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新的画面
“不是说点点什么穴位会有用吗，要不要再点一点？”
顾蕴冥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双鲤，难掩担忧。出来的时候双鲤还是圆嘟嘟的的小脸，结果现在脸颊两边已经凹陷了下去，消瘦了不少。路上受了这些苦，双鲤一句抱怨也没有，这让顾蕴冥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当初她想过，此行凶险，双鲤安稳待在上京之中或许会更好。但最后，能够答应下来一同出行，除了双鲤的请求，还有便是顾蕴冥的私心。上辈子她跑去边关，便是将双鲤留在了家中，谁知等她回来之时，只见到了一具已无声息的身体，这辈子虽说故事已经发生了变动，但她离京之后，无法保证后面又是如何的发展，不如就在自己的身边，说不定还能安全一些。
但是现在······
顾蕴冥绞湿了手帕，轻轻的擦拭着，试图让她感觉舒服些。
“顾姑娘无须担心，现在已经下了船，点穴治标不治本，还不如让双鲤姑娘好好休息，安稳睡一觉，明日醒来便差不多能恢复。”
见到顾蕴冥仍旧担心的望着床上的双鲤，梦鱼走上前，轻声安慰，“放心吧，双鲤姑娘的身子不差，晕船就算是个壮汉来，也没法子。”
顾蕴冥叹了口气，掖了掖被角站了起身。两人一同离开了房间，顾蕴冥面色沉重，开口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肚子“咕噜”一声叫，在只有两人呼吸声的静谧空间，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顾蕴冥的话被打断，她不好意思挠挠头，今早起来收拾了行李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便下了船，包中的干粮全塞给了齐阙，生怕这令天他俩一路上饿着。
这一声响她才想起，自己一直到现在可是滴水未进，连粒馒头屑都还没有入嘴。
“一起去吃点早饭吧。”梦鱼避开了顾蕴冥的尴尬。“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特色。”
“哎呀！”顾蕴冥一拍大腿，“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忘了问齐阙。”
没一会，简单的清粥小菜端了上来，顾蕴冥夹起一根看不出样子的东西，迟疑地放进嘴里，眼睛一亮。
原本做好了吐出来的准备，却没想到竟然滋味够好吃。
“这是什么？好好吃。”顾蕴冥惊喜的向梦鱼推荐，“你快尝尝。”
梦鱼夹起一根，了然的点头，“这萝卜丝的确好吃。”
“这是萝卜丝？”顾蕴冥夹起一根仔细端详，已经被佐料腌制入味，颜色变得褐灰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来。“真是没想到，这竟然是萝卜，双鲤不吃萝卜，看来他是没法子享受着美味了。梦鱼姑娘你以前吃过？”
“嗯，吃过，这一片很流行这样的吃法，石陵府最盛产的便是萝卜，连带我们那附近也喜欢，煮汤还是凉拌，清炒也很好吃。”
“原来如此······”顾蕴冥就着咸菜，又唏哩呼噜喝了一碗粥，擦擦嘴，随意问了句，“那你也做过这样的菜？”
“嗯，做过，坐起来并不难，洗净切丝倒进酱料便可，我以前还晒过，将它们切成条，用线串起来，挂在外面的走廊上。”
“你们无恨宫还挺接地气，”听到梦鱼这描述，顾蕴冥忍不住插嘴，毕竟在她心目中，一听这名字，还是个杀手刺客组织，总是会觉得仙气飘飘，不食人间烟火。
可梦鱼下一刻却摇了摇头，“不是在无恨宫，是在······”
笑意凝在脸上，梦鱼后面的话也止在嘴中。
“是在哪？”顾蕴冥又到了一碗粥，放在嘴边轻轻吹着热气，没意识到梦鱼的异常。
“是在······”画面一闪而过，梦鱼忍不住摇头，似乎这样就能追赶上那画面，她紧紧皱起眉头，仔细回忆，那个画面到底是什么。
刚才在聊什么，对了，是萝卜条，萝卜条是在哪里······
突然间画面再次一闪而过，她看到了！
是一条走廊，走廊上挂着一根根的萝卜条。还有什么·····不对，这是哪里？为什么她会记得这个画面，为什么她会认为这是自己的做得。
剧痛猛然袭来，梦鱼呻吟出声，痛苦地闭上眼睛，紧紧捂着头。她伸出另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将手边的粥碗扫到了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顾蕴冥这才意识到梦鱼的不对劲。她连忙放下碗起身走到梦鱼身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又想起什么来了吗？”
