡起了一圈小小的波纹，下方的暗紫色绒毛旺盛了几分。
越是往前走，铁索便越是稀疏，但末端铁钩上穿刺悬挂的肉体也越发的巨大，都是被剥离了皮肤毛发，仅剩骨骼肌肉的模样。
路安戈被拽着一直向前走着，穿过了倒吊的肉林，越过了倒垂与上方的山岳般的肉块，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树林内。
是的，小树林。
青绿色的树林，脚下是落叶与草皮，气生根编织成了围墙，将林木与外界的猩红分隔。
越是来到中央区，脚下的暗紫色绒毛就越发茂密，甚至摸过了脚踝，触碰到了小腿，从粘稠到泥泞，这一路可是不好走。
双脚踩在柔软却踏实的土地上时，路安戈心中不免松了口气，步伐甚至都轻快了两分。
“坐吧，我们到地方了。”
大叔将路安戈带到了树林的中央，这里搭着个巨大的四角帐篷，三米高，用厚实的粗糙皮料作为外罩，帘幕将入口遮盖，看不见里面的模样。
两人坐在帐篷边的原木凳子上，这里有个方桌，四角摆着凳子。
“文森。”大叔伸出了右手，自我介绍着，“你也可以叫我剥皮者、屠夫、魔术师、小丑，或者...”
他舔了舔嘴角，露出了招牌的邪魅笑容。
“奥尔德尼最帅的学长。”
文森不知羞的自豪说道，配上那唏嘘的胡茬，狂风吹出的糟糕发型，丝毫没有说服力。
“我主修幻境术印与灵魂学，先生把你交给我可没找错人，放心好了，不过是三级的灵魂撕裂，不算什么太麻烦的事情。”
他上下扫了路安戈两眼，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捏着烟斗，话锋一转。
“但你现在的状况很麻烦，灵魂对外的感知几乎为零。”他伸手捏了捏路安戈的脸，拉扯出了一个咧嘴的僵硬笑容，“人性都快漏干了，这就很麻烦了呀。”
“死魂草会穿透你的肉体瘙动你的灵魂，但凡还有些许感知，都会产生不可抑制的快/感，没人能够憋的住的那种。”文森指了指树林外那暗紫色的绒毛，比划了个升天的高/潮表情。
但换来的是面无表情的注视，与没有波动的眼神。
“好吧，当我没说，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没有任何对外感知的活死人，在地球的时候，受了不少奇怪的注视吧。”
“我能理解，当初我也是，不过比你好一点，我不是灵魂撕裂，而是灵魂分割。”
“我的另一半藏了起来，和我玩了十八年的躲猫猫，一直到了这里我才抓到了他，然后差点没把他打死。”
“闲话就不多说了，我来给你把把脉。”
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斗，吹出了一道烟龙，似乎是用力过猛，文森将自己的灵魂也给吐了出来，烟雾散去后，一个半透明的虚影从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文森的虚影伸手，胳膊插入了路安戈的身体，一把就拽出了一个与他一般模样的半透明虚影，不过更加的朦胧一些。
路安戈的眼眸一空，失去了神光，灵魂被抽离了肉身，原本清晰的感官瞬间变得模糊，就连视线都无法触及过远的距离，如果不是文森的胳膊紧紧的拽着他，路安戈甚至觉得在下一秒，自己就会“嘭”的一下炸散。
“稍等。”文森的虚影开口说了一句，闲着的左手上勾勒出了极为复杂的密文，拍在了路安戈的头顶，崩溃溢散的感觉消失，感官也清晰了许多。
“我们，这是在哪？”
成为了虚影的路安戈，在被稳定了身躯之后，突然变得开阔的视野让他看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东西。
原本的树林也不再是树林，那些倒垂的躯体也不再是躯体，他们都是一个个的囚笼，圈禁着无数的光点，那是被禁锢的灵魂。
脚下的落叶草地也变了模样，一张张溃烂的面容附着在落叶上，青绿的草地是残破的躯壳、被撕裂的身躯。
反倒是那原本是暗紫色的细长绒毛，成为了满目宜人的青绿，带着勃勃的生机。
“只是换了个视角而已，人的眼睛不可能看到全部的世界，不是么。”
文森耸耸肩，原本的虚影在如今看来与常人无异，反倒是肉身，以灵魂的视角看去，却成了一个用粗糙藤蔓编织出的人偶，同为人偶，文森的肉体则是要来得精细了许多。
“要照照镜子么，你现在的模样我想会把你自己都给吓一跳。”
“啪嗒”文森打了个响指，一面等身的大镜子出现在路安戈面前，在他将视线投去的刹那，身形不由得一窒，向后踉跄了半步。
那是一个四分五裂的躯体，是被勉强拼凑起来的破败人偶，巨大的裂缝在身体上穿梭，仿佛下一秒就会崩碎开来。
枯槁的肌肤没有一丝光泽，那些细小的裂纹不知是开裂的皮肤，还是巨大裂缝的延伸，缺失了小半的颅骨让面容都无法完整的拼凑。
