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搜捕
女孩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却仍然倔强地站在两人中间，没有躲开。
“他说的是真的吗？是你纵容城里这些人在做这些肮脏的生意。”
男人回过神，他对顾蕴冥感到恐惧，但对自己的女儿只有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权力控制感。女儿的质问让他瞬间暴怒，求情更是觉得脸面被拂，恼羞成怒。
他怒目圆睁，痛斥道：“混账，你一个女儿家在这里抛头露面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我看你娘是把你纵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看着自己是非不分的父亲，女孩瞪大了眼睛，眼中的不敢置信，嘴唇翕张，却说不出话。
“滚开，你若是还要继续拦在这里，我将你一起杀个干净，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顾蕴冥轻轻啧了一声，双臂怀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正在拉扯的父女。
“父亲！”女孩跪在男人身前，流着眼泪抓着自己父亲的宽大的衣袖，下巴微微颤抖，却强忍着不流出一滴泪水。
“是他救了女儿，如果不是他，现在女儿已经被人买走，身在何处都未知。真正的掳走女儿的人不是他，他是女儿的救命恩人。您到底是为何要杀他？刚才的问题您为什么不回答？”
“放肆！”身处高位独断专行久了，最忌讳的便是权威被挑战。他一脚狠狠地踹向女孩，即便跪着的那个女孩是自己养了十余年的女儿。
女孩闭上双眼，缓缓流下两行清泪。可以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只听到了一声惨叫。女孩连忙睁开眼，却见到父亲的腿上深深地插着一把短剑。
“虎毒尚不食子，这是你的亲女儿，两三日前当街被人拐走，现在她终于回来，你不去安抚她的恐惧，还要对她动手。”
顾蕴冥徐徐向前走着，站在离女孩一步远的位置停下。看着女孩悲恸的脸，苦苦哀求。其实她能明白这种感受，这其实更像是一种对自己对身边人绝对信任的一种崩塌。
她抓着剑柄，快速拔出，顿时血流如注，男人发出一声嚎叫。
“他如此对你，你还对他抱有什么希望。”
女孩瘫在地上，红着眼睛，紧咬牙关，紧紧攥着拳，胸腔中一阵一阵的疼痛。“他是我的父亲。”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顾蕴冥擦了擦剑上的血，扭头离开。
“来人，快给我来人，抓住他。”男人疯狂咆哮，身边剩下的家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前面那么些兄弟的尸体，自己上去不过是个死。
“上！给我抓住他。活捉了他，我重重有赏！”
顾蕴冥歪着头，上挑着眉毛，似笑非笑。“一群蠢货。”
声音在风中打着转，落到了这群人的耳朵中，可还没动手，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男人穿着粗气，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眼神凶狠。
身边人走上前，搀扶住他，“大人······”
“给我追。”男人恨得咬牙切齿，“今晚就是给我把白城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找到。要是明早我见不到人，就给我提头来见。”
“是。”
众人散去，男人贴身的老仆站在旁边，担忧的看着自家老爷，“老爷，咱们先回屋，我去找大夫。”
男人刚一转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儿还在旁边，他一把冲上去，死死地捏住女儿的脸，眼神狰狞。“混账东西，那个人在哪？说！”
看着自己父亲这种癫狂的模样，女孩惨淡一笑，眼中的光彻底熄灭。“路上遇见的，他只是恰好送了我们一程。”
“恰好？他怎么这么恰好知道那么多事。”
“那么多事？哈哈哈”女孩笑得眼泪流了下来，“你干得那些丧尽天良的事，事是不是只有只有我不知道。”
男人彻底被激怒，他的手从脸上滑下霎时间紧紧地抓住了脖子，女孩的脸越来越红，但她就是不开口，倔强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您这是在做什么？”一道尖锐的女声在另一边响起。一个身着华丽的女人费力的跑到两人旁边，看着女儿憋红的脸，她飞扑上去，抓住那只手拼命地想要从女儿的脖子上拿开。