眼前一片恍惚朦胧，梦鱼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可是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她，让她完全没有办法思考，手无意识地捶打着桌子，转眼间，桌子已经有了一条裂缝。
“这······我······”顾蕴冥不知所措的看着梦鱼的动作，却不知如何是好，这两次梦鱼头痛的时候她都不在身边，更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桌子的缝隙越来越大，顾蕴冥实在没有法子，只好伸出手。
“梦鱼姑娘，得罪了。”
话音未落，手刀已经劈了下去，正劈在梦鱼的后颈上。梦鱼的身形一顿，轰然倒在了桌子上。
摇摇欲坠的桌子已经支撑不起梦鱼，就在裂开之际，顾蕴冥快速出手捞住梦鱼，抱着她的肩膀，努力站稳，桌上的碗筷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瓷声，店里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都聚集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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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顾蕴冥费力的抱起梦鱼，所幸梦鱼倒并不是很重，掌柜和店小二已经赶了过来，一脸惋惜的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心疼不已。
顾蕴冥连忙道歉，“她的病犯了，我先带她上楼休息。记下账来，到时候我一起赔偿。”
说完，费劲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身上各处，从算是摸到了一粒银子，也不管到底多少了，直接抛给了掌柜。
掌柜一拎分量，刚才还怒气冲冲，瞬间变得喜笑颜开，“好嘞，要帮您一把吗？”
“不用，我自己弄得上去，重新做份早饭，粥换成小米粥，咸菜不要萝卜。”
说完没等掌柜的回复，顾蕴冥稳稳地抱着梦鱼，便上了楼。
早餐吃得晚，两人都在房间内昏睡，顾蕴冥便坐在了桌边，手撑着头微微打着瞌睡。，本想只是小眯一会，可等她再有意识时，已经接近傍晚，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已经洒进了房间中。
她揉着眼睛，却发现之前的坐姿，已经让她的身体麻掉。她微微活动着身体，小幅度的做着动作，尽力让这种酸麻感消失，刚扭了扭腰，却一下怔住，原来房间中已经有人醒了过来。
“你还好吗？”顾蕴冥强撑着身上四肢传来的钻心的酸麻，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梦鱼的床边。
梦鱼醒来时坐起身，倚着后面的架子，神思似乎在远游，直到听见顾蕴冥的声音，才总算回过神。她勉强笑了笑，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顾蕴冥叹了口气，“饿了吗？要不要喝点粥？我叫店小二热一热去。”
梦鱼却摇了摇头，她看了看里侧睡着的双鲤，奋力地起身，想从床上下来。顾蕴冥连忙上前搀扶，扶着她走到了桌边坐下。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她试探的问道。
梦鱼点点头，这样的情形早已发生过很多次，她自然知道自己发生了何事。
“我又晕过去了。”
“实在抱歉，你痛得厉害，手竟然还劈了人家的桌子，我担心你出事，只好先劈昏了你。”
梦鱼默然没有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饭菜。
“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事了？”
记起了什么事······梦鱼想起了自己昏倒前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她看到了，画面中出现了自己，同时还有一个男人。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只有一个背影，但是她却觉得异常熟悉，她努力地想要拉近与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听到了两人的笑声，他们似乎在说什么，可是她听不清，画面消失，只留下难以忍受的疼痛。
“嗯，看到了一点，我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得画面。”
“那你还好吗？上次也是这样吗？我总感觉刚才太危险了。”
