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蓝颜祸水
“啊，这两只啊，”碧落笑容可掬，“我们君上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他就不用了，所以这两只您用过的，君上就顺手扔给您了。”
“那强迫我学写字又是怎么回事？”
黄泉抢着答：“君上怕您大试的时候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碧落：“……”
殷九璃：“……”
浮生感受到周遭气氛异常，连忙解围，“主上，天风十二宫的车马怎么也好过咱们自家的，既然都送到门口了，不妨就用了，早日到了帝都，也好早做打算。”
殷九璃也觉得今天她要是不上这辆马车，身边这四个人肯定就是塞也会把她塞进去，不然他们几个要么不回去复命，若是回去了，脑袋必然被人塞进肚子里去。
所以无奈，只好提了红裙，上了那辆纯白的鎏金马车。
车上的帘子一掀，一股淡淡的甘苦凛冽之息传来，抬眼一看，“白占？”
一个白影扑面而来，轻飘飘落在她的肩头，额上的凤冠便在她的脸颊上触了一下，殷九璃就僵在了原地，之后一颗心便瞬间软了下来。
车厢门口冒出碧落的笑脸，“姑娘，我们来的路上捡了只鸟，觉得甚是好看，怕姑娘路上寂寞，正好顺手送给姑娘路上作伴。”
“……”
天风十二宫的神驹，果然四蹄生风，夹道护送的黄泉卫和碧落使飞快地从两旁闪过，没过多久，就只有他们这辆纯白的马车疾驰在通往帝都的官道上。
尚翠和素青坐在外面驾车，浮生本来想钻进车厢陪自家主上，谁知立刻被尚翠揪了尾巴，使了一个狠厉的眼色，再加上他那只狐狸鼻子极为灵敏，立刻嗅到里面的气息不同，于是立刻了然，乖乖地夹在两个青衣翠衫的宫娥之间乖乖看风景了。
车子虽然疾驰，却四平八稳，毫无颠簸。
殷九璃上车之后也不再说话，由着白占立在肩头，两眼一合，便靠在成堆的软枕上休息。
如果这个时候，她要是还想不明白这只鸟是谁，怕是该真的失忆了。
算起来，那晚他坐在她的妆台前调胭脂，正是夺仙发作的日子，虽没看见脸，可那背影却是没人可以替代的。
后来他仓惶逃走了，白占也跟着不见了。
等到白占回来，她虽然只逼着它开口说了蠢货两个字，可那声音，那语气，她当然一听便知道是谁！
王八蛋！
明明在九重天上有了妻室，却还对她这样纠缠不休。
因为他，她被人活生生碎了灵根，断了上天入地的路。
因为他，她被人赐了谢君恩，毁了身子，从此绝了做母亲的念想。
本该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一场遭遇，连他自己都以为她会恨他入骨，吃了情深不寿从而就彻底把他给忘了，可事实上，她为何从来就恨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就对他无所求吧？
殷九璃安慰自己。
她对这个男人没有执念，从头到尾她只是喜欢他的美得不真实的容颜。
所以即便诸事因他而起，却也不想将罪责都推到他身上，毕竟蓝颜祸水，却也不是他的本愿。
而事后他这般小心翼翼、尽心尽力地伺候，倒也实在挺感人至深的。
殷九璃翻了个身，伏在那些软枕堆里，将脸埋了起来，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外面。
真是个安静的马车啊，连轮子都不沾地，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她呼吸渐渐均匀，身边便多了一个周身纯白、长发如雪之人，一只手撑着额角，用他最惯常的姿势倚在她背后，静静地看着她。
殷九璃睫毛一颤，双眼露了一条缝，果然她一睡着，他就现身！好久没有见过他那张盛世容颜了，好想看一眼。
可白湛似是发觉了她心念变动，那只刚刚掠过腰间，想要抚上小腹的手就瞬间抽了回去，背后的人又变成了鸟。
于是殷九璃只好重新紧紧闭上了眼睛。
既然你也不想直面我，那我也不想见你了，你……，哎，你随便吧……
这时，请见外面尚翠恭敬道：“姑娘，到了练习写字的时辰了。”
殷九璃：“……”
外面话音刚落，人就钻了进来，在车厢的小桌上布了笔墨纸砚，之后恭恭敬敬又令人无法拒绝地看着殷九璃。
殷九璃只好作出睡眼惺忪的模样，从软枕堆里爬出来，无可奈何地抓了毛笔，沾了墨，忽然不怀好意地看着白占。
白占立刻也警觉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白占，过来。”
白占扑棱棱飞到车厢角落。
“跑什么，过来啊！全身都是白的，审美疲劳了！”
尚翠识趣地悄然退了出去，只听得车厢里扑棱成一团，殷九璃起初邪恶的笑声就渐渐变成惨叫声。
最后，白占依然是周身翎羽纯白，以胜利者的姿态倨傲站在小桌上，殷九璃却浑身是墨汁，那张脸上除了墨迹，还有许多被鸟嘴啄的红印。
