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等等,夏洛克，既然对方带着人质，我们是不是该……”


 雷斯垂德快步跟在他们后面,后半句“是不是该再谨慎一些”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看到夏洛克唰地拉开了密道木板门。


 “……算了。”他只能招手示意后面的人过来,又喊住她,“至少你别走在前面。要是对面带枪，你剑术学得再好也没用。”


 雷斯垂德顿了顿,补充道：“或者棍法。”


 “那是自然。”夏洛克状似乖巧,已经迈出去的一脚又缩了回来,但华生听到她小声嘀咕，“我还学过巴西柔术。”


 华生：“……”


 他默不作声,悄悄将她又打量了一遍。


 夏洛克个子高挑,现在天气冷,她喜欢穿长风衣,裁剪得当的款式更衬得她身形瘦削修长，在女性身材中也完全称得上苗条,完全看不出有多少肌肉和力量感。


 这样的外表，居然说她擅长格斗？他有点难以相信。


 即便前些日子在米尔考特那个废弃工厂里见识过她一棍子抽飞职业杀手的壮举,华生仍然下意识觉得,那不过是人类在危急关头的本能爆发罢了。


 同样，他也很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骑士姿态的保护者,就要走上前去，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


 “不要过来！”


 一瞬间,刚进入密道里的人们都停下了脚步，惊疑地环顾四周。


 夏洛克从角落里捡起了一个小巧的无线音箱，看起来就像是被人随手丢在这里的。


 但肯定是有意而为。


 对面传出女人紧张得啜泣的声音：“请……停下,各位警官先生。”


 雷斯垂德眉毛一皱，压低声音：“我的天，这就是那位被劫走的克丽斯汀·戴伊小姐吗？”


 华生没能欣赏她在舞台上的歌喉，但之前在后台有过一面之缘，对她的声音记忆深刻，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她。


 很快，带着颤音的女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低沉柔和的男性，他一开口仿佛带着咏叹调，声线华丽无比。


 “这里


 并不是你们该踏足的地方，”那位幽灵先生慢悠悠地说着，明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整个苏格兰场的围捕，依然从容得让人怀疑，“歌剧院不欢迎一切无法欣赏音乐的人，请你们止步——若是想要见我，那么，就请福尔摩斯小姐一人前来。”


 “凭什么要听你的？”多诺万警官提高声音，“你进了这密道，所有出入口已经被我们包围了，难道你以为你还有逃走的机会？”


 幽灵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会在意克丽斯汀。”


 背景里隐约传来女演员发抖的声音——提醒了大家，他有人质在手，的确拥有谈判的权力。


 这下，雷斯垂德和他的手下都面面相觑。


 多诺万啧了一声，小声说：“夏洛克你不是说他对女主角痴迷得很么，这男人完全不靠谱啊！”


 现在一遇到警察，就把女人推出来用于威胁，哪里有爱情可言？


 “你对激情杀人犯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夏洛克朝她挑了挑眉毛，“我也说了，他是个疯子。”


 雷斯垂德当然不能放着人质安全不管，贸然强攻。他正考虑要不要申请特警队过来，抬头就对上夏洛克的目光。


 她依然气定神闲，朝他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华生也立即跟上一步，但刚行动，幽灵的声音紧随其后：“华生医生要是想来，我也欢迎，不过你的枪可不能带在身上，要是一不小心擦枪走火……我也不想伤害到克丽斯汀，她可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嗓音愈发轻柔，听得华生不寒而栗。


 夏洛克说：“好。”


 收到她的眼神示意，华生微微无奈，暗暗咬了咬牙，还是把枪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交到雷斯垂德手里。


 “希望我们别一进去就踩进猎人的套索里。”他自言自语。


 两人一路沉默着穿过半个小时前走过的通道，来到那个房间面前。


 这密道的墙壁和门看起来都密不透风，但其实并没有做特别的隔音效果，大门紧闭，还没等他们接近，华生就能听到回荡在狭长空间里的小提琴演奏，还有天籁般的歌


 声交替或重合，仿佛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他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走到了舞台前，被夏洛克捅了捅手肘，才回过神来。


 “很奇怪吗？”她一边收起手电筒，一边露出安慰的笑容，理解地表示，“其实我也不太理解一定要用唱歌来代替说话的艺术。这就是我从来不看歌剧的原因。”


 华生：“……”


 那什么，这种话当着这个幽灵的面说好吗？


 夏洛克顺着他的目光转身，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无声无息地转到墙壁另一边，头顶有如探照灯的白光打下来，映出一个穿深色礼服的身影。


 他脸上带着一个惨败的死神面具，长长的黑色披风在微弱的气流中抖动，几乎和真正的幽灵一样，飘一般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午好，两位。”


 夏洛克歪了歪头，目光在面具上定格，试图穿过两个黑窟窿，望进隐藏在后的那双眼睛里。


 而华生皱起了眉毛。有那么片刻，他下意识把眼前的幽灵先生和那天工厂里远远望见的“m”的背影对比。


 但很快，华生摇头否决了。


 这个幽灵有着明显更宽、更厚的肩膀，身材也更结实，别说将人勒死了，就算一个人亲手把皮尔吉吊起来也是有可能的。


 那天他看到的背影，看起来更像是属于一个文质彬彬的瘦高个的。


 意识到这男人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具有威胁性，华生也绷紧了神经，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请进。”对方却像是完全没看到一样，优雅地行了礼，比手势请他们进入房间。


