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雪莉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 就差在脸上贴一个“科学怪人”的标签了。


 快斗情不自禁后退一步，后颈冰凉冰凉的。


 本能告诉他，现在已经遇到了生死关头, 他如果不快点逃的话，可能会发生一些无法挽回的……


 没有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将他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的居然是“路人”先生——


 冲矢昴端着热气腾腾的煮锅从厨房里出来, 笑眯眯地说：“咖喱已经做好了, 要一起尝尝看吗？”


 客厅里僵持的沉默被打破了，趁着雪莉分神的时候，快斗连忙推着新子的肩膀远离了药盒，把她按到了餐桌旁。


 炖牛肉的香气短暂地吸引了新子的注意力。


 她用手撑着下颔，看着从锅里倒出来的咖喱浓汁, 顺着勺子浇在白米饭上, 香气迅速弥漫。


 土豆和胡萝卜都被切成小块，已经煮得酥软, 看着就很可口。


 不愧是昴先生, 当他们其他人忙着查案破案的时候, 他居然……在学做料理！


 很快，新子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冲矢昴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目光落在客厅那些杂物上, 混合着化学物的气味的确有些刺鼻。


 “稍等，我去整理一下。”他从容地挽起袖子, 将腰上的围裙接下来, 挂在椅背上。


 雪莉盯着他转向客厅的背影, 不动声色地抬起手肘, 戳了戳新子。


 “怎么样？”她压低声音, 微微勾起唇角。


 “什么……怎么样？”新子刚拿起勺子，应了一声，面露不解，“你是说咖喱的味道吧？等等哦。”


 她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含住，然后沉思许久。


 另外两人都紧紧盯着她，终于，新子咽了下去，放下勺子，神情十分安详。


 ”咖喱做得挺不错的，下次别做了。“


 “……”


 雪莉半信半疑，端来盘子给自己盛上咖喱。


 ……然后她的眉毛抖了抖，很淑女地放下勺子，低头吐掉。


 有这么难吃吗？快斗直接从锅里舀起一勺，凑近了嗅。


 闻起来没什么问题，还能感觉到浓郁的果泥甜味，怎么看都是出自家庭主妇之手的标准咖喱饭。


 呃，或者家庭主夫。


 他又试探地尝了一小口咖喱牛肉，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就是用这么一锅咖喱特意拯救他的吗，昴先生，感人！


 “胡萝卜应该切成丁，盐放多了太咸——最重要的是，洋葱和咖喱块完全煮糊了，”雪莉拿起手帕擦嘴，毫不客气地说，“不过，作为初学者的话，也勉强过得去吧。”


 她挑了挑眉毛，看向重新返回厨房的冲矢昴，十分冷酷。


 “原来是这样，受教了。”冲矢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认真地点头，表示记下了，“既然难以下咽的话……就不要勉强了。”


 他说着，伸手就把新子面前的咖喱饭端了起来，放到料理台上，一边打开了水龙头。


 雪莉悠悠叹了口气。


 “看来还是不行啊。”她歪头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向新子，“比起波洛咖啡厅那位，还差得远了，对吗？”


 “为什么要和安室先生比较？”新子困惑，一边舔了舔嘴唇，那股烧糊了的咖喱味还沾在舌尖上，挥之不去。


 “他们的本职又不是专业厨师……”


 等等，非要说的话，其实本职工作确实差不多，一个是FBI调查官，一个是公安警察，在组织里，也是做着类似的情报工作。


 但雪莉显然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新子改口道：“总之，没有什么可比性吧？就算安室先生很擅长做料理，也不意味着所有人都需要擅长吧？”


 “比如我就完全不会做呢”这样理直气壮的台词，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咔哒一声。


 洗干净的碟子被放进碗橱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新子愣了愣，抬起头看向对面，冲矢昴若无其事地，受伤的动作仍然不紧不慢，很仔细地擦拭着另一个碟子。


 衬衫袖子被他挽到小臂，露出力量分明的手腕，令人心悸。


 “你是说，为什么要比较吗，”雪莉慢吞吞地重复着，唇角微微上扬，“这可不是我决定的。可能有些人就是有好胜心吧？你说呢，这位黑羽君？”


 快斗：“……”


 他默默地在心里记了一笔。


 哦，还有一个“安室”啊。等等，好像那天晚上他也在……


 快斗恍然大悟，轻轻锤了下手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终于看懂局势了。


 咖喱饭没了，意味着他们的晚饭又要等待外卖来拯救。


 新子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晃着腿，看着冲矢昴洗碗，洗锅，突然惊醒：“等等，好像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没错吧？”


 这个身份是不是有点错位啊？


 她逐渐坐立不安，飞快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又被雪莉按着肩膀坐下。


 “昴先生不是说了吗？是他借用了厨房，那么使用以后还原归位也是理所应该的吧。”她轻轻笑了一声，“除了咖喱以外，你还有别的想法吗？”