他本就是这天地间最凶残的猛禽，即便此刻身形小了点，却也不是她一个丫头可以蹂躏的！
“喂！我写字还不行嘛！你干嘛那么凶！”
“喂，我都写了，你还咬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运笔要藏头护尾，力含其中！”
“喂！你怎么还咬我！不就是把白占写成了卤占嘛！”（篆书中，白与卤字形略相近。）
“你再咬我，以后就给你改名叫卤占！要不就叫卤至深好了。”
……
浮生坐在两个宫娥之间，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动静，虽然不敢稍有妄动，但是自家主上的安危始终是第一位的，若是里面那一只扁毛的真的敢对主上不利，他倒是不在乎以命相搏。
可是，里面的画风很快就不对了。
“白占，你快看，太好玩了！”
“白占，我把你也画进画本里去吧！”
“你想演个大英雄还是土匪？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当土匪！”
尚翠瞪着眼看着素青，悄声问：“怎么回事？”
素青目不斜视地驾着车，“我把姑娘房里那一箱画本放在了车上，给她旅途解闷之用。”
接着，只听见殷九璃在里面一声吼：“哇塞，这是什么？”
之后就没声音了。
一副卷轴！
哪里来的？
这么火爆！
她打开只看了一眼，立刻就唰地合上了，暗戳戳地瞥了一眼一旁的白占。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看了！
而且这副卷轴……
太精彩了！
太精辟了！
太精湛了！
再抬头，白占正淡定自若地看着她。
殷九璃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坏笑，我让你扮鸟！
“白占，有好东西，快来！”
白占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晚他亲手搬来送她的某宫图而已，这里面的内容，他早就跟她透彻地学习过几遍了。
此时她大惊小怪地唤他，反而让他觉得有意思，于是优雅地飞落在她肩头，结果下一秒被人一把抓住抱在怀中，一只手轻轻顺着那一身翎羽。
唰地，那副卷轴展开在一人一鸟面前，“你看，我够义气吧，有好东西从来都不忘了你！”
“来，跟我一起研究一下，等去了帝都，傍个王孙公子什么的，一定用得上！”
周遭的气息果然开始变得一沉。
可是下一刻，白占就后悔自己干嘛要变一只鸟在她身边。
这魔障一边小声在他耳边点评那副某宫图，一边用那纤长的手指在他脖颈和腹部柔软的绒毛上逆着毛若有似无地撩着。
那几根欠揍的手指头气欺负他此刻身形小，放肆地到处溜达。
真想一翅膀被她扇飞算了。
白占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看在温莲的份上，今日不收拾你！
……
直到入夜，纯白的马车依旧一路疾驰不停，完全没有投店的意思。
“素青，为什么不找个客栈住一晚？我又不赶时间。”
尚翠抢着答道：“回姑娘，客栈不干净！”
“那可不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我想下去走走透透气。”
素青温声答道：“姑娘，此时不可，这一段官道没有人烟，两旁都是荒坟，不宜散步。”
荒坟？
殷九璃眉梢一扬，偷偷瞥了眼吃了闷亏生闷气的白占。
不多时，马车开始奔跑的越来越慢，周围阴冷的气息越来越重。
尚翠坐在前面又用力叱了那四匹神驹，可依然速度越来越慢，似是车子越来越沉重。
这时她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她正急着御车离开这一片阴宅地，便甩了一下袖子，“别闹，干什么！”
再转头，看见浮生和素青都在她身子的右侧，那左侧是谁？
回过头去看，一只惨白的脸，眼睛上两只黑窟窿，正龇着牙朝她笑！
鬼啊！
她手中随手一鞭，啪地一声脆响，将那鬼打下车。
可是这一声响，整座马车顿时炸了锅一般，原来身后的车厢上已经无声无息不知爬上来多少恶鬼行尸。
它们不知如何隐藏了气息，居然连浮生都没察觉。
两个早已飞升了天仙的宫女倒是不怕恶鬼，可是奈何不得恶鬼又多又恶心，还黏糊糊地不知死活往她们身上爬，两人又要驾车，又要防止那些鬼进去惊了里面那招惹不得的人，于是只能是一面嫌弃地尖叫着，一面去驱散恶鬼。
浮生见车厢里面许久都没有动静，便知道，有的人已经跑了。
只是这一次逃跑，她怎么连那鸟都一起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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