 他表现得仪态十足，但和现实中正儿八经的贵族有不太一样，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舞台表演的夸张感，将他的真面目隐藏得更深。


 华生一眼望过去，对方像是被包裹在黑斗篷里面，只露出苍白的下巴，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就是不知道夏洛克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他看向夏洛克，她却只是闲庭信步地走进了房间，看着抱膝坐在角落的年轻姑娘，叹了口气。


 “你就是来请我们听小提琴的


 ，幽灵先生？”


 “他是……剧院里的‘魅影’。”女声呢喃道。


 克丽斯汀紧紧环抱着手臂，手指揪着戏服的袖子，脸上毫无血色，冷汗涔涔，除此之外，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惊吓过度，显得不知所措。


 “侦探小姐，还有……医生？你们怎么来了？”


 “魅影。”华生好奇地重复了一遍。


 魅影朝他们看来，目光幽深，充满不明意义。


 “听人说，福尔摩斯小姐在小提琴上颇有造诣，若非如此，方才你说出那般对歌剧不恭敬的话时……”他轻声道，面具后的眼眸微微眯起。


 如果说，有些声音好听得能让人怀孕，他那独特的嗓音则是让人在情不自禁的心动中感到暗流涌动的寒意。


 压迫感瞬间直扑而来，华生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同伴面前。


 “你想做什么？”他厉声道，“主演乌巴图·皮尔吉就是你杀的吧？你带走克丽斯汀又是为了什么，谁跟你提过夏洛克的事情？”


 他虽然和克丽斯汀一副关系密切的模样，但克丽斯汀也是今天才从艾琳那儿认识了夏洛克，怎么可能知道她会弹小提琴？


 除非去过贝克街。


 ——他还戴着面具，说不准就是曾经经过他们门口，或是造访过客厅的某个委托者。


 华生不得不产生这种怀疑。


 克丽斯汀原本眼神空洞，听到这里，猛然睁大了眼睛。华生的声音一下子将她拉回到了现实。


 皮尔吉死了！


 她亲眼看着他的尸体在自己面前摇晃，鲜血从他口鼻流淌下来……


 “魅影！”她惊叫出声，乞求般地望着他，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这真的是你做的吗？”


 怎么会呢？


 是魅影教会她唱歌，给了她一切声乐的知识与技巧，让她得以抓住了代替卡尔洛塔的机会，一举走红。


 一直以来，她都如此感谢他的存在，又为他的歌声倾倒。正因为如此，她看着所有人为魅影所做的事情心慌意乱的时候，选择了相信他，闭口不言——她相信他只是太热爱歌剧，只是


 一个追求完美的强迫症患者。


 可是，在今天，一切的幻想都破灭了。


 克丽斯汀绝望地注视着那漆黑的披风，手指尖抖得更厉害了。


 男人踱步回到她身旁，弯腰伸出有力的臂膀，一下子将她托了起来。


 “你在怕什么？”他柔声道，“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你的歌声，我怎么能容忍他三心二意站在你身边？我警告过了，你们却依然不管不顾让他上场——”


 华生也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那个匿名信，难道是你写的？——还是写给皮尔吉的？！”


 魅影好像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在场，看克丽斯汀站稳后，便自然松开了她的手。


 “严格来说，不是我写的，如你们所见，来到伦敦后，我一直住在这里，并没有机会去寄信——不过，我托了一位好心的朋友来帮忙我做这件事。”


 夏洛克凉飕飕道：“那么，你应该也知道，你那位朋友把信寄给了艾琳。”


 “我看到了。”但魅影并不在意，“他们在巴黎团到来之后，有无数次机会将警告转告给他们，可是并没有。那能怪谁？我只知道，有一个不合格的演员在不适合的剧本里出场了。”


 他当然要将他踢出局。


 面具下的笑容温文尔雅，另一种角度看，却是残忍而冷酷。


 “也是那位朋友提前送你来到伦敦，让你参与到皇家歌剧院的装修工程队里？”她又问。


 魅影发出低沉的笑声。


 “他说的没错，你对他很好奇，一定会追问这些。令人奇怪的是，他对你了如指掌，而你却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他是谁？”夏洛克径直打断。


 魅影停下来，通过那张诡异的面具，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叫莫里亚蒂。”


 这就是m的名字……


 夏洛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感到稍许怪异，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轻易地就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得知。


 也是莫里亚蒂安排的吗？


 “是他告诉我，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除了性的吸引——也就是所谓的爱情以外，还可能拥


 有更复杂、深沉的情感。”


 魅影慢慢走近，华生想拉着夏洛克后退，然而刚迈出脚步，身后的门骤然合上，发出哐的一声。


 他们的去路也被暂时打断了。


 她没有动，看着男人从斗篷下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抬起。


 “比如好奇，再比如……欣赏。”魅影循循善诱。


 他的声音实在太动人，仿佛充满一种魔力，让人能轻易迷失其中。


 夏洛克顿时明白，为什么克丽斯汀明知道自己的音乐老师就是个杀人犯，眼里依然流露出迷茫与纠结，为什么她在登台演出前，听说过“幽灵事件”时，那种无法心安的忧郁神态。


 “确实，你不爱她。”她缓缓开口，“你真正爱的是自己——你创作出来的音乐，你亲手培养出来的顶尖歌手，你将克丽斯汀视为你的作品，想让她彻彻底底地当你的提线木偶，仅此而已。”


 虽然她和多诺万警官经常不合，但这时候，她还是很认可她的评价的。


 深情的男人都不太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但还是会很有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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