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第723章：母女谈话n
第二天，池小溪便让人给嘉元帝传话，说自己想见他们。
嘉元帝最近几天都一直在想法子稳住郗微茫暴躁又易怒的情绪，正觉得焦头烂额之际，没想到女儿竟然突然愿意见他们了，当下便喜不自胜。
郗微茫原本正暴躁地怒摔了一套茶盏，伺候的宫女们都正战战兢兢，嘉元帝来说了这么个消息，瞬间便让她的眉目舒展，面露喜色。
然而，她的喜意不过维持了一瞬，很快便又蔫眉耷眼，面露阴郁，失了兴致。
嘉元帝上前轻揽她的肩，声音温柔，“阿微，溪儿想见我们，你怎么不高兴？”
郗微茫面露烦躁，那丫头脾气硬得很，心里有疙瘩便再难消除，哪里会是这么轻易地就服软的？
因为心中不抱希望，是以，她才会一瞬由喜转忧。
而嘉元帝越是对她温柔以待，郗微茫便越是觉得心头烦躁，半点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嘉元帝见惯了她的冷脸，心里纵然满是苦笑，但是想着，与一开始知道真相时她那疯狂喊打喊杀的模样相比，她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想到她身上的毒，想到她即将不久于人世，她即便对自己再差，他也生不出半点怨怪，有的，只有满心的包容歉疚与深深的不舍。
嘉元帝再次推着郗微茫到了清风殿，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
她半靠在床上，精神头似乎十分不错，凤释卿也立在床边。
见到他们进来了，池小溪直接把两个男人赶了出去。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师父有些话要说。”
嘉元帝担忧的神色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但见池小溪的神色平静，面上似乎没有那天的冰冷淡漠，他最后还是依言走了出去。
屋中，便只剩下了她们母女。
池小溪看着她，开门见山，“你现在还想报仇吗？”
郗微茫没想到她张口就问了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都有些发愣，一时没回过神来。
池小溪却是没有绕弯子，继续问，问题直愣愣的，叫人没有半点回避的余地。
“你进宫，是真的要和父皇重修旧好，还是想要趁他对你全无防备的时候对他下杀手？”
郗微茫的面上闪过几丝异样神色，眼中也有什么一闪而过，似是在经历无限痛苦抉择。
郗微茫终于明白了池小溪特意把她留下的目的是什么，她久久沉默不语，整个房间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
而一墙之隔，凤释卿却与嘉元帝正在附耳倾听，这是池小溪想出来的法子。
若郗微茫能真心实意地放下仇恨，与嘉元帝好好地过日子，这是再好不过。
但若她依旧执着于报仇，如此，也要让嘉元帝亲耳听到，让他对她彻底死心，不要再像现在这般对她全无防范，到时候，便是如何被她取了性命都不知道。
隔壁这间房间里，除了静默以外，更弥漫着一股子难言的紧张，嘉元帝藏在袖中的手，都已经禁不住暗暗地攥了起来。
郗微茫的面上神色复杂，袖中的手也禁不住一阵阵紧握。
池小溪见此，禁不住微微地叹了口气。
她轻声开口，认认真真地喊了一声，“娘亲。”
郗微茫神色微动，眼中有波光流转，心尖似也被微微触动。
池小溪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我们不要再想着报仇，好好的过日子，这不好吗？我瞧得出来，父皇对你用情至深。”
郗微茫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哑意，“易地而处，若凤释卿背叛了你，你是否也能像如今所说这般，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池小溪一滞，那种可能，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心头刺痛。
郗微茫唇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那笑中又带上了几分悲凉。
“你根本不知道我当年究竟经历过什么。父母兄长，家仆奴婢，全都人头落地，血流成河。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容貌被毁，我自己也是数次在鬼门关徘徊。
我每天都是在仇恨和绝望中醒来，每天都抑制不住的心痛，害怕，每天夜里都是那血流成河的凄惨场景……我以为他也已经死了，被凤家人害死了。我对他有多爱，对凤家人就有多恨。我恨凤家人恨了这么多年，为我父母兄长报仇，更为他报仇。
可一夕之间却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死，而且，还是比凤家人更可恶的，在我身上扎了无数刀子的仇人！我记挂了他这么多年，缅怀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如果是你，你能这么轻轻松松地说原谅就能原谅吗？”
郗微茫说着这些，她极力克制着没让自己崩溃嘶吼，发狂失态，但眸中却已是一片通红泪意。
她的手死死地抠着轮椅的扶手，几乎要生生抠出血来。
池小溪的心里也禁不住一阵深深刺痛，一股子难言情绪在胸中蔓延，这一刻，池小溪心中的天平禁不住朝着她这一边倒去。
纵然觉得嘉元帝当真负了她，可她是来给她解心结的，而不是来火上浇油的。
池小溪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我虽没有亲历过，但也大致能想象，感同身受。那等深仇大恨的确不能轻松揭过。
女不言父过，对父皇当年的所作所为我不做评断，但我却知，就算你现在把父皇亲手杀了，外祖父一家也不可能再回来，一切都不可能倒流，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让我失了父皇，悠然失了外祖父，整个北越国的黎明百姓，都失了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国君。
你真的杀了他，到时候你定会被通缉，不仅是你，便是我与悠然，在这皇宫之中失了庇佑，说不定转身就被人害了去。你真的完全不顾我们母女的生死了吗？你真的杀了他，你心里就会真的畅快了吗？
娘，你之所以会这么恨他，更因为实际上你心中依旧爱着他罢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不想看到家人之间，面对彼此的时候，只余下了满手的鲜血。待来日，悠然长大了，她向我问起她的外祖父外祖母，我更不想亲口说出这样一番故事。”
郗微茫心头有千头万绪交错混杂，她原本满腔的屈苦恼恨，在听到池小溪的这一番话后，禁不住生出阵阵茫然，像是被人抽了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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