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存续万年的文明最讲政治

 通行器沿着通天轨道一路向下，在快速下坠了十五万公里后开始缓缓减速，最终停在了一座悬浮于两万公里高空的巨大平台上。


 这座平台，是连接地面与星轨的三十六个交汇点之一，它分别对应着神圣母星的三十六个聚居城，在神圣母星上，每座聚居城都拥有数以亿计的居民。


 此时，数不清的定向轨道车正沿着太空电梯往来不绝，为地面输送着来自宇宙各处的物资。


 作为享受神圣文明遗泽的种族，神圣帝国的子民们当然有资格享受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所应该拥有的资源和待遇。


 霍尔的通行器停靠在一座载人电梯前，即便是作为威风凛凛的执行官，在回归地面的时候，他依旧只能和平台上的普通人一样排队等候着电梯的到来。


 “麻烦请让一让，这位是首席执行官。”


 见霍尔看着人群微微皱眉，迎接他的小伙子迅速上前一步，大声的宣告着霍尔的身份。试图让人们给这位尊贵的执行官让一条优先的通道。


 可他话音刚落，好多双眼睛便齐刷刷的望了过来，眼神中，各种各样的情绪都有，甚至还有人带着赤裸裸的蔑视。


 “啧啧，难道在外面耀武扬威还不够，还要回母星来耍威风？”


 “什么时候军团的人有特权了？我怎么不知道？”


 听着这些冷嘲热讽，小伙子的脸色一下便难看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猛地收到了霍尔传来的信息素。


 “苏达，算了。”


 “可是…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叫苏达的小伙子脸上一片涨红，狠狠的盯了那几个不怀好意的人一眼，用信息素迅速回道：“臭虫！”


 不消说，这些人肯定是苏玛亚。


 “嗯，一个文明越是趋于和平安稳，便越容易诞生各种奇奇怪怪的思想。在他们看来，神圣帝国已经完成了宇宙的一统，没有任何文明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存在。所以…军团这种纯粹的武装集团就不应该存在。”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军团，这一万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文明已经威胁到了帝国的存在。远的不说，就说人类，就已经拥有了可以……”霍尔朝着空中那个无比皎洁的光球看了一眼：“威胁到乐土的力量。”


 苏达眼中露出惊讶。


 霍尔所负责的31号基地启动了八级事件，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星圈。以至于在数月前，至高议会派遣了一个小组前去31号基地进行调查。


 现在，调查报告尚未回来，霍尔居然说人类拥有了威胁到乐土的力量？


 就在这时，电梯缓缓而至。


 一部载人电梯拥有三百个位置，霍尔和苏达走进电梯，随便找了空位坐下后继续交流。


 “霍尔大人，那这次您回来是……”


 “改变。”


 霍尔按下椅子扶手上的地窗开关，脚下顿时显出了茫茫云雾。


 太空电梯缓缓启动，很快便穿云而下，露出了下方一座巍峨的冲天山峦和以山峦为中心而建的庞大城市群。


 以及那遍布整个星球的苍翠绿色。


 二十分钟后，太空电梯降落地面，苏达很快唤来了一辆高速轨道车，随后他载着霍尔驶进如蛛网一般的轨道，朝着那座最高的山峰而去。


 这座山，便是先知院的所在地。是整个文明除去乐土之外最具智慧之处。


 ……


 先知院，第三十九层。


 当霍尔推开门后，一位身穿银色连体长袍的中年人缓缓转过来。


 “霍尔。”


 “克林老师。”首席执行官快速上前两步，对着中年人行了一礼。


 “嗯，听丽安娜说你好多天之前就出发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先知克林笑眯眯的看着霍尔，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是不是在星环上找乐子，以至于流连忘返了啊？”


 “那当然不是。”面对着老师的打趣，霍尔轻轻咳了一声，笑道：“归家路看起来近，但实际走起来却超乎想象的远。”


 “嗯，有几分哲人的样子了。”