 新子歪头想了想。


 “虽然不会做料理，但昴先生还是很努力呢，这种不断挑战自我的精神也非常值得我学习，嗯嗯。”她说着，郑重地点点头。


 雪莉挑了挑眉毛，又突然叫住快斗。


 “你在笑什么？”


 “没有没有。”快斗正色。


 “那我们还是来聊聊伯父的事情吧。”雪莉继续说，“既然你不肯牺牲自己——”


 科学家少女很刻意地拖长了声音，手里把玩着那个药盒。


 小巧的金属盒子里发出轻微的震荡声，好像是药丸之间相互撞击，听得快斗的心跟着抖了抖。


 “这到底是什么？”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捧着一颗颤抖的心问道。


 哗啦啦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冲矢昴将碗筷一一放好，向雪莉投来同样好奇的目光。


 雪莉晃了晃盒子。


 “是改造药物，服用后能够刺激男性体内的干细胞，特定分化形成子宫……”她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聊点了什么外卖一样。


 每说出一个词，就令快斗的心抖得愈发厉害，如听天书。


 “当然，目前还没有实现永久功能，只能维持一次妊娠期。”雪莉惋惜地叹了口气，“除此之外，胚胎也还要在通过体外人工受精的方式完成，再植入体内……”


 新子也呆若木鸡。


 “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她回过神来，惊叹道，“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呢。”


 雪莉抿了抿嘴唇，矜持地微笑。


 “那是当然。”


 两人再次转向快斗，少年颤抖着抱住双臂，往后挪椅子。


 “你们不要乱来啊！这种想法很危险——等等，还有别人在呢！”他将一线希望放到了冲矢昴身上。


 冲矢端着热水壶走过来，放在餐桌上，镜片闪过一道白光，挡住了他大半的表情。


 “既然只是为了应付父母，”他语气温和地，“我想，志保小姐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服药，而是……让他们以为你服用过这种药物吧？”


 快斗微微呆滞。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艰难地开口：“这有什么区别吗？如果是假的，只要一去做检查就被戳穿了吧！”


 男人托腮作沉思状。


 “嗯，的确，高中生就怀孕，还是太早了，”他轻轻叹息，“不够有说服性，很容易露马脚的。如果要躲避追杀的话，我倒是可以想办法给你提供FBI的关系，采取证人保护计划。”


 “……哈？”


 “前提是，”冲矢昴一本正经地说，“你得抛弃你现在的身份，包括名字，家人和朋友，再也见不到他们，从此以另一个人的名字和身份，作为一个和现在五官的陌生人活下去——”


 喂，等等，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吧！


 “不过，对手是那位名誉国际的推理小说家的话，那的确是个相当可怕的男人——各种意义上。”冲矢继续说，语气十分认真，“恐怕我也不能保证他完全找不到蛛丝马迹。”


 “……”


 快斗蔫蔫地耷拉下脑袋：“算了，我还是先挑墓志铭吧。”


 少年拿起手机捣鼓起来，看着像是自暴自弃了。


 又轮到新子忧心忡忡，和雪莉对视一眼。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问得诚恳，“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奉子成婚呀……”


 她自己都还没到十八岁，别说养孩子了，连对结婚都还没想象过，只觉得十分遥远。


 但是，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老爸真的对怪盗基德怎么样了的话，新子沉重地想，那么，万千迷弟迷妹集体暴动起来，说不准就把她扔进东京湾“殉情”了呢……


 惨！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冲矢昴打破沉默的同时，门铃响了。


 新子一怔，下意识扭头看向大门的方向，没来得及多想，问：“是什么？”


 “问题关键在于，”冲矢语速加快，“如果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伯父不相信——要如何让他相信这一点呢？”


 新子摇摇头：”就是想不出来嘛。“


 她没忍住，拖长了声音，听起来像是撒娇一样——大概是因为在可靠的成年人面前，不自觉产生了依赖感吧。


 冲矢昴弯了弯眉眼，依然不动声色地，食指轻叩桌面。


 “解题思路是，说服他，如果还是行不通——那么，转移矛盾。”


 门铃叮叮当当地响着，催促着他们，雪莉微微皱起眉毛。


 新子也提起一口气，撑着桌面缓缓站起来。


 “我去开门。”她看似沉着地转过身，朝玄关走去，快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悄悄屏住呼吸。


 门开了，传来女人轻快的声音：“新酱——”


 新子还没看清，就被有希子的拥抱牢牢地圈住了。


 “呜呜，这么久没见，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吗？”有希子揉乱了她的头发，手臂也黏糊糊地缠着不放。


 “明明是你们不打招呼就出国又回国……”


 她挣扎着从对方的围巾里冒出脑袋，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听到一声轻咳。


 “好久不见，新子。”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很温和的样子，“家里似乎很热闹呢。”


 新子含糊地应了一声，借着门廊微弱的光线去观察对方。


 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他们还是和她记忆里熟悉的样子。明明刚从跨太平洋的飞机上下来，结束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却一点也看不出疲惫。


