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啄木（9）

 把视线拉回柿田川战场。


 在雨秋军陷入麻烦之时，柿田川东岸的御前崎仲秀却等来了重要的客人。他们长途跋涉，终于渡过了西神田川，赶到了前线阵地。


 “用几匹马拖着这两个大家伙行军可费了不少事情。”千手尾成歉意地朝着御前崎仲秀一笑，随后笔直地敬了一个军礼，“常磐备和细柳备的炮组，向御前崎大人报道！鸣镝备的炮组离得很远，炮车也坏了，估计还要好一会才能回来！但是鸣镝备的步兵已经在三日和我们的辅兵大营汇合了，福泽大人马安排他们过来支援。”


 “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开打吧，西岸的景家要顶不住了。”御前崎仲秀亲自跳下马，帮着炮组一起把火炮推到附近的一处小高坡，炮组的工作人员立刻开始挖掘修筑简易的炮台。“先打对岸的高坂昌信！”


 片刻后，炮组的成员向千手尾成汇报道，“千手大人，装填完毕了！”


 得到命令后，炮手立刻开始快速地旋转摇柄，根据装药量和距离调整炮口的倾斜角。这样的公式，他们已经背诵得滚瓜烂熟。类似的试射，也进行过了无数次，早已成为脑内机械般的记忆。调整完毕后，站在两门三磅炮后的炮手都把火把举了起来，向千手尾成示意。


 “开炮！”


 “砰！”


 而武田军，则瞬间都懵了。对于生长在甲斐穷山僻壤里的他们来说，连铁炮都是这几年才逐渐接受的新事物，看到铁炮的时候都忍不住去指指点点一番，更别提这火炮了。


 还没等武田军从剧烈的轰鸣声缓过来，看到两个黝黑的铁球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从柿田川东岸的一处山丘腾起，在天空划过高高的弧线，直直地砸向高坂昌信的部队。高坂昌信军一个普通的足轻大将，这样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忘记了拼杀，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颗飞过来的炮弹。他看着那铁球仿佛撕破了蓝天一般，以极高的速度冲最高点，随后向着这边落下。


 然而，还没等他有那么片刻闲暇去思考这个问题，眼前那个飞落的铁球的半径骤然变大，大到几乎遮蔽了太阳——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这颗铁球是砸向自己的。


 惨叫声在武田军军响起，有三个倒霉的足轻和武士被炮弹直接砸死。由于雨秋平并没有先进的科技，他的炮弹只是实心铁球罢了，无法带来爆炸杀伤，仅仅停留于撞击伤害。两个滚烫的铁球在砸死了三个人后落地，随后再次高高弹起，巨大的冲力又把两个人给撞翻在地。这之后，铁球才逐渐减速，在不停躲避的人群弹跳滑行了一段距离，最终不甘心地停了下来。


 “这是大筒吗？”高坂昌信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慌乱的队伍，一边下令武士弹压部队，安抚士气，一边把诧异的目光投向了火炮发射的位置，“到底长什么样子？”


 然而，雨秋军火炮的射速和他们的铁炮一样出色。仅仅一分钟，那两门火炮再次开火，又给高坂昌信阵带来了两人的伤亡。


 丁次是高坂昌信军的一个足轻头，平日里靠着自己膘肥体壮和那大如牛的力气，倒是立下了不少战功。和他那憨厚的体型一样，丁次是一个傻乎乎的胖子。信佛，孝顺，对朋友义气，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人有点傻，稍微复杂点的话和新点的事物他都一概不理解，但是大家也都爱和他相处。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啊！”丁次踉踉跄跄地从一个停下不动的铁球边跑开——刚才那个铁球差一点点砸到了他的身。要不是他躲得快，他会和刚才还站在他身边——此刻已经躺在血泊里的那个足轻一样了。


 “人一下子没了…”丁次身旁的一个足轻同样有些颤抖地望着死在地的同袍——他的脑袋已经被砸开了花，脑浆流了一地，连喊声都没发出来死了。他怯生生地蹲了下来，伸手想去够那个刚刚落在地面的铁球，却被丁次一把拉住。


 在丁次还打算继续吼的时候，东边再次响起了炮声。这个平日里胆大如牛的胖子，此刻已经吓得抱头蹲了下来，向神佛祈祷不要打自己。


 一时间，整个盆地内各条战线的武田军都被雨秋军利用复杂的地形给挡住了，难以取得突破。而雨秋平接到福泽谕楠的消息，说8000辅兵已经都在三日安顿下来，德川信康在设乐原战场也逐渐稳住了局面，没有被冈部元信的别动队击溃。而查理率领的鸣镝备，也已经返回了三日，正在飞速南下支援。雨秋平觉得，只要查理的鸣镝备一到，局面真的稳定下来了。一切都多亏水原子经和常磐备第二连拼死拖延的时间，让雨秋军能够进入到这水、溪流、树林、丘陵密布的复杂狭窄地形，从而制约了武田军骑兵的灵活机动。如果合战真的在三日爆发，那手只有细柳备的雨秋平会被瞬间击溃。而在平原，分散开来的常磐备和鸣镝备也都不是对手，估计会被骑兵迅速包夹解决吧。


 申时二刻，武田信玄的本队2000战兵和马场信房的1000战兵登了盆地南端的山坡，随之一同出现的，则是那面高高飘扬的风林火山马印。


 他依稀记得，多年前的知立，今川义元的赤鸟军旗打出之时，不仅是今川军饱受鼓舞，甚至连敌对的织田家都心惊胆战。一面旗帜所带来的神效果，可能是一位杰出领袖能产生的巨大影响的缩影吧。


 “什么时候我的马印，也能像家督殿下、大膳大夫的马印那样让己方信心百倍，让敌方闻风丧胆呢？”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一阵南风吹来。随风送来的，是雨秋军士兵奋力的拼杀声和铿锵有力的口号。随风而逝的，则是雨秋平心的无力感。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什么的，我通通不会。


 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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