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安室没有明说, 但在场的都不蠢，结合那阵子媒体报刊上铺天盖地的“怪盗基德与女高中生侦探这样那样不可告人的秘密”……


 和叶“啊”了一声，虽然猜到他们的关系可能很特别,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是——她扭头看向新子，侦探少女叹了口气, 朝她点点头。


 “那你们……”和叶问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神神秘秘地见面, 又怕被他们发现而躲起来？换成别人, 这行为当然很可疑，绝对是不清不楚、暗通款曲的那种。


 可如果是基德, 那么，单凭“怪盗”这个身份就已经能够解释一切了。


 “嗯，”新子很干脆地应下来，抿起唇角, 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他是我的线人啦，本来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解释，不过既然现在……”


 被他们发现了真相, 新子反而放松下来。


 看, 是他们猜出来的，我已经努力帮你圆了, 不能怪我哦。


 快斗：“……”


 少年微微发呆。


 这发展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原本虎视眈眈的几人在听到“怪盗基德”的名号后，居然反应这么平淡！


 琴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转身走人, 对一个耍戏法的小偷似乎完全不感兴趣。


 伏特加愣了愣, 也赶紧跟上, 出门之前，不忘了给快斗一个凶恶的眼神，一边抬起手在脖子旁边比了个咔嚓的手势：你要是敢对大小姐怎么样……我就去跟BOSS打小报告！


 至于服部平次他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早说啊，吓我一跳！”他居然一本正经地坐了下来，严肃地问——“有什么新的情报？”


 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架势让怪盗君懵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是震惊还是失望。


 不对劲，他可是男人诶，男人！还是和侦探格格不入的怪盗！


 他瞪着侦探少女，努力忍住没抓着她的手臂摇晃质问：他们对你也太放心了吧？


 少年怅然若有所失，但一边是扛着竹刀的剑道部主将，另一边是修炼合气道的少女，还有安室，外表看不出来有什么，很和善的样子，但他本能地觉得不好惹。


 因此，就算心里有诸多意见，他也还是很配合地将自己手头的情报分享出来，再幽幽地看着新子：看在你的份上，我才……


 “等等！我觉得需要和警方汇报一下。”平次郑重其事地打断了快斗的陈述，拿起手机拨通了大泷警部的电话，一边“喂”一边急匆匆走出了房间。


 安室对快斗寻找的宝石戒指更感兴趣，低头和手机里的聊天对象发送信息。


 和叶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和新子的目光对上。


 新子笑了笑，拿起门卡放在她手上：“你去找刚才那位黑泽先生，让他们再开一个房间吧。”


 “可是，已经很晚了。”和叶拿过门卡，犹豫地提醒，“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事情想查，但是……也该睡觉了吧？”


 “当然要睡觉。”新子认真地点头，指了指乱七八糟的衣柜，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我们在这个房间应该没有睡觉的心情了……”


 等和叶也离开了，新子收回目光，手里转着茶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对面做着脸上写满了“好没意思”的怪盗君，耷拉着脑袋，用手托着下巴：“你这些朋友，还真是……怎么说呢，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不然呢？”新子反问。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这么正直的高中生，能有什么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吧？——谁会相信呢。”


 快斗嘟囔着什么“缺乏戏剧性”，又听得到新子说：“不过你要是这么喜欢追求刺激，不然，等我爸妈回国的时候，再演一次？我妈妈跟他们不一样，很浪漫的，她很有可能会相信喔？”


 她歪着头，眉毛笑得弯弯的，简直是大明星老妈的翻版。


 然而，少年却只是一个激灵，连连摇头，很坚决地否决了：“开玩笑，我还是很惜命的！”


 “诶，她很可怕吗？”


 “伯母当然不可怕，”快斗一本正经地说，“但是伯父就……诶，你知道的，他可是‘那位先生’啊！”


 他郑重地强调了那个词，便捂住嘴，自觉表示认错。似乎某位大BOSS威严不浅，隔着太平洋都能起到无形的震慑力。


 新子怔了怔，也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她才问：“你也觉得他们是坏人吗？我爸爸他……”


 “唔，也不是这个意思……”少年支支吾吾。


 “那我呢？”她又问。


 快斗正要回答，看着她脸上流露出来的些许茫然和落寞，又停下来。慢慢地，他收起了脸上过于散漫的笑意，试探地抬起手，看她没有抵触，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你们在做什么……”少年顿了顿，说得很慢，“同样，就算是你父亲，也不清楚我自己的计划。虽然名义上是合作关系，大部分时候，我们互不干涉。但我想，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在为自己追求的真相而努力。”