 有希子肯定补过妆了，看起来容光焕发，就算被几十个记者追拍，也不会被抓到死角。


 至于工藤优作，他不那么擅长穿衣搭配，但也很注意形象，一身的休闲西装，胡须也打理得很整齐，比同龄的毛利侦探看起来还要年轻几岁。


 他刚刚将行李箱拖进玄关，就被有希子挽住手臂，笑吟吟地说：“先不要管行李了。家里有客人的话，先打声招呼呀。”


 “好。”


 ……


 很难形容这是什么世纪性会面。


 有希子哼着歌，转过玄关之后，看到餐桌旁同时站起的三个人，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咦？”


 雪莉住在这里，他们当然都是知道的。但是……


 有希子掩住嘴唇，夸张地惊呼：“哎呀，这不是昴先生吗？”


 下一秒，她惊喜的眼神就转向新子，bilingbling地发着光，饱含深情：原来你们已经发展得这么快啦，不枉费妈妈的努力，妈妈好高兴！


 新子：“……”


 她觉得她老妈应该还没搞清楚事态发展，于是重重地咳了一声。


 有希子马上又发现了试图把自己藏进餐桌下的快斗少年，歪了歪头。


 “诶，这位是？”


 快斗试图钻餐桌的意图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按在后脑勺上的手阻止了。


 “你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啊。”优作轻轻感慨，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却僵硬得挺直了腰板，从脖子到脚踝仿佛都石化了一样，动弹不得。


 有希子凝视着少年那张熟悉的脸，目光逐渐疑惑。


 新子顿时心头一紧，悄悄给快斗使眼色。


 快斗心领神会，手腕一转，从指间变出一朵玫瑰花，殷勤地递到了大明星面前。


 “这是送给姐姐的——”


 有希子狐疑的表情立刻转变为绚烂的笑容。


 “啊，我想起来了，是盗一老师家的孩子吧？你小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呢。”


 快斗显然不记得这么回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然后又被有希子亲切地揉了揉脑袋。


 他晃了晃一头乱发，也顾不上在意形象，乖巧地朝大人们露出羞涩的笑容。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和新子——是怎么认识的？”


 有希子唔了一声，还是不太明白，询问地看向新子。


 “我……在帮她查案子。”快斗硬着头皮。


 新子用力点头，但凉飕飕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叙述。


 “哦，是这样吗？”优作慢条斯理地说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毫无疑问，是冲矢昴倒的水。他镜片后的眼神依然温和，似笑非笑。


 “查到了衣柜里去，是吗？”


 什么！


 有希子瞪大了眼睛。


 “新酱——”她顿时拔高了声音，眉毛也挑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转向新子，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客厅里一片死寂。


 冲矢昴继续倒茶，雪莉捧着杯子假装品茶，被他们抛下的少年孤零零站在工藤优作的“魔爪”下，瑟瑟发抖。


 “不、不是的，我……”


 只有新子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昴先生是她妈以物色女婿的眼光从美国找过来的，而她正在扼腕痛惜他们的发展不如她的预期。


 快斗……是她爸找来给她帮忙的，进一步发展关系却不是他的希望。


 所以，他生气了。


 ……应该是生气了吧？


 新子咽了咽口水，头一回在自家老爸面前如坐针毡。


 叮咚一声，门铃又响了。


 优作的目光随之一转：“这么晚了，还有客人么？”


 新子举手：“那个，应该是外卖到了——我去拿！”


 她说完，飞快地溜了出去。


 逃避并不是办法，新子一边紧急思考，一边伸手准备开门，突然迟疑。


 等等，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好像更不妙了。


 他们点的外卖，难道不是……


 门开了，波洛打工人拎着外卖袋，笑吟吟朝她打招呼。


 “晚上好。”


 “安室先生……”新子的表情顿时痛苦起来。


 “唔，你今晚点了不少东西呢。”安室像是没察觉到一样，整理着包装，“是有其他人在吗？——有点多，不介意我直接拿进去吧？”


 “不介意。”新子说，语气轻飘飘的，“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太好了。”


 安室跨进玄关，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门口的几双鞋，还有陌生款式的行李箱。侦探思维很快让他推导出了大半的事情经过。


 但如果只是工藤夫妇回家，新子不至于露出这幅表情……


 他凝视的目光在玄关一扫而过，看向客厅。


 “怎么回事？”安室悄悄用口型说，“需要帮忙吗？”


 新子用力点头，扯住了他的袖子：“拜托了！这事关我和我的朋友……的生死……”


 安室有些意外，垂眼看着她的手，新子坚持不放。


 “我知道啦，”他无奈地笑笑，“我会尽量配合的。不过有这么夸张么？伯父伯母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吧？你是打碎了家里价值千万的花瓶，还是删了令尊的稿子……”


 “都不是，”新子沉重地说，“但是，昨晚我房间被怪盗基德光顾的消息……被他们知道了。”


 “……”安室也愣了一下，“那你需要我帮忙证明什么呢？”


 新子也在想冲矢昴的话。


 转移重点，是什么意思呢？


 对了，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危险，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捶了下手心。


 “那如果是三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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