“灵魂不同于肉身，只要核心没有出现问题，其他的部分都是能够再生的，当然如果躯壳损失得太多，核心的养分供给不上去，只有等待死亡了。”
文森伸出手指点了点路安戈的胸口，那里有一个乳白色的小点。
“瞧，你差点就死了。”
他伸手在路安戈开裂的肌肤上扣了扣，掰下了一大块碎片，质感如同饼干一般，碎屑四溅。
“人性都快流干了，不得不说，你的天赋能力，还真是够强的，居然能帮你苟了这么多年。”
“是承托没错了，你运气真好，以后开盘下注记得帮我买一份，指不定还能让学长我脱贫致富来着。”
掰碎的躯体碎片被文森揉捏成团，随意的往身上一拍，抹去了不少龟裂缝隙，但也多了一块缺失的地方。
“好了，先回去吧，你这样子可经不起折腾。”
按着路安戈的脑袋，把他往肉身上一塞，周遭的世界再度变幻，路安戈揉了揉眼睛，头脑有些昏沉。
“文森学长，这真的...还有救？”
在亲眼见到了自身灵魂破碎的惨状，路安戈很难相信在缝缝补补后还能完整无缺，什么时候，灵魂也能被当成随意揉捏塑形的泥人玩偶了？
这一点都不科学，甚至都不魔幻。
“么得事，么得事，只要核心还保持完整，你怕个啥嘛，再坏也坏不了哪去，面瘫了这么多年，难不成就不想笑笑？”
吧唧着烟斗，翘着二郎腿，文森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瞅到了些新来的灵魂源质，渍~你吃人了？胆子这么大的么，不过处理的还算不错，挺干净的，小伙子心挺狠的嘛，有前途。”
身为玩弄灵魂的老手，文森瞧见了路安戈身上那些明显是刚刚吸收的，还未消化干净的灵魂源质，就算是他，也被这大胆的行为给惊讶到了。
洗涤灵魂，抹除意识残留虽然对他而言不算太难的事情，可对这新生而言，绝非能轻松做到的。
“安德鲁教授剥离了那些放弃的人身上的火种，我给要了过来。”说到这，路安戈并没有后悔的意思，流失了绝大多数的人性，他的内心深处对于其他的“陌生人”持着极度的淡漠。
如果不是在生活中还享受着林小鹿等人近乎偏心的爱护，也许连送予他人的善意，也不会剩下多少。
艾琳娜之誓在指尖翻转出现，君王与终结的律令在枪口的银火中闪耀。
“都说时间能抹去一切，我就加速了时光，知道他们的意识彻底的被磨灭。”
“天才的想法，我看好你哦。”文森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废物利用倒也还行，虽然有些不道德，不过无所谓啦，哪个男人手里不沾着几亿条人命。”
“.....”
这话说得，都不知道怎么接，路安戈也只好继续默不作声。
“知道秘境么？”文森开口道，随后摇摇头，“有空没空多找诺玛聊聊，去瞅瞅付费版的奥尔德尼全面攻略，每年都有更新的哦。”
“呃...好的。”
“想要治好你自己，有两个办法。”
文森拉着路安戈的胳膊往外走，号脉结束，不用继续呆在他的实验室里了，这里极度纯净的空间是顶尖的手术室，想要具现灵魂不得不来到这里，最污浊的地方，往往会盛开出最美丽、最纯洁的花。
“第一种，找到个大佬，让他替你抓一大堆的素材，洗干净灵魂喂给你吃，就像是这些肉椁（guo3），里面囚禁的都是洗干净的纯净灵魂，我花了十七年才搜集齐，这你就别想了，除非拿钱砸死我。”
像是在炫耀着自己的珍藏，毕竟很少有人能看到这些被剥去皮肤与毛发的肉块里面装了些什么。
“第二种，我把你丢到个比较安全的秘境里，你掏刀子杀个七进七出，生物死亡后会溢散出一些纯净的灵魂碎屑，慢慢的修补自身，不过量很大，我估摸着，起码得有个小二十万。”
文森吹了吹烟灰，美滋滋的吸了口。
“你现在这水平，杀不了什么大家伙，术印现在还学不了，而且那种低等秘境，基本都外包给饲料厂了，不过有人免费帮忙杀猪，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也就砍个三百六十五天嘛。”
走出了满是腐败血腥味的剥皮者实验室，将文森的话语咀嚼消化，路安戈知道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面对未来的日子了。
“文森学长。”
“嗯？”正在契约书中翻找那些合适的低级秘境，文森头也不抬的回应道。
“只有你说的两种方法吗？”
“那是当然了，怎么，还想找第三种？”
“不，我在想的是，你这里能用学院福利付账么？”
“？？？”
“可以，怎么了？”
“那我好像还挺有钱的。”
“哦？”
文森抬起了头，笑得很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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