 他认真地望着那双蓝眼睛，放下了手。


 “既然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那为什么还要在乎表面的名声呢？”说着，快斗微微勾起唇角，露出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容，“你说是吧。”


 ……


 房间里安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笃笃地响了几声。


 新子倏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转头看去，安室捏着一张门卡，朝她晃了晃。


 “房间开好了。哦，和叶小姐说，已经很晚了，她有点怕鬼，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笑眯眯地说着，他意有所指，“毕竟，除了担心房间里是不是藏着鬼，更要担心会不会有擅自闯入的小偷，毕竟，很多时候，人比鬼更可怕对吧？”


 这就是在下逐客令了，并不委婉的那种。


 快斗慢吞吞地撑着手臂站起来，双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他的目光还停留在侦探少女的脸上，她此时的状态还是让人有点在意。


 ……不过，好像以他的立场，也没什么能够帮上忙的。


 快斗欲言又止，表情很快恢复正常，正要迈出一步，安室又轻咳一声。


 “走正门，可以吧？”


 “……诶，知道啦。”怪盗君忍不住叹气，望着心心念念的窗户，转了个身。


 两人擦肩而过，安室瞥了他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快斗却觉得后颈一凉，好像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样。


 他走到门口，思索着是从有监控摄像的走廊下楼，避开被摄像照到正脸，还是干脆从楼梯间的窗户翻出去，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


 半夜入住的客人行色匆匆，和他撞上了肩膀，也丝毫不减步伐，踉跄了几步，也只是低声道歉，几乎头也不回地，转了个弯，就消失在走廊另一头。


 不一会儿，快斗听到了门卡解锁的声音，他停下了脚步，迟疑地看着走廊尽头。


 魔术师的习惯让他随时保持着对身边环境的敏感度。


 刚才和他擦肩而过的客人戴着鸭舌帽，很刻意地将自己裹在风衣里，明明天气还没那么冷。正是夜晚休息的时间，旅馆走廊的光线很暗，他的模样完全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过，快斗最不缺的就是对人的经验，还是能从对方的身形和步伐判断出，这是个年轻男性。除此之外，他觉得这人有点熟悉……


 少年思索着收回目光，理了理连帽衫的帽子，兜住了自己的脑袋，快步离开了旅馆。


 *


 三浦修一关上门，呼地喘了口气，因为赶路得太急，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色，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他摸索着去找墙上的电灯开关，但第一次来，他对这家旅馆的室内陈设并不熟悉，好半天，房间里传来咔哒一声。


 床头的壁灯亮了起来，暖色调的光线柔和地覆盖了一小片区域，照在女人波浪卷的长发上，染成了浅金色。


 “怎么这么着急？”她笑着问。


 青年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慢慢走上来，低垂着眼睑，小声喊了声：“姐姐。”


 三浦走到了灯光下，面容变得清晰起来。


 和俱乐部里那些浓妆打扮的男公关不一样，他长相很清纯，一副无害又无争的神情，也有相当的受众群体，在俱乐部里的点名率很高。


 他自己也很清楚，就是靠着这张脸，再加上一点点男公关必备的聊天技巧，他才能从这些客人身上收获那么多喜爱，以及代表了“喜爱”的小费与礼物。


 但这并不意味着有多轻松。


 他必须每时每刻洞察对方的心情，揣摩她想在自己这里获得什么程度的回应，不能太主动，也不能太矜持，必须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如履薄冰……


 “你跑去哪里了？”女人望着他，嗔怪着，又面带笑意，“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修一，大家都还以为你失踪了。警察都去俱乐部调查了，你知不知道，会给我带来很多困扰呢？”


 “对不起，姐姐。”青年的头更低了，嗫嚅着说，“家里突然出了点事，我的手机也不巧坏了……”


 当然不是坏了，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敢开机。


 三浦默默咬紧牙关。


 家里人是用他的名义借的高利贷，在接到第一通电话时，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向学校请假，去避风头。


 他这些日子赚了不少，勉强还是可以还贷的，但更重要的是名声。


 如果让学校知道这些事，奖学金评选就泡汤了。


 他在外面躲了三个月，一边想办法将那些昂贵的礼物换成现金，终于凑齐了数额。凶神恶煞的追债人这才消失了。


 女人轻叹一声，没有追问。


 “我知道，修一君有自己的苦衷……如果是家里长辈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会想办法的。”她说得温柔，情深意切。


