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清官难断的家务事
胡喜子的娘听到这儿，又感觉到叶子不客气盯着她的眼光，终于低下了头。嘴里却还是嘟嘟囔囔地说：”她拿五十两，我们才得二十两，这也太偏心啦！最起码，也得来个平分吧？“
蒋二牛晓得，同这种人，是讲不得客气的。只要自己敢退一步，怕是人家就要进一丈！
你就是给她再多，人家一样还是嫌你给少啦，并不会存半分感激之心。
蒋二牛也不怕做这个恶人，反正自己也不想同他们打什么交道。
因此他便说道：”二十两，你要便拿去；嫌少嘛，不要就算了！“
此话一出，胡喜子的娘再不敢多言，垂着头，拿眼角的余光不满地看着蒋二牛。
胡老爷子终究有些不甘心，对叶子说：”我家喜子前段儿去捉田鼠，做成五香肉干，好象还卖了不少钱回来哩！“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事，叶子没好气地道：”爹，你只看见喜子拿了几个钱回来，却不晓得他还是送出去的多哩！当初喜子学做这个五香肉干，说是他妹子阿春教的。可人家不白教啊，硬是问他要了两吊钱，才开的金口。“
正在偷听的胡氏，连忙把脖子一缩，不好意思听下去了。
蒋二牛这时候才晓得，胡氏原来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没有放过，还真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啊！
叶子还在那里向胡老爷子分说：”不错，喜子卖五香肉干，开始是赚了两个钱。可喜子那个脾性，你有啥不明白的？有一个巴不得花两个，才把钱交给我，还没捂热呢，又问我讨去花了！“
她的一番话，说得胡老爷子讪讪的。
他那儿子，若不是亏了家里这个媳妇操持着，只怕什么都败光了！
胡喜子的娘生怕银子没了着落，急吼吼说：”罢了罢了，死者为大，过去的事情，也不用说它了，既是孩子他舅说给二十两，那就二十两吧！“
胡氏在屋里听见，顾不得蒋二牛和蒋大栓的脸色，高声大嗓地说：“娘，你恁傻的。二十两也太少了，起码得三十两银子嘛！”
凤来嗤之以算，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道是做生意呢？还可以讨价还价的。“
胡老爷子也按捺不住了，装出一付可怜巴巴的模样，冲蒋二牛说：”孩子他舅，我们两个老的年老多病，常要吃药看病，二十两委实经不起花用啊！“
凤来脆声讥讽道：”若没有我爹同我二叔冒着危险弄来的银子，胡家爷爷和奶奶怕是就不看病吃药了吧？“
说得胡喜子的娘和胡老爷子两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胡氏气嘟嘟冲到门口，双手叉腰凶凤来道：”茅坑里插一张嘴！我家的事，要你个黄毛丫头管啊？你蒋家没规没矩，由得你野惯了，我家可不吃你这一套！“
叶子护着凤来，冷笑一声，扬声说：”凤来是蒋家人不假，我只晓得，我蒋家的人，不管怎样，都想方设法帮了我一把；你这个胡家嫁出去的闺女，又帮过家里啥？教个五香肉干，还要问你哥收学费。我可是听说，问别人收来的学费，你都退还了；我倒想问问你，我家交的两吊钱，你啥时候归还呀？“
这话说出来，登时让胡氏脸上象泼了血似的红。
她答不上话来，也不想回答，因此便拿手放在喉咙上，装作咳嗽得厉害的模样，只管吭吭吭地咳个不停，仿佛气都接不上来似的，然后身子一缩，就缩回屋里去了。
胡家老个老的，此时也象得了耳聋病、眼盲症一般，既听不到，也看不见了。
凤来把嘴一撇，声音不大不小地说：”还是乌龟好，一遇事情，就把个头缩回乌龟壳里去了。“
胡氏在后间听见，晓得凤来是在讽刺自己当缩头乌龟。可她怕叶子追问两吊钱的事，便忍气吞声不敢出头。
蒋大栓又问叶子：”你二哥说的分配法子，你的意思怎样？要不要跟哥哥先回蒋家村住上几日？“
叶子想了想，摇头道：”蒋家村我还是暂时不回了。毕竟喜子才走，我若是带着孩子们回娘家，风言风语还不晓得要怎么传哩！“
她看了看胡喜子的爹和娘，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二哥，就照他们说的，给他们三十两银子得了。“
凤来一听，心里道：还是叶子姑姑心软，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哪象胡家人，恨不能一两银子也别分给叶子姑姑才好。
还不是眼看着没法子了，才不得不一步一步地退让？
胡氏竖着耳朵在堂屋后间偷听呢，一听见嫂子说出这话，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胡喜子的娘抹了抹眼睛，放柔了声音说：”还是我家媳妇懂事！喜子啊喜子，你没福啊！“