顾蕴冥的问题，梦鱼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醒来之时，她的眼前是模糊的，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没有睡醒，可缓了一会，这样的模糊感却仍然存在，虽然能分辨日夜，能看到眼前之物，可是却是朦胧，像是有一层薄雾。
她想起了之前大师姐的话，她说自己的脑部有着淤块，恢复记忆或许会让淤块消散，影响性命。如今······是不是意味着那个淤块已经开始消散，自己的生命，彻底的进入了倒计时。
“你在想什么？”
顾蕴冥挠挠头，看着梦鱼这个沉思的模样忍不住发问，“你是不是又想起来了什么？唉，如果换成我说，既然你已经打算要去找周神医治病，就不要再尝试去想了，对你的伤害，似乎很大。”
梦鱼依然没有开口，顾蕴冥实在不懂她想什么，只好闭上了嘴巴。
“如果是你，失去的那段记忆对你而言非常重要，但如果想要找回她，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会去做吗？”
梦鱼的声音空灵带着茫然，喃喃开口。
这话一出，顾蕴冥想起了之前梦鱼说过的话，“你还没有见到周神医，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呢？”
梦雨似乎没有听到顾蕴冥的话，依然是重复刚才的那个问题，“你会吗？”
顾蕴冥滞了滞，肩膀微微垮下，她知道自己的安慰在此刻没有任何作用，垂下眼，她仔细的思考刚才梦鱼提出的问题。
如果是自己，她会去做吗？
没用多久，顾蕴冥便给出了答案，“如果是快乐的记忆，我或许会想要记起，但是如果是痛苦的记忆，忘记便忘记吧，有时候遗忘反而是一种保护。”
“那你有痛苦的回忆吗？”
又开始了······顾蕴冥心中暗恼，难道又要开始拨开自己的伤口吗，她决定拿回主动权，先发制人。
“梦鱼姑娘，我不知道你想起了什么，但是现在的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不再记起。刚才我说快乐的回忆和痛苦的回忆或许会让我做出不同的选择，但是如果这段记忆一旦危机到了我的生命，没有什么可以比我的性命更加重要。我宁肯抛弃，我虽然不信鬼神，但是有时我也会相信命运。他已经帮你做出了一次选择，为什么不觉得这是一次机会，一定还要再次回到过去的路线，重新开始？”
顾蕴冥的语气显然有些急了些，她自知自己态度不好，但话一出口已经无法收回。这段话她早就已经想同梦鱼说，与其她一次次的疼痛，还有危及生命这样的惊险，何必要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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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问我会不会去做，那我现在问你，如果你找回了记忆，相应的，你的生命即将到达终点，但在此刻你才发现，这段记忆反而让你更加痛苦，更加绝望，那你会不会后悔？”
顾蕴冥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般，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宣之于口。
刚才如同梦游的梦鱼却好似终于回了神，转过头看着顾蕴冥噗嗤一笑，“你这样炸毛的样子还挺可爱，很像以前我养的一只猫。除了我，那只猫不跟任何人亲近，一靠近他便会炸毛。”
听到梦鱼的笑声顾蕴冥的怒火瞬间熄灭，只是叹了叹气，坐回椅子上，她知道，梦鱼不会回答刚才的问题了。
“水······水······”
从床上突然穿出来细弱的声音，顾蕴冥瞬间反应过来，那时双鲤的声音。她拿起茶壶斟满一杯递到双鲤的面前。
“慢点喝，还有呢。”看着双鲤像是在沙漠里科勒三天三夜的样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递过来意思还要，顾蕴冥便将刚才过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放下抱在怀里茶壶递到双鲤手上。
满满一壶下去，双鲤这才缓过劲来，睁开了眼睛。可此时头还疼的厉害，只好又躺回了床上。
“小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傍晚了，头还晕吗？”
双鲤微微摇头，“还有些疼，可惜了，今晚我还想去看看灯会。”
这话让顾蕴冥顿时哭笑不得，双鲤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幸好，幸好。
她将双鲤面前的碎发勾到耳后，“放心吧，明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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