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纳妾宴

 当日晚上，一封封喜帖自陆府飞送而出，陆陆续续落到各大世家的府上。别无二致，均是陆家家主陆长鸣嫁女，于明日傍晚在陆府设宴，盛邀各家子弟前去观礼。


 陆长鸣嫁女儿，的确不是小事。但知道底细的都清楚，他陆家主老来得子，膝下只有一个不久前夭亡的陆望川，哪还有什么女儿？但李墨石与陆府美婢春风一度的事不算什么秘密，结合前后一猜，那些老狐狸大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好一个陆长鸣，攀李家的高枝儿连临阵认女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真真是舍了老脸不要了。


 不过埋汰归埋汰，李家的声势有目共睹，只要没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这场纳妾宴是无论如何都得去的。


 一夜很快过去。


 婚宴当天的陆府张灯结彩，到处都挂满了红幔红布，连门口的石狮子都各配了一朵炫眼夺目的大红花。成群结队的下人进出来往，搬东西的搬东西，扫卫生的扫卫生，一派热火朝天。


 内宅某闺房之中。


 月芍早已褪去丫鬟服饰，换上了一身红底金边，绣有无数祥云纹彩的华贵喜服。因为是纳妾，不好太过铺张，她头上并未戴鎏金凤冠，而是以一支翔凤金钗固住发髻。可饶是如此，经过盛妆打扮后的月芍仍然无比娇艳，连身边的侍女也为其容光所摄，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钦羡。


 “姐姐，你今日这妆扮可真是美极了，姑爷定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这侍女与月芍也是相熟的，知道这位姐姐心地和善，断不会一两句玩笑话翻脸不认人。


 月芍白了她一眼，轻点她的额头道：“小丫头片子，现在取笑我，你早晚也得有这一天。”


 侍女微微一叹，半开玩笑半真心地道：“有道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个个女子都得嫁人，可想要像姐姐这么嫁得好，那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月芍嘴角绽开幸福的笑意，道：“李公子能主动纳我为妾，的确是个有担当的好男儿。不过这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你总能遇到一个真心对你的。”


 侍女促狭一笑，揶揄道：“哟，还叫李公子呢？我记得前天晚上某人‘李郎’、‘李郎’喊得热乎，听得我这做女人的都心里直发痒呢。”


 月芍羞不可耐，啐道：“小浪蹄子，我什么时候这么叫过？”


 侍女满脸无辜，眼角眉梢却藏着坏笑道：“兴许是梦里吧？估计梦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场面，这不叫出来呀就浑身不舒坦！”


 月芍大羞，一时间却不知骂什么好，抓起一只绣鞋便扔了过去。


 陆府后门。


 穿着一身暗红长袍的李墨石避开下人耳目，打开后门走进陆府之后的小巷。他脚步如飞，半盏茶的工夫便赶到巷子尽头。


 听见动静后，前方阴影处浮现一道人影，一个中等的黑衣汉子迎面走来，向李墨石抱拳一礼：“见过公子。”


 李墨石问道：“我让你准备的可都准备好了？”


 黑衣汉子点头道：“公子放心，小人前日起便备好了三匹良驹，好吃好喝养着，正是精力旺健之时。马车也已经套好了，等陆府动静响起，我便将马车赶到这巷子口上。”


 李墨石道：“城卫军都打点妥了？”


 黑衣汉子道：“按公子的吩咐，小人没有惊动上面，只是买通了北城门的军士他们迟上一些闭门。那两人身家性命都握于我手，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胡作非为。”


 李墨石终于放心地长吁一口气，道：“这几天你辛苦了，等我出了城去，那几个商铺的房契自会有人交给你。”


 黑衣汉子有些诚惶诚恐道：“能为公子办事是小人之幸，哪敢贪图公子的酬劳？”


 李墨石摇摇头道：“功必赏，过必罚，我李家屹立七代不倒，靠的就是这六字箴言。这次你差事办得好，于我有莫大助益。些许几个商铺，也算是你应得的。”


 黑衣汉子头颅低垂，没有再接话。


 李墨石摆摆手道：“回去吧，之后几天尽量少露面，首尾一定得收拾干净。”


 黑衣汉子心中一凛，道：“小人明白。”


 片刻后，李墨石回到陆府，正好在花园撞上一个行迹匆忙的下人。他见到李墨石后松了口气，语气急切中带着丝丝埋怨道：“我的好姑爷啊，这种节骨眼儿您就尽量别溜达了，负责给您化妆的师傅已经等半天啦。”


 说完他想起面前这人怒斥宗绍平、殴打萧闻道的事迹，登时生出一阵悔意，苦着脸补救道：“小的也不是催您，但这时辰是真有些来不及啦。”


 李墨石倒也不怒，淡淡道：“带路吧。”


 等一切准备就绪，夜幕也悄然降临。


 夜色笼罩下的陆府金碧辉煌，从里到外都透着暖融融的灯光。一批批实权人物乘马车来到陆府，带着厚礼在下人们的簇拥下进到府中。


 等人都差不多到齐后，宾客齐聚在灯火如昼的厅堂中静候新人。主位上的是陆长鸣，旁边则是一身绛红的李夫人。两位长辈分别是一对新人的至亲，两家各有一位，正好为新人作见证。


 在下人洪亮的传唱声中，李墨石牵着美妾月芍走了进来。众人第一眼瞧见后，莫不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赞了声“好一对璧人”。


 李墨石英武俊朗，气度沉稳，怎么看也不像十六七岁的少年，反而有一股成年男子的大气。而月芍身为妾，按云盘这边的礼仪是不用顶盖头的。娇嫩白皙的面容配上华贵喜庆的袍服，倚在李墨石旁边分外可人座中不少好人.妻的客人食指大动，但看了看李墨石还是脸色灰暗地移开目光。


 “新人敬茶，拜见父母恩亲。”


 李墨石与月芍各捧一碗茶，躬身敬到陆长鸣与李夫人手上。


 陆长鸣眼神恍惚，隐隐竟有泪光闪动，想必是忆起了陆望川。李夫人更是百味杂陈，一边还未从夫君逝世的悲痛中抽离出来，可另一边又为儿子的婚事倍感欣喜。


 在司仪的主持下新人礼成，李墨石与月芍相对一拜，起身后眼中皆有爱意流动。就在陆长鸣袍袖一挥，宣布宴会开始之际，李夫人忽然脸色发白，抚着额头歪倒一边。


 李墨石又急又怕，慌乱中抱着李夫人跑向后院。月芍紧跟而上，陆长鸣则强自镇定着安抚宾客，随后遣下人速请医师，给李夫人查看一番病症。


 好好一场纳妾宴，竟在李夫人突然的“发病”中乱成一团，只余面面相觑的宾客无奈对视。


 府外的夜色，已是愈发的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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