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第732章：罪魁祸首n
池小溪是真的饿了，她已经睡了大半天，眼下天色晚了，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在晚膳备好之前，太医匆匆前来给她诊脉，询问了一番她的情况，最后基本确定没有大碍，又交代了一番，太医这才退了出去。
池小溪注意到，那太医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怪异，当着凤释卿的面，她不好问什么，但她心思一转，便也大概猜到了什么。
凤释卿小心伺候着她用膳，池小溪摸着自己瞬间变得滚圆的肚子，整个人一副生无可恋的可怜语气，“我好撑啊，快不行了，我得下床走两步，不然我非得吐出来不可。”
凤释卿见她方才一勺一勺吃得别提多欢实，前一秒刚开开心心地放下勺子，下一秒就又捂着肚子作起了妖。
凤释卿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她重重地打了两个嗝，他才终于相信了她，小心地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凤释卿原本只是想让她在房中随便走两步消消食，但池小溪软磨硬泡地硬是要出去，凤释卿便只得妥协。
两人在院子里走着走着，她便一个劲地往某个方向去。
凤释卿灵敏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伸手就把人捞住，“散步也散够了，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池小溪依旧摸着肚子叫嚷，“我还很撑，还要再走走才行。”
凤释卿捞着她转了个方向，“那往这边走。”
池小溪自然不干，不满地噘起了嘴，“我就想走这边，你要想走那边，那你自己往那边走好了，我一个人也能散步。”
凤释卿看她的神色，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凤释卿的原则，在她面前从来都一退再退，最后她的要求，就变成了他所有的原则。
最后，凤释卿自然是陪着池小溪一起，然后，又由着她拐进了那间灯火通明的偏殿。
刚一进去，便见到了整个殿内乌泱泱跪着的太医，他们已经跪了一天了，有些腿脚都跪得阵阵发麻，只能偷偷地暗自活动。
池小溪还在众位太医中看到了今天为她医治的那个太医，敢情他是给她看过诊之后，又回来继续跪着了。
凤释卿扶着池小溪，小心地走了进去。
走到殿内，便见到了那枯坐在床边的人，一动不动。
而床上的人，面具被摘了下来，脑袋上缠着比她更厚的纱布。
第一次的，池小溪见到了她的整张脸，池小溪的心里禁不住狠狠一咯噔，只觉得不忍心去看。
池小溪轻声喊了一声：“父皇。”
嘉元帝这才突然回神，目光定在池小溪的身上。
池小溪觉得他似乎一瞬间便似老了十岁，整个人都有了一种垂垂老矣日暮西山之感。
“她怎么样了？”池小溪问。
嘉元帝神情灰败，模样无助，“不知道……”
池小溪伸手，摸向了她的脉搏，然后不小心撸起她的衣袖，看到的是比上一次更加明显，更加纵横交错的乌痕，那手杆也是触手冰凉，全无半点暖意。
池小溪哪怕再不懂医，也知道她这样的身体状况意味着什么。
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闷。
“让那些太医们回去吧。”池小溪开口。
嘉元帝的神色染上几分愠怒，低骂了一声，“庸医，都是庸医！”
“怪不了他们，便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没用了的。”她说话的语气很轻，可是，却像是千金重锤锤在嘉元帝的心口上。
嘉元帝猛地抬高了音量，第一次对池小溪声色俱厉，“你胡说什么！你娘只是睡着了，她总会醒过来的！”
池小溪抿唇，对于他的激动，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出言反驳。
但池小溪不反驳，凤释卿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他站在了池小溪身前，冷冷看他，“溪儿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罢了，你这般迁怒于她做什么？”
嘉元帝脾气也不好，当即就怒吼了一声，“我们一家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哪哪儿都有他，真是烦死了！
凤释卿自鼻中发出一声冷嗤，“我还是那句话，你护着你女人，我也要护着我的女人。若非看她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她伤了溪儿这一笔账我还得跟她算！”
嘉元帝再次被他怼得一滞，一张老脸精彩纷呈，十分难看。
池小溪伸手拉了拉凤释卿，凤释卿原本还有更过分的话，但好歹看在池小溪的面子上，全都憋了回去，只是那张俊脸依旧满是冰霜，写满了大写的不爽。
池小溪看着嘉元帝，心平气和地说：“父皇，娘亲的状况究竟怎么样，您想来比我更清楚，哪怕你再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认。外面那些太医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他们现在就是跪死在外面，她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只因您这天子一怒，便要让大家血流成河，真的有意义吗？”
她微顿了顿，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有句话女儿说来会有些逾越，娘亲她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番境地，真正该归罪的是谁，父皇您心里没有数吗？又何必迁怒那无关的旁人？”
嘉元帝身子一震，整个人都有些懵然。
池小溪说完这些话，对他微福了一礼，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嘉元帝久久呆坐，许久才感到心口有一股子刺痛在迅速蔓延，那股刺痛，叫他身子都禁不住微微晃了晃。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女儿对他说出这样责备质问的话，她的语气那样轻描淡写，可是，却让嘉元帝有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弥补，他想要用这样的弥补来减轻自己当年的错处。
现在，阿微出事了，他心痛，茫然，迁怒，怨怪，他把自己摆在一个堪称情圣的位置，为她所遭遇的一切迁怒众人，可是，他却忘了，一切的一切，追根究底，还是错在他的身上。
没有他当初的始乱终弃，也没有阿微之后那悲苦的一生，更不会有这之后的一切。
他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嘉元帝伸手捂着脸，良久良久，两行清泪自指缝间滚落，灼热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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