其实凤来可没看见她眼睛里有半滴眼泪，分明是装模作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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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爷子也跟着夸了叶子两句，什么贤惠啊，心善啊；反正多说几句好听的，又不用花本钱，何乐而不为呢？
凤来早看穿了，在一边咕嘟着嘴，也不说话。
既是叶子做了决定，蒋大栓和蒋二牛也不好再反对，毕竟这是叶子的家事。
但蒋二牛不放心，还是说道：”叶子拿出三十两银子给胡家两老，得让村里的里正做个见证，省得日后再有啥言三语四的。“
蒋大栓也赞同道：”这个主意好。都说亲兄弟明算帐，公婆与儿媳妇也应该这般才好。“
叶子晓得是两个哥哥为她打算，也担心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比如说两个老子把银子贴了闺女，或是撒漫花玩了，又来找她要，那可就麻烦大了！
因此叶子便道：”我这就找里正去。“
不多时，把个里正请到家里，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一遍，里正便同意做这个见证。又找人立字为据，双方画了押，一桩事情才算了结。
蒋二牛少不得叮嘱叶子两句：”眼看着就快要双抢了，你一个人必是忙不过来的，到时候只管去找青山、竹根他们过来帮忙。我已经同他们说的妥当了，你家的农活，他们不许不帮，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叶子连连点头，那眼泪水又涌了出来。
把事情办妥了，蒋大栓和蒋二牛这才带着凤来告辞而去。
蒋大栓他们一走，胡氏立刻由装死状态恢复了过来，她背着叶子向爹娘说蒋家人坏话，由蒋吕氏开始，到两个大伯子，到自个儿的老公，还有两个妯娌，连蒋家的孩子也没放过。
总之，在她眼里，蒋家没有一个好人。
特别是蒋三贵，被她说得一无是处，简直就是恶魔投生，坏得流水冒脓。
”都怪你们！只晓得为我哥打算，就把我往火坑里推。就他蒋三贵长得那个德性，配得上我才怪啦。人没本事就算了，打起老婆来一百只脚！前段儿还拿竹条子把我往死里抽，害得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你们哪里晓得我的苦？“
胡氏说着说着，眼圈儿也红了。
她娘叹了口气道：”如今巳是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呢？难不成你还不和那姓蒋的过了？“
胡氏眼睛一翻说：”那也不是啥不可能的事情！反正哥哥已经不在人世“
胡氏还没说完，她娘赶紧打断说：”阿春，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想呀！你哥哥不在人世，家里就靠你嫂子支撑了。她若是拍拍屁股走人，家里那三个小的，谁来养活？“
她娘小心翼翼地看了胡氏一眼，又道：”就算你能脱离那姓蒋的，你如今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又是生过娃的人，哪里还能找得到好人家？人家好的，又怎会看上你哇？“
一番话把个胡氏打击得不轻，她想起自己在蒋家的处境，蒋三贵待她，那是连外人都不如。
难道她真要守着这么个男人过一世？
不同蒋三贵过嘛，事实还真如她娘说的一般，她也不见得能嫁着什么好的！
再说了，爹娘为了脸面，为了留住嫂子给胡家照顾三个娃儿，也必不会支持她与蒋三贵决裂的。
就是李善保，难道又是个靠得住的？
毕竟他也有妻有子，真肯放下这一切，与自己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还有多宝，不管怎么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若是同李善保私逃，到底要不要带上他？
带上他吧，是个负累；不带上他呢，蒋家人能容得下他？
要是胡乱把多宝给扔个山角旮旯里，多宝这条小命便是不保！
别以为蒋家人干不出来，当初凤来，蒋吕氏就曾经做过这事！这还是亲的呢！
一时间，胡氏好比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她不快地一挥手，没好气地对她娘道：”本来想同你说说话，舒解舒解胸中的郁闷；可你倒好，惹得我比先前还要不开心！“
她立起身：”罢了罢了，过得好过得孬，是死是活，由我去吧！你们只当做不晓得就是了。“
她娘被她噎得直翻白眼，抱怨道：”这死女子，一张嘴便能噎死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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