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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大家都是角儿

  “铁锤,铁锤!这狗崽子死哪儿去了!拿银钱时跑的飞快,派差事就见不着人影!铁锤!铁锤!”

  一个头戴黑纱筒帽,身穿圆领皂衫,腰系一条五色丝绦挂玉坠的老吏站在照壁狱神龛前撑着腰边骂边喊。

  “来了!来了!”

  尖哑的嗓子从巷道深处传来,还带着回音。听着“咚咚咚”的脚步声近,又过了几个呼吸,才见个黑衣小吏从巷角跑出来。

  “来、来了!五、五爷怎么这会子到牢房里来,日头可毒得很。”

  铁锤边说话边匀着气息,眼角偷瞄着五爷的脸色神情。

  五爷不耐烦的打断铁锤的话,道:“去后监把昨日收押的宋鑫提出来,吕大人要问话!”

  “啊!”

  铁锤站那儿张着嘴,半天没反应。

  五爷见铁锤脸色,知道那帮孙子定是又玩大发了。襄阳府被围,牢内几个月开不了一回张,没新人就没油水,一群人整日里没精打采。昨日一气收了三个,那群人还不乐疯了,估计是十八般武艺轮番上场,不知道还有没有个人样。

  其余那两人倒是无所谓,可这宋鑫……

  “那犯人活着还是死了?”五爷气极败坏的揪起铁锤问,一滴油汗顺着他焦黄的腮帮子滑下。

  “活、活着!昨日进来的那几个贼军汉身体壮得很,再活个十天半月也不成问题!”

  五爷顾不上与这小混蛋搓牙花子,把人向边上一撩,自已进去了。适才典狱长过来传话时,言里言外似乎说这宋鑫还有出头之日,让他提点着狱里的那群恶狼。Μ.ΖЪzw.ζà

  要说投进虎头牢里能从正门里出来的,他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几个,上一个还是二十多年前。心里揣着事,脚下却带着风,这四方巷道冷风嗖嗖,凉意逼人,他额上却起了层薄汗。

  顾不上擦汗,又紧着脚穿过普监站到虎头牢前。铁锤忙嘻着脸抢上来开锁,道:“这牢门低,不若小人去把那宋鑫提了来,省得五爷钻进钻出,伤了腰。”

  虎头牢寓意老虎肚子,有进无出。门楼修得仅三尺高,通道一丈八尺长,仅容一人过,两端皆有槛有门,成年男子过时须半蹲半爬着进。

  “屁话!爷爷原先管这虎头牢时你小子还不知在哪个妇人裆里,钥匙拿来!”

  铁锤无法,只好从腰间摘下的那一大挂铜锁匙中理出两个阳雕了狴犴图案的递上。五爷一下捅开第一道门,又艰难的弓着身子挪进第二道门前开锁拉门。

  宋鑫也不知自己被绑在这木架上多久了,只记得日头最初还能照到全身,慢慢地便只剩半个头顶。最开始是热,然后是痒,再后来就疼。全身大半重量都挂在双手的大拇指上,他早就没了知觉,也不知以后还开不开得了弓。舔了舔唇上的咸腥,喉头也泛起了甜意,那些龟孙子不是把他忘记了吧。

  这帮子酷吏也太贪了,几百两银子下去竟没探着底,也不知小良熬不熬得住,正想着,耳边似乎听到响动。只是他这会已经僵了,略一动脑袋,不仅颈骨“咯咯”作响,还疼得销魂夺魄,这种滋味真是酸爽的很。

  五爷看见被挂在院中的宋鑫眉头立时拧得像麻花,那人头面肿得斗大,浑身血渍处爬满的蝇虫,见人走近也不肯飞远,“嗡嗡”的乱转。两根吊起的手指已经变做黑色,也不知残了没。

  上前喊了句:“宋将军!你还好吗?”

  宋鑫这会子看所有的人都是花的,也分不清谁是谁,一律都客气敬着着。都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他这两日是真真见着了。见有个人影走近,喉珠滚了两滚,嘶着嗓子,艰难的挤出五个字:“劳驾给口水!”

  铁锤屁颠的拾了水勺从旁边池子里舀了水准备喂,被五爷夺了过来,手一抖,洒了宋鑫一脸。

  宋鑫觉得自己估计被这勺水浇起了烟,水珠顺着眉毛棱子滑落下来,他赶紧伸出舌头顺着唇周舔了半天,等再无一滴水落下,方遗憾的收了回去。

  “宋大人,小人陆阿五,你身子脱水的厉害,这会水喝多了会死人。你歇口气,我再喂你一小口。”

  他这是晒晕了头,还是狱神爷显灵了?宋鑫顾不得多想,冲着那人影点点头。

  铁锤见五爷面色不善,卖乖的指挥着身后赶来的狱卒帮着上前松绳子,扶着架着把人放到院中井沿上坐了。五爷把勺子里剩下的一丁点水喂宋鑫嘴里,道:“宋将军先顺口气,前边吕大人让你去二堂问话,出了牢子我再给盏茶你,人就缓过来了。”

  宋鑫点头示谢,现在他浑身疼得说不出话来,倒似比吊着时更难受般,但脑袋却是极清明的。

  这吕六不传他上大堂反而进了二堂,这其中的意思可就大了。看着也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穿这么拙劣的陷害,若是宋甲那边顺利,今天放出去都说不定。

  可是依着吕六的尿性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向来自诩有诸葛孔明之材,这是想拿他演七摛孟莸了。