“老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声泪俱下苦苦哀求，男人的手却怎么都没有松开。女孩眼睛微微向上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女人尖叫一声，摸着女儿软塌塌的身体，声音更加尖锐，变得癫狂，完全不再顾及仪态。
“你这是要杀了你的女儿吗！”
看着混搭在地上的女儿脖子上显目鲜红的勒痕，男人冷冷松开了手。“当初生下她来的时候，就应该杀了她。看看你养的女儿，竟然还敢忤逆顶撞父亲。”
一甩宽袖，直接离开。女人紧紧抱着女儿，失声痛哭。泪水落在女孩的脸上，缓缓顺过气来，一睁眼便见到母亲哭得花容失色的脸。脂粉全都混在了一起，狼狈不堪。
女孩轻声笑了笑，可声音却变得粗哑。“阿娘，别哭了。我没事。”
女人一看女儿醒了过来，连忙抹掉脸上泪水，却显得更是滑稽。以前那么在意容貌的母亲因为自己，完全顾不得仪态，搞得自己如此狼狈。女孩心中难掩愧疚。
“走，我们回屋。”女人踉踉跄跄站起身，想拉起女儿。
女人也是小脚，刚才跑过来太猛，脚上已经渗出了血，这时候她才感到一丝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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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反过来搀着母亲，“您刚才跑那么急做什么。”
一提刚才，女人的泪水又要决堤。“刚才···差一点···”
女孩默默搀着母亲向回走，没有接话。刚才她在自己的父亲眼中看见了杀意，真是有趣，自己的亲生父亲，养育了十多年，在这十多年中几乎都没有红过脸，现在差一点就要杀了她。
“阿娘，你是不是知道父亲纵容城中拐卖女孩。”
女人哭泣的声音一停，这些腌臜事她一直瞒着，不愿玷污了女儿纯洁的心灵。看来今天父女俩吵架动手，与这件事有关。
“易儿，你是个姑娘家，这不是你要去考虑的事。”
“那什么才是我要考虑的事？”
“你父亲早早为你安排好了婚事，门当户对，那人家世也好，到时候你······”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女孩直接打断。“怎么，养了我十五年，现在要我去换东西了？”
女人隐隐动了怒，“你这个孩子出去了这几天，回来怎么说话夹枪带棒，这是应该对你母亲的态度吗？”
女孩心中无限的悲哀弥漫，连一抹嘲讽的笑都挤不出来。“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你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做这样的事？我被抓走的这两天，母亲你担心过我吗？”
“担心，我自然是担心，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
“那那些被拐走的女孩呢？她们的父母你说会不会担心。”
“不一样的，这次难怪你父亲动怒，有人威胁你的父亲，要用你来做交换。你父亲向来刚正不阿，忠心不二。”
“哈哈哈哈哈”女孩直接笑出了声，笑声清亮，在这夜中听着，却有些悲凉。
“你觉得他是在紧张我吗？就在刚才，他差一点就要杀死我。他们抓错了人呐，要是抓了我的好大哥，说不定父亲还能挣扎一下，考虑交换的条件，我？马上就要三天了，你们才记得来找我。不对，你们不是来找我，我猜这是要抓城里的奸细吧。”
女人看着女儿悲怆的眼神，心痛不已，从小到大，她一直对女儿娇生惯养，这些事她从来没有想过同她说，等她嫁人之后，被娇养在府中，也不用面对这些事。只是没有想到，心中的支柱一瞬间轰然倒塌，对她的影响会如此大。
“易儿，你父亲一直念着你的，秘而不宣是怕影响你的清誉。唉，这些年你或许一直在府中，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白城成年的男丁一年比一年多，如果娶不到妻子，除了扰乱治安，还有一件事便是他们会外走，离开这座城。偌大的一座城，如果没了这些人该如何继续下去，你有想过吗？其实一般富人家做这样的事也很少，主要是穷人家，攒了一辈子的钱，就是为了换个媳妇，到时候绵延子嗣，传宗接代。”
“女人是物品吗？是什么胭脂水粉想买就能买的吗！”女孩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变大，她只感觉到冷，寒彻入骨的冷。
“可是那还能怎么办？很多女孩也是愿意的，等嫁了人说不定比以前过得更好呢。”
“放屁！”
“你在说什么！你一个闺阁女儿怎么可以说如此粗鄙之语。”女人变了脸色，直接低声训斥女儿。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严厉，毕竟现在还在劫后余生，母女两人刚刚团聚，想想又软了语气，与她讲道理。