 “姐姐，”三浦鼓起勇气，慢慢蹲下来靠近沙发，低声说，“可是我怎么好意思……”


 “陪我坐一会儿吧。”她轻轻把手搭在了瘦削青年的臂弯上，很亲昵的姿态，但并没有更进一步。


 她低下头，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最近太忙了，修一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是我的错，没有和千夏姐说，就擅自离开……”


 青年握住了对方的手，心跳如鼓。


 在接触到女人的目光时，他心里浮起了微弱的愧疚感。每次说那么多好听的话，还不是为了从她身上捞一笔钱，他自己也很唾弃这样卑微无能的自己……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愧疚感在他看到女人手上闪亮的宝石戒指之后，又很快地消退了，变成了苦涩，自嘲和冷漠。


 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人一生下来就被阶级牢牢地限制在狭窄的空间里。有的人轻轻松松就能获得一切，可有的人努力一辈子都赶不上。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照顾弟弟妹妹，拼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获得长辈和同龄人的赞赏和羡慕，可是……他们哪里看得到自己风光之下的另一面？


 这不是他的错。青年在心里重复着，像是在寻求认同感一样，逐渐放松下来。


 “喜欢这个吗？”女人好像注意到了他多看了几眼自己的戒指，松开他的手，去摘左手上的戒指。


 漂亮的宝石在暖色调壁灯下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青年看得发呆，冷不防被手心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


 “千夏姐？”


 “想要的话，就送给你了。”她笑吟吟地说。


 三浦诚惶诚恐，跪坐在地毯上，小心而虔诚地托着对方的手：“您真的对我太好了……报答的话，您想让修一做什么都可以的。”


 “做什么都可以吗？”对方失笑，托起他的下巴，垂着纤长的手指，新做的美甲闪闪发光，“修一君真可爱。不过最近真的没什么心情，姐姐有点累……就陪我聊聊天，好么？”


 青年没说话，低下头去，用嘴唇轻轻触碰美甲上的光泽。


 “姐姐想要什么都可以。”


 *


 咚咚！！


 新子被惊醒了，心跳很快。缱绻的睡意一下子随着褪去的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帘外的阳光已经十分梦泪，顽强地穿过窗帘缝，在旅馆地板上跳舞。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和枕头挣扎着。


 “……唔，几点了？”


 她做了一晚上被老爸老妈发现自己躲在房间里和怪盗基德……看夜光手表的噩梦，实在太可怕了！明明感觉睡了很久，还是又困又累。


 “我去开门吧。”和叶也同样打着哈欠，艰难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披上外套，就往外走。


 一开门，平次二话不说要往里面冲，差点把她吓了一跳。


 “喂喂，你也没睡醒啊？”和叶揉了揉眼睛，猛地拽住他的手臂，“平次！”


 大阪少年僵住了，慢慢后退一步，回到了门口。


 和叶无奈：“你什么时候能够意识到，你的侦探小伙伴是女孩子呀？不要每次都后知后觉，然后又一惊一乍的——”


 他被说得窘迫，挠了挠脸颊。


 “管不了那么多了，出事了！”平次没忍住，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很急促，“旅馆后院……被清洁工发现了一具尸体！”


 和叶一惊，也完全清醒了。


 “尸体？”她的声音瞬间拔高，微微颤抖。


 虽然她一直知道服部平次时不时会接一些委托调查，但是一个月最多几次，哪里像现在，前一天才在松泽家目睹一起凶杀案，后一天又……


 平次急得不行，但又不敢往门里看，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板。


 “工藤！”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新子已经悄声站在了门廊下，头发还有些凌乱，披在肩膀上，显得懒散。


 而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还穿的宽松睡衣，衬得身材苗条极了，露出纤细的手腕和锁骨，好像还没穿鞋……


 “嗯，听到了。”新子说得言简意赅，扣上袖子的纽扣，弯腰拎起皮鞋，“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和叶意味深长地嗯哼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将少年的视线彻底隔绝。


 平次捂着心跳加速的胸口，靠在房间外的墙上。


 不一会儿，门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又是优雅得体的高中生少女。


 “被害人是什么身份？”新子拨了拨头发，用发圈束拢，随手绑了个马尾，一边问。


 平次没有马上回答，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才低声说：“这就是我想说的，我刚才把他们报警的时候，如果没有看花眼的话，那个人，好像就是我们在找的，失踪了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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