  进什么庙里念什么经,这般演着也无妨,可这牢狱实在是太恶心人了,他怕阿苏回头嫌弃他丑。可若是这会就服软,那吕六又会觉得他虚与委蛇,回头整个更恶心人的,他怕自已这把子骨头经不起吕六三番四次的折腾。闭目思忖良久,也没寻出个妥当的法子。

  这类子酸腐文人最讨嫌,拉着不走,打着倒退。除非自己心气顺了,否则旁人越插手越糟。

  再是多想也无用,只能放下。转念又想起紫苏,也不知那小没良心的,有没有替他担上半分心。

  被宋鑫掂记着的那个小没良心的这时正在吕师悦面前低声哭着哀求。吕师悦被哭得浑身冒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也知道宋兄忠良,若能帮忙我岂会去钓鱼解闷。问题是我爹从来不会听我的,我若是说上两句,恐怕还要拖累宋兄。哎!这可要怎么办才好呢?蒋大夫先起来说话好不好!”吕师悦急得边搓手边转圈,想伸手扶起佳人,谁知佳人一径躲闪。旁边那个孩子更哭得抽抽答答,看着可怜极了。

  紫苏原也没想着让吕师悦帮上多大忙,只是借着这个好引出自己真正所求。听吕师悦说完,便期期艾艾道:

  “那,那吕校尉,能不能,安排我与冬郎见见宋大人!”

  白玉盘的脸上,两颗漆黑如墨的眼珠儿被泪水浸过,莹莹有流光,吕师悦瞧了一眼脸便红了,双眼呆直,嘴里喃喃的应道:“哦……好,好。”待回过神立时又反口道:“哎!不行不行!关进虎头牢里的死囚,除了死刑前能见家属一面,吃上一口断头饭,平日是绝对不许探监。”

  这整是一只软脚虾,要你何用!活着费米,死了费地!

  堂堂知府家的小衙内,号称膏梁纨绔,却这般尊纪守法,紫苏被气得差点笑了。索性也不再多说废话,拉着冬郎站起,冷着脸道:“既然如此,那阿苏也没什么与吕校尉可说了。”

  调头拧了棉巾四处擦拭,如若屋中无这一人般。

  吕师悦见紫苏生了气,更是急着抓耳挠腮,拦在两人身前道:“你先让我好好想想,我、我、我定能想出法子。”说完一个劲的挠头,紫苏只冷眼看着,不言不语。

  “五爷!五爷一定有办法。我怎么把五爷给忘了,他老人家能耐最大,一定能帮我想出个好法子。阿苏你别生气,但你所求我总是要尽力帮的。你能来我这边,我不知有多高兴,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说着吕师悦便想伸手去拉紫苏的手。

  危险,冬郎的眼睛都快竖起来了!

  爹爹没少在他面前提及吕师悦,虽然他也没见过几回,但就是这般神奇,总有些东西即使只看了一眼,便如雕刻般镂在了心底,厌恶到骨头里。

  这吕师悦在冬郎心中便是天下第一登徒子,是想抢他家阿苏姐姐的大坏蛋。所以就算在哭,他的小眼睛也没放过盯梢。眼看那大坏蛋竟然想拉阿苏姐姐的手,立时虎扑了上去,大咬一口。

  “大胆!快、快把这个小畜生给我拖出去,重重的打,打死了算在我头上!”

  紫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屋内挤进来一群丫鬟,七手八脚要拉了冬郎出去。幸好她向来手比脑子快,一挡一推,哗啦啦倒了一大排。完事摊手护在冬郎身前,如同护崽的母鸡般,面色煞白双眼却瞪得溜圆。冬郎抱着紫苏的大腿,见吕师悦看来,如小兽般龇牙咧嘴,还发出“哼哼”声。

  小的那凶相可爱的紧,大的那份惶恐样可怜的紧,吕师悦不着痕迹的把被冬郎咬伤的手在内袍上蹭了蹭,然后放在娘眼前飞快的一晃,道:“娘别急!根本就没咬着,你看,你看!儿子身手灵活的很,岂会让个小孩伤了!”

  说完也不让姜夫人看仔细,环手便搂住她向自己房里走,软着身子撒娇道:“娘就可怜可怜我吧,爹才忘记我做的浑事,你这一闹准把他给引来了。回头再打我几下,您就得去梦里寻我了。”

  姜夫人听了急的连声喊“呸”,但声音明显压低,完了又双手合十的冲着四方边拜边说:“小儿说话,有口无心,各路神仙千万莫掂记!”反复念了四五遍方停下。末了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就冲着身边丫鬟道:“有这种欺上的苗头就不能留,快把这两个贱种拖出去,打完了让牙子送去挖河泥。”

  襄阳府牢里的囚犯现大多都发送到护城河边扩展河道,每天早出晚归,褪一层皮,裹一层泥,苦不堪言。

  “别,别呀!不听话多打两顿就乖了,儿子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娘就依了我吧!”说完也不等姜夫人反应,便冲着院子里喊:“红罗!红罗!”

  语音未落,从东边耳房里钻出个粉衫碧裙的丫鬟,先冲着姜夫人和吕师悦行过礼,然后才应道:“四郎君有何吩咐!”

  吕师悦冲着红罗挤眉弄眼的说道:“你,把这两个新来的,带去让阿江狠狠的打,打听话了为止。”

  红罗听完应下,上前扶住紫苏的手臂捏了捏。紫苏知道吕师悦不会有坏心,便顺从的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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