“娘一直没同你说过，娘就是被买来的。当年家里换了五两银子，可是现在你看，娘过得多好，也算是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了你。娘就你一个孩子，你就让为娘省一点心，你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的呆着，等再过一段时日，娘再跟你父亲提一提，定了良辰吉日，送你出嫁。娘的心愿也就了了。”
女孩再也没有开口，她看着沉沉的月色，若是有一把火就好了，星火燎原，烧尽这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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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蕴冥看着胳膊伤口处的衣服已经慢慢渗出了血迹，步履越来越慢，原本不过办个事成就能回去，硬生生磨了将近一个时辰。那个知县定是没有死心，估计准备全城正在搜捕她。
今夜是出不了城，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早知道刚才还不如一剑杀了那个狗知县，好歹至少能出一口恶气。
按照约定好的暗号，顾蕴冥敲响客栈的大门。这个时间，郑长梁一定回来了。果不其然，等了没一会，门悄悄打开一道缝隙。
“客栈来人了吗？”
“来了，之前突然来了一群官爷像是再找什么东西，里里外外搜了一遍。瞒倒是瞒了过去，只是感觉还是不妥说不定会再来。”
“掌柜呢？”
“在床上，他一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担心被发现，我便给他下了一点迷药。”
“好，弄醒他，连夜审，速度要快，今夜说不准还会有第二次的搜查。”
郑长梁神色凝重，应下来，连忙跑上了楼。
顾蕴冥脚步有些悬浮，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虚无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晚刺杀时的样子。自从回来之后她的身体变得有些奇怪，像是脆弱了很多。难道是因为自己还没在军营，没经过那些操练，身体遇到了危险，反应过于激烈吗。
顾蕴冥一时有些想不通，突然间想起齐阙，不知道齐阙回来后，有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一想起齐阙，顾蕴冥的思维有些刹不住车，上次一别之后两人很久没再见面。只是这次······顾蕴冥忍不住回想，这辈子自己与他最后一次见面说了些什么，可她却已经记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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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那么深刻的生死离别，这辈子好像······有些平淡。
顾蕴冥忍不住轻笑出声，自己的好胜心也太强了，连这种事竟然也想比个高低。她扶着墙，勉强走到角落一间房外，按照约定轻轻敲响门。
这次的门很快打开，看见小十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眼神，顾蕴冥突然想到了一直淋雨的小狗狗。
“你的手！”小十惊呼一声。
“有水吗？过来帮我重新包扎。”
顾蕴冥拿出药瓶，倒出一粒药，直接吞了下去。这要见效快，但是过了药效，反应也大。顾蕴冥只能吃得频繁些，尽量维持着现在的状态。
一盆水转眼间已经变成了红色，顾蕴冥神色平淡，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快速给自己换好了药和纱布。小十的帮忙总算让自己没有像上次一样狼狈。
小十有些不安，抬眼看着顾蕴冥，四目相对又马上落下，反反复复三四次，顾蕴冥穿着衣服，先忍不住开口，“怎么了？”
小十嗫嚅着，“我想和你一起去。”
“这场景可不是很好看，到时候你可能连饭都吃不下饭。在这等我吧，这里临街，听着一点声，立刻来找我。”
小时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顾蕴冥看着她小女儿情态不由一笑，束好腰带，起身前往掌柜的房间。
郑长梁早就已经泼醒了张岩，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顾蕴冥已经撤了屏风，不再遮掩自己的脸，而是直接站在了他的面前。
“现在，咱们来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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