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梦

 林曼做了一夜的乱梦。


 林曼梦见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顺着一个弯弯的巷子迂回，好像鬼魂在回魂夜寻找过去的家。蓦地，前边出现一个古门。门是圆的，深褐色，厚重的木质门上垂着铜环。铜环并不亮，有岁月的沧桑。林曼呆呆地看着那门，突然，那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居然还有一道门，一层门又一层门，一层门又一层门，不知道开了多少重门，林曼终于看见一个院落，庭院深深深几许，天色不亮，灰沉沉的，一个女子站在门洞里，肤色明净，眼神清亮，穿着月白的绣花旗袍，突然嫣然一笑。然后突然地，从里到外，一重门又一重门，门又全关了起来。林曼突然感到自己晕眩地被吸进门里，站在门里的居然是自己，林曼惊慌地转过头，看见灰暗暗的老式厅堂，有张八仙桌和几个老式太师椅，没有人，地面上影影绰绰的，每一件家具和每一根柱子的暗影里面都好像有诡异的潜伏，有不明形状的东西在靠近……，恐惧摄住了林曼的心。林曼挣扎着想要打开门出去，挣着全力去拉门，门上有很多把手，铜环、木把、不锈钢球型，林曼不停地去拉，可是怎么也打不开…….


 ……然后是同学们一起去游玩，在沙滩上嬉戏，心情雀跃的像天上的白云，林曼看见旁边的礁石上有东西亮闪闪的，诱人的光亮吸引着林曼，林曼叫了同学们一声跑过去看个究竟，太阳太烈了，真热！可是林曼还是想要去看看那个光源。林曼边跑边叫，礁石怎么那么远，怎么也跑不到。天怎么就黑了，再看同学们怎么都不见了，林曼疑惑地停住脚步，蒙蒙中有个小孩蹲在前边哭，林曼走过去问：“小朋友，迷路了吗？”小孩止住哭，抬起脸来，又在哭又在笑，面容模糊，突然，从眼睛里、鼻孔、嘴里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留了出来，林曼惊叫一声，转身就开始跑，风吹的是热风，林曼觉得自己口渴的要命，又好像在沙漠里跋涉，烈日当头，又累又渴，林曼觉得自己要被风干了……。


 林曼病了。高烧。


 易帆早上起来上课，发现一向早起的林曼居然还没有起床，撩开布幔，看见林曼满脸通红。听见易帆叫自己，林曼努力睁开眼睛，头涨欲裂，全身软绵绵的。易帆一探林曼的额头，烫的要命。舍友们赶紧张罗着把林曼送到了校医院。


 林曼验体温、吃了药，输液。在校医院的病床上昏睡，在梦里混沌而挣扎。


 最后的梦境，是林曼和姥姥在小书房里，桌上有姥姥做的小面点和水果，茶香缭缭。窗外，橙红色的夕阳圆圆地挂在天边，姥姥披着一件米白色开司米开衫，优雅地抚琴，指尖琴音随意流泻，不时抬起头微笑地看向林曼。林曼觉得自己像五岁的样子，站在姥姥面前专心地学着指法。悠扬的琴声流动在温馨的小房间里……


 林曼睁开眼睛，轻轻一打量，抬头就发现窗外真的是夕阳了。一侧头，看见徐飞扬坐在左侧的凳子上，正在看一本书。一听见动静，看见林曼醒了，马上阖上书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林曼看见书名《建筑结构与选型》。


 “醒了啊，喝点水？”飞扬轻声问。


 “要不要上卫生间？”林曼才发现易帆在自己的右边趴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做作业。病房里一共四张床，一字排开，林曼在靠右边病床，尽头有一张病床上也有一个女生，中间两个床是空的。“嗯，上卫生间”林曼讶异于自己的嗓子居然那么嘶哑，喉咙火烧火燎的，吐字艰难。一下床，居然有点踉跄，头重脚轻的感觉。真是病来如山倒。飞扬迅速上前一步，右手放在林曼腋下左手扶着她的左手臂，往卫生间门口送，林曼脸突地红了，说：“你不要去。”飞扬说：“还矫情，好了好了，我送你到门口。”易帆跑到前边。林曼稳了稳脚步，说：“刚才刚下地有点头晕，现在好了。”林曼挣开飞扬的手，对他一笑，说：“真的没事”。


 上完卫生间，飞扬没有在病房，只有《建筑结构与选型》在床头柜上。医生进来测了体温是38.3度。


 林曼靠在枕头上，易帆说：“你就是昨天出了大汗又吹了冷风搞发病了，严重的病毒性感冒。这会儿高烧降了点，医生说还得在这呆两天，凌晨高烧还会恢复上去，早上39.8度，都快40度了！”


 “杨晨和小秋，还有其他好多同学都来看过你了………”


 “徐飞扬怎么会知道？”林曼打断了易帆问。林曼记得今天没有他要上的经济必修课。


 “你傻了呀？他下午过来找你吃饭上晚自习问到的。”易帆说，又说“他不都是这样一有空就来找你上晚自习吗？除非他作业要画大图或者是做模型。”


 林曼不语。一扫眼，飞扬的书包在窗户挂钩那边挂着。


 “什么意思啊曼曼？”易帆有点疑惑，低声说“我以为你们应该已经是好了。”


 林曼胡乱摇摇头，没说话。正在这时飞扬进来了，说：“我把给你打的粥热了一下。只能吃点咸菜和粥。医生说要吃清淡点。”


 “谢谢你。”林曼微笑地说。“你们先回去做作业吧，我自己会吃的。我还想休息一下。”


 “那怎么行！”飞扬和易帆异口同声。


 “真的真的，你们在我睡不过去。我还觉得累，我都快哑了，话也不想说。”林曼说话像锈蚀的锯子在锯木头。


 两人又安顿了林曼一下才离开。


 他们走后，床那头的女生笑着说：“林曼？真是羡慕你，有那么好的男朋友和女朋友！”她是胃肠道性感冒，又拉又吐又发烧，同宿舍的好友来看了她已经走了。“真想不到，徐大神有那么柔情的一面。”女生啧啧笑着。


 林曼想解释什么，想了想，笑了笑，指指自己嘶哑的喉咙，什么都没说。


 飞扬是什么时候溜回道病房外边候着，林曼完全不知道。


 凌晨2：00多，林曼又烧上去了，值班医生过来测了体温，39.2度，林曼吃了退烧药，额头烧着，闭着眼睛，脑子却很清醒，应该是白天睡多了。隐约听见有声音轻问值班医生。一会儿林曼听见病房的门开了，林曼脸朝里，正待转头。


 “喝点温水好吗？”飞扬压着声音问，林曼转头，看见飞扬手里拿着一个水杯。


 林曼吃力又吃惊地问：“你怎么没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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