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探访
顾蕴冥猛地向后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靠近的他，“你干嘛靠的我这么近。”
齐阙忽然笑了一声，尾音带着笑意，干净温柔。顾蕴冥心间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就像是有根羽毛轻轻地挠，又像是酸酸涩涩的在心间微微发涨。她连忙将头扭向一边，心中有些挫败，调戏反被调戏，失策失策。
“吃饭吗？”
顾蕴冥点头又摇头，两天没吃饭，她现在的确很饿，但是她更想去弄死那个男人。
齐阙转过身，端来了一碟糕点，“吃这碟糕垫一下，但别吃太多。”见她迟迟不接过，齐阙再次开口，“他就在那，逃不了的，你玩晚去一秒，他就多受一秒折磨。”
想想也对，顾蕴冥接过碟子，捏起一块送入口中。甜而不腻，有股淡淡的茶香。顾蕴冥眼睛一亮，像只小仓鼠连塞了几块。
“莫要贪吃，你刚醒来胃口不好，等我，很快回来。”
顾蕴冥胡乱地点着头，刚起来她的腿都还是软的，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完全没注意期确实何时出的门。许是饿的久了，这碟子糕的确好吃，她在军营的时候其实很少吃这样的糕点，除了想要克制自己的欲望，还有就是一个原因便是，那边其实不太能吃到一些自己喜欢的糕点。
顾蕴冥看着手上的糕点一愣，突然才反应过来，这样的糕点，这里怎么会有？
难道······
她看着碟中的糕点，想要举到眼前看得更清楚，胳膊传来一阵疼痛，这才想起自己左臂受的伤。
她扭过头却发现自己受伤的地方已经换了新的纱布，上面之前因为动手渗出来的血迹变干的血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洁白的纱布。
嘴中的糕点似乎更甜了一些，顾蕴冥脸上笑意更甚，她连忙伸出手擦拭刚才吃糕点时蹭到嘴边的糕点屑，忍不住又塞了一块。
齐阙迟迟没有回来，顾蕴冥吃了一碟子糕点，又灌了一壶茶水，肚子感觉已经撑得很饱。刚才那一点绮思消失的无影无踪，顾蕴冥忍不住抱怨，“都多长时间了，先去买的菜吗？”
话音未落，门便被打开，齐阙走了进来，拿着一个小巧的餐盒。
他没有说话，眼睛在桌上巡视，果不其然看到了已经清空会剩下一点点心渣的碟子。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将餐盒放置到桌上。
“说的话看来你半分没有听进去。”
如果在她饿的时候听到这样的话，或许她会跳起来，反攻为主，大声指责齐阙为何来得这么晚。但是现在她已经吃饱喝足，怨气少了一大半。
忍不住嘟囔，“你知不知道我饿了多久，我来到这几乎就没有吃东西，能撑下来全是我坚定的意志力。你竟然还送饭送得这么慢，你是不是诚心要饿死我。”
齐阙听到她这样阴阳怪气的话，便知道她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顾蕴冥没有理的时候喜欢歪理邪说，比如故意曲解别人的话，等到别人顺着她的思路走、开始否认的时候，她便占了先机，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就差搬来个戏台子在这唱戏了。
但她很少这样子讲话，这还是齐阙偶然间发现的小怪癖。更多的时候顾蕴冥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他有时会很想念这样的顾蕴冥，这时状态的她代表了放松信任眼前的人。
“那你还饿吗？”
齐阙没有否认，去说什么“我不是这样想的，厨房······”巴拉巴拉这样的话，出乎意料的开口，反而让顾蕴冥一愣，忘记接下来怎么演。
她愣愣的摇了摇头，齐阙见到顾蕴冥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打开食盒，拿下第一层的东西。
顾蕴冥好奇的看了一眼，并不是什么珍馐菜肴，竟然是一碗黑漆漆的药。
她眉头紧蹙，使劲向后仰头，似乎是要避开这药的味道。“拿走拿走，这什么玩意。”
齐阙小心地递到她的眼前，刚才来得晚其实是在煎熬这服药。出发之前，周神医送来了之前准备好的已经分成小份的药包，只是没想到这才没几天，接着便用上了。
顾蕴冥本就不喜欢喝药，除非逼不得已身上伤得太重，她能少喝一口便少喝一口。更何况这药黑气冲天，臭味扑鼻，能下咽才怪。
“我伤已经好了，不需要喝。”
齐阙稳稳的端着药，就站在她的面前，从容不迫。
居高临下审视的眼神，让顾蕴冥浑身不自在。她硬起脖子，有些生气，“我就不喝，你想怎么样。”