 “我其实是在吐槽落地太繁琐了……放在其他地方，我直接飞船能停到门口。”


 “啊哈哈哈！你小子。”克林先知哈哈大笑。


 为了保护母星，至高议会很早就禁止了飞船、战舰进入母星的空域。


 放眼母星，那满目的苍翠和碧蓝，以及藏于森林海洋中的那些数不清的多形态生物，便是这项规定的直观结果。


 或者说，也是苏玛亚们最早的“理论依据”。


 两人说笑中走进了先知的办公室。


 作为先知院中排名前十的先知，克林先知却和那些刚刚晋升先知的普通学者一样，没有在享乐和规格上有丝毫的特权，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可能就是他所在的三十九层，拥有着整座先知院数一数二的学者组和研究组。


 拿某些文明寻祖问宗的标准，克林先知是一个拥有成千上万徒子徒孙的学术祖宗。


 他就是一颗庞大的圣树，荫蔽着数不清的学生，弟子。


 其中也包括了霍尔——他尚未被评为先知时的学生。


 “丽安娜已经给我简单说过了，说你遇到的问题很棘手。”克林先知端坐在椅子上，深邃睿智的目光望向霍尔：“而且，前段时间，葛雷娜的老师也在院会中提到过那个人类文明。”


 “是的。”霍尔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这个文明，他们似乎通过对禁忌技术的快速理解，从而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实力。”


 “嗯，禁忌之所以是禁忌，除了会威胁到乐土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不可控和不可预知。”克林先知微微颔首：“神圣文明的起源，便是两个同时掌握了禁忌技术的文明进行了遭遇，那场战争波及之广，牵扯到了数个超级星系……双方最终完成融合，继而形成了神圣文明。”


 “是32号基地负责的……那条星路吗？”


 “是的。”


 “可为什么军团没掌握？”


 “因为……武器的力量太可怕了。”克林先知直视着霍尔，轻声道：“霍尔，你是有可能接任军团长的人，你一定要有一个意识，就是军团永远是为帝国服务的。”


 霍尔微微一怔，马上道：“军团本来就是为帝国服务的。”


 “你在狡辩。我所指的服务，指的是，军团的力量，永远不能无限制地增长，特别是在科技等级上。”先知凝视着霍尔：“我相信，你能够理解到为什么会这样。”


 霍尔视线一凝，眉头不自觉地便皱了起来。


 片刻后，他嘴角升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老师啊…原来军团在大人物们的眼中，是这样的啊？”


 原来，军团，只是一个工具，而且还是不能威胁到神圣帝国本身的工具。


 “所以，你如果想要说服至高议会让军团的武器升级，那么……你就需要拿出凭借现有的力量无法完成对一个孤立文明的执行打击任务的证据。”克林先知说着停顿了一下，继而缓缓道：“但我先提醒你，你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为什么？”


 “因为，在确定你的证据之前，议会大概率会先质疑你的能力。”


 霍尔深深的吸了口气，他脸颊不断的跳动着，半响后才嘟囔着骂了一句“该死的政治。”


 “母星就是个讲政治的地方。”克林先知微微的笑了一下，一边笑，他一边缓缓摇头：“一个存续万年的文明，不讲政治，还讲什么？她最讲政治。”


 霍尔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的脑子极速地转动着，就连灵触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克林先知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或许是等得有些久了，先知顺手拿了一本帛书放在膝盖上翻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尔最终抬起了头。


 “老师，我觉得，不应该这样。”


 “那应该哪样？”


 “我们失去了进取心。”霍尔握紧双拳，盯着克林先知沉声道：“宇宙还有那么多未知，但我们却……”


 未等他说完，克林先知便马上反问：“那与武器是否锋利又有什么关系？”


 “……”霍尔瞬间语塞。


 “你看。”克林先知宽厚的笑了起来：“我说了，你现在的唯一解，便是给出人类强大到你的31号军团已经无法匹敌的证据——同时你还要证明，就算换一个人，乃至多两个基地帮助你，也不会比你现在干得更好。否则……”


 “那我们还有两个族人在人类世界呢！启迪协会就不管了吗？”


 “启迪协会没有武器，但就算有，也必须屈服于整个神圣文明的政治。”


 “那我要怎么证明？”霍尔的脸微微红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有些激烈：“难道要我们把舰队全部打光？送出去才能证明?”