齐阙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蕴冥，“倒不会怎么样，只不过你现在身体还未好全，我们两人动手，你觉得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顾蕴冥身子一僵，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我受了伤·····你······你········若是······你不是君子。”
齐阙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可面上仍然装作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这样一提，我喂你如何？我看以口渡药，还能避免浪费，阿蕴，我们······”
“我喝，我喝。”顾蕴冥夺过药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颇有壮士饮酒的风范。
药真的难喝，难喝到直冲脑门天灵盖，像是在上面劈开了一道口子，往里冷冷灌冷风。停留的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刚才茶壶中的水已经被她喝完，顾蕴冥浑身难受，抓耳挠腮，跳下椅子四处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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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外的桌子上找到了一个茶壶，顾蕴冥也不找茶碗了，直接抱着茶壶，对着壶嘴就喝。一壶快见了底，顾蕴冥总算压过了那阵恶心的感觉。却总感觉嘴巴里还萦绕着那股苦味。
齐阙走了过来，伸出手，掌心中有一块蜜饯。“刚才问厨房要的，含着缓一缓。”
顾蕴冥怒目瞪着齐阙吗，“你故意整我吗？哪个庸医给你开的药？”
齐阙微微含着笑，“周神医。”
顾蕴冥一愣，周娘子那药配得多么好吃，这个神医感觉把世间极苦之物混在一起，周神医行不行啊。
心中怒气更甚，她想起了还在牢里关着的知县，怒气冲冲向外走。
齐阙却突然伸手拦住，“休息一会，等过了药效。”
顾蕴冥不安分的挣扎了几次，“我药都喝了，现在好得很，哪有······”
她的眼前开始模糊，意识变得昏昏沉沉，眼睛有些睁不开。“齐阙······这药里，是不是······”
齐阙扶着她，慢慢又走回到床边，“没什么事，周神医加了安神的药，你现在好好睡一会，药的作用会更好。”
顾蕴冥身体软绵绵，转眼间已经回到了床上，，齐阙帮她盖上了被子，顾蕴冥强撑着眼，“这药怎么比迷药还厉害。”
齐阙轻轻笑出声，短短一天她好像见了两次齐阙的笑。如同初雪未融，心中有些暖洋洋。顾蕴冥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齐阙轻轻拂去顾蕴冥的额头上的碎发，露出洁白无瑕的脸庞。距离她的脸庞几寸的地方，齐阙的手指轻轻勾勒着顾蕴冥的脸部轮廓。
他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说不出的不安。或许是之前顾蕴冥的晕倒，在他的怀中，顾蕴冥彻底停住了呼吸，甚至连脉搏也已经消失。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只是身上的伤口，他不能相信这个结果。她抱着顾蕴冥来到了房间，大夫接踵而至，个个都摇了摇头，束手无策，委婉地劝他。
他遣散了众人，坐在床边，轻声的呼唤着顾蕴冥的名字，为他擦着脸，更换了伤口上的纱布，不眠不休，在床前诉说着自己的心意。齐阙想不通，为什么，上天是不是在捉弄他，给了他一次机会，却又硬生生夺走。他好不容易遇到了希望，现在有却要硬生生夺走他的希望。
心就像被硬生生的剜掉一块肉，血流不止。
他看着床上的没有一份生气的女孩，等女孩们下葬，处置了那个知县，他便随着顾蕴冥一起离开。
现在她终于醒了，可齐阙的心间却如重石沉甸甸的压在上面。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活人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症状，难道是因为顾蕴冥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自己呢，自己当初受了伤却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不安萦绕在他心间，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带来的药，万一有用呢，他只能如此自欺欺人。
顾蕴冥睡得很沉，嘴里几声呓语。齐阙将被子拉得往上一些，盖过她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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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中，四面昏暗，寂静无声，偶尔会有吱吱的声音，有老鼠在这盘旋，似乎在寻找食物。一个男人满身伤痕，完全不见那日神气豪横的模样。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满嘴的血。眼前已经出现了幻觉。
突然一道光撒了进来，似乎是脚步声缓缓走进。但是他睁不开眼，没法去看。
“弄醒他。”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男人似乎微微皱了皱眉，他记得这个声音。
“哗---”
一桶水倾盆而下，从头上浇了下来。
他的意识渐渐回笼，水冲掉了脸上的一些血污，男人勉强可以睁开了眼。
“我有事想单独聊聊，官爷行个方便。”
手上沉甸甸的一枚银子，衙役喜不自胜，连忙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手却诚实的接过了银子。
脚步声渐远，一道声音响起，“还记得我吗？”
顾蕴冥悠闲地坐下，不得不说，齐阙的药真的很有用，今日的她感觉痛打五十个人都没问题。
男人呵呵笑出声，“你想做什么？”
“咱们也是老朋友了，叙叙旧而已。”
“叙旧？我怎么不知······咳咳咳”
男人急剧的咳嗽起来。
顾蕴冥不急不慢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现在狼狈的男人，她心中不知为何却没有痛快出气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男人狰狞一笑，牵带着伤口一扯一扯的痛，“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
“那你知不知道，你默许的这个产业，早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拐卖了。”
“什么意思！”
男人猛地抬起头，凶狠的看向顾蕴冥。
顾蕴冥离他更近了一些，端详着他的眼睛，隔着满面的血污，她看到了男人眼中的恐惧和不可置信。她忍不住轻蔑的一笑，果然，这件事他知道。或许他不知道，但是他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大概。
“还要我多说吗？你心里似乎很清楚。”
“不可能。”
“你说什么不可能，是觉得他们没做这些事，还是说你心里不清楚？”
顾蕴冥回到刚才的位置，再度坐下。手握着茶杯，轻轻抚摸着外面粗糙的壁沿。“你不愿意说，那就我来说。你早就猜到了他们的手已经不干净了，甚至猜到了他们在做什么事。但你很蠢，你害怕，万一东窗事发，通敌叛国的罪名可诛九族。你不愿承担这份风险。”
“你闭嘴！”
“怎么，我说的真相你有点承担不了？”
顾蕴冥的眼神淬了毒，直直的射向男人。“你打着旗号，说什么忠君爱国，绝不背叛。其实呢，梁国的人带走的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儿子。你本想冷处理，不想闹大。可没想到，他们不仅拐了你的女儿还拐走了通判的女儿，这件事，你再也遮掩不住，于是对外宁肯放弃女儿也不会背叛国家。”
顾蕴冥一字一句的说着，她有些反胃，只觉得恶心至极。
“哈哈哈哈对，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已经被你抓住了，成王败寇，我认了。”
“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也好意思说成王败寇。你真是不配有这样好的女儿，临死之前，竟然还想为你求情。你的好儿子，把你卖的彻彻底底，真的是学了十成像。”
男人突然没了声音，一下顿住。他的嘴嗫嚅着，像是想要说什么话。但顾蕴冥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哦，忘了说，你女儿的誓言灵验了，你这么看不起女人，最后却是一个女人结束了你的一切。有意思。”
顾蕴冥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没有再理会他的反应，转身离开了牢房吗，徒留后面的人在嘶吼。
一出门，光线让她有些睁不开眼，衙役就候在一边，顾蕴冥偏偏头，就像在聊家常一样的语气，“看住他，别让他死了。听说你们的玩意不少，正好，都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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