 “你送了吗？打光了吗？而且，如果你真这么做了，你觉得你还能继续当你的首席执行官吗？”


 霍尔瞠目结舌！半响后，他骂出了一句脏话。


 “这特码的，都是什么鬼道理啊！”


 克林先知并没有介意霍尔的脏话，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回来了，就先回去见见家人吧。”


 霍尔闭上眼睛，接连的深呼吸后缓缓睁开眼：“故乡的樱花开了吗？”


 “开了。”


 ……


 ……


 迪比星系。


 伴随着王翦号率领旗下的六十余艘战舰离去，由人类母舰水星号以及十二艘“鹰”级巡洋舰，六艘功能舰外加十三艘苍蓝星战舰组成的混合舰队也缓缓的出现在了视线中。


 只不过，由于水星号的速度实在太慢，以至于连累了整个舰队的速度。


 但这并不影响整个前敌指挥部的运行。


 只是指挥部群组中，少了一个曾元海和另外一位火控官，多了一个战争礼司海尔科。


 “这是第几次模拟了？”


 水星号上，奥拉夫抬起头来望向海尔科，他的胡须乱糟糟的，眼睛也有些通红。


 “大概是第一百九十八次。”海尔科沉声回道，同时眼神有些复杂的望向奥拉夫。


 作为新圣城的战争礼司，他曾经还对协助人类投下过反对票……都不说了，还在后面升起过想要凭借舰队和武力带领族人前往人类世界的念头。


 毕竟，在那时候，谁会知道人类拥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


 甚至直到他带领启程前往塔拉星执行救援任务的时候，他都并没有意识到人类的力量，还试图想着通过借用克荣人的力量来占据塔拉星系。


 然后……谁会想到，那不怎么漫长的归途中，人类居然能够发展到如此的程度！


 从他出发时的只有十几艘战舰，到现在，人类已经拥有了与执行者势均力敌的一支庞大舰队！


 还有母舰！


 看着虚拟投影中那些密密麻麻如同星辰一般的战舰，再想到自己的十三艘战舰…他就感觉到一阵说不出的苦涩。


 耳畔传来奥拉夫的声音：“198次啊…娘的，还有两次。老海，你下次改变一下切入时机。”


 “没问题。”海尔科沉声回道：“要不我们先顶上？”


 “那不用，你们没有实现全无人化，飞船被打掉一艘就要死人的。”


 海尔科微微一怔，淡淡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说得好！”奥拉夫身材很高大，本身也是接近两米的主儿，但在海尔科两米四的个头面前也是个小矮子，好在他胳膊够长，刚好能够拍到对方的肩膀：“不过老海啊，无意义的牺牲是不可取的。我们的命…很宝贵的。”


 海尔科微微一笑：“看了人类好多的影片，我是真没发现人类怕死。”


 “那要分时候，如果真到了需要用人命来填的时候，我们是可以昂然走向死亡的。”奥拉夫缩回手，深深的吸了口气，开始继续模拟数据。


 为了保证足够的数据和结果，整个前敌指挥部的所有指挥官都是各自进行模拟的并提交数据汇总的。


 只是由于海尔科属于客卿，他虽然有参议和指挥本部的权限，却没有调用艾塔进行高级别模拟的权限。于是他只好和海尔科两个人讨论着来了。


 就在这时，投影光幕降下，杨文志的身形出现在虚空中。


 “奥拉夫，数据已经够了，你准备一下，我们会在二十四小时后登录你船，并将前敌总指挥部转移到你船。”


 奥拉夫瞬间一怔！


 “准备动手了吗？”


 “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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