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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4 章


 得知四爷再次监国,所有官员们战战兢兢的,那真是前所未有的用心办差,生怕要活阎王抓住把柄。


 索额图明面上,也和四爷好得很,对上体贴,对下礼贤下士,颇有当年明珠的风采,这要围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都期待他的庇佑。


 当然,间接的,要太子的势力越发地大了。


 当然,大夏天的,康熙去避暑了,他们留守的,在闷热的四九城哪里受得住?在有两个官员中暑后,两个负责监国的,再次要长辈们都搬到畅春园,自己也到讨源书屋处理政务。大臣们办公的地方,也从正式衙门搬到了畅春园附近的联排房子里。


 湖光山色中的人凉快了,心情好多了,关注的事情就不是怎么解暑了。


 又是一次和索额图打哈哈,送走他的过程,胤祉对此撇撇嘴,翻着手上一个地方秋天的账目,斜一眼四弟笑:“四弟,你看你,知道你监国,这折子写的都简短多了,生怕你看得累眼睛。四弟,……你信蛇不吃肉改吃大米了吗?”


 “三哥,折子简短是好事。三哥,不是我信不信的问题。”四爷淡淡一笑,手上快速地批示一个折子:“三哥,我们看事实。”


 “事实?”胤祉不信。但是索额图的做派要他想不通。


 四爷看一眼三哥,挑唇,浅浅的一笑。


 兄弟两个一人负责一部分折子,分坐一个小桌子,四爷的速度明显的快很多,几堆折子批复完毕,站起来伸伸懒腰,一回头,眉眼一起笑着:“晚上三哥有空吗?我们去香兰园逛逛?”


 “咳咳咳。”胤祉怀疑自己听茬耳朵了,不敢置信地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香兰园。”


 “……真要去?”四弟这果然是要出手了,八大胡同啊,“那什么,三哥其实也是遗憾这批可人儿的。”胤祉是真心疼的。


 四爷一瞪眼:“三哥你去不去,弟弟给银子。”


 “去去去。”四弟掏银子,干嘛不去?“不瞒四弟,三哥早就想去见识见识。可惜手头紧着。”


 晚上,哥俩换了一身家常衣服,脸上戴着墨镜,脖子上重重金项圈十指十个金戒指,完美的暴发户的样子,脸上贴着一撮假胡子,从畅春园直接骑车去香兰园。一路上,胤祉望着一群一群纨绔子弟,坐轿子藏头露尾的官员们,往八大胡同去,还跟做梦似的。


 四弟带着自己逛楼子了?


 这可是皇家里最不近女色的一个兄弟。


 胤祉有点恍惚,可他一转头,看着四弟跟逛园子似的悠闲,唾弃自己:男人嘛,哪个能不偷腥那?家花没有野花香啊,偷偷的来八大胡同走一走,才有刺激的小情调!


 哥俩大摇大摆地来到香兰园,好嘛,门头一看就是雅致的很。守门的小厮热情地迎来送往,龟公们热情地迎上来:“两位爷,眼生的很。”“两位爷,听您口音,是北京人,第一次来我们园子?”


 四爷微笑,随手在荷包掏出来一张银票,晃了晃:“早就听家父的几位好友提起来这里,一直想来见识一二。好不容易家父跟着出门了,这不就过来了?”


 “了解了解~~”龟公们接过来银票,一起点头哈腰地笑。皇上出巡了,带走一些老臣,老臣家里的子弟们,可不是发现机会了吗?其中一个看着手里的银票,讨巧地笑:“两位爷,你看,我们这,进门银子是五百两……”


 胤祉眼皮一跳。


 四爷面不改色:“哦~~进门费就是五百两银子。爷倒要看看,值不值。”一弯腰,又是两张银票掏出来。


 银子到手,龟公们热情的比亲爹还周到:“爷,保证您满意了。两位爷,您这边走着。两位爷,我们今天恰好有一场辩论会那,您要参加吗?一千两银子。”


 文史哲沆瀣一气,世间万物皆有联系——发现意想不到的关联,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四爷不停地掏银子,胤祉已经脸皮抽搐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真,美。


 杨柳依依,楼台隐隐,湿润的空气中飘荡着酒香和乐声,浑然不知在秦淮河畔,还是八大胡同。


 所谓的辩论会,美丽的风尘女子、男子和士子们集会一处,歌舞升平、饮酒赋诗,寻幽探胜,品茗赏花,他们的话题是古琴谱的真伪,历史名人人品的高低,各书家作品的妙处,以及国运兴衰,朝政得失。


 而这些女子、男子往往见解独到,于书画上的修为胜过前来的客人们。双方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更像一种真正的朋友关系而非性的关系,他们的友谊是建立在人品才华之上的互相欣赏,相互间称兄道弟,礼尚往来。


 当然,两性之间,感情难以划分得锱铢不犯,“以男女之情而兼诗酒之谊。”


 大开眼界的胤祉摇着檀木扇子,眼睛不够使唤地感叹:“如果我们相信《圣经》,我们就该肯定:万能的上帝把人在花园中的生活视为他所能给予的最快乐的生活。”


 四爷背负双手,看着大厅里宛若外国贵族沙龙一般的花团锦簇:“外面的“囗”表示围墙,里面的部分,“土”可以看做房屋或者亭榭,中间的“口”可以看做水池,下面的偏旁似石似树。沿着这一思路,可以进一步认为,外围的“囗”既是围墙,又可以当做游廊,里面的“土”和“口”,可以看做假山水池,下面的偏旁,既可以看做树木的形状,又可以看作行走中的“人”。所以单从字面来看,园林是一个有山有水有树有人的空间。”


 “好!两位公子解说的‘園’,甚妙。”


 一位身穿杏色襦裙,身段儿曼妙的年轻女子款款上前来,语笑嫣然。


 四爷伸手,接过来三哥的扇子扇扇,面上微笑:“姑娘的眼睛更妙,爷好似看到一片湖水清澈。”


 “噗嗤”,姑娘笑了出来,清纯可人。


 胤祉一看,一把抢过来自己的扇子,用扇子拍打他的肩膀,取笑道:“明明是整个春天的春光,岂止光是湖泊?”


 姑娘摇着手里的香妃团扇,红唇微张,黄莺悦耳:“两位爷,你们对于园子,还有其他的印象吗?”


 四爷继续打量这里的环境,细看之下,果然发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胤祉摇着扇子,眼睛一眯:“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和你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夫婿坐黄堂,娇娃立绣窗。可算?”


 《牡丹亭》中女主角杜丽娘在花园中小憩,梦见了书生柳梦梅,并在梦幻与现实的交织中在牡丹亭畔与其共赴巫山**的段子。


 这姑娘脸颊泛着红晕,嘴巴啾起来,不乐意道:“原来这位爷竟是风流的,这自然是不算的。”


 胤祉一乐:“那,怎么才算?爷还没看这里的园子,没有灵感。”


 “爷果然是年轻,猴急。”


 “哎~~猴急才好。不猴急的,都是银样镴枪头了。”


 “噗嗤~~”姑娘娇笑连连,花枝招展的宛若风中的烛光,“既如此,奴家就给爷一个证明的机会吧。不知道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儿郎?”


 “这是世界上最要人开心且苦恼的话题,爷向来都是都要不选择。”胤祉笑呵呵的,这一屋子的温香软玉,女的俏男的娇,他都喜欢。冲着姑娘一摊手,挤挤眼,暗示身边的这位,才是付银子的人。


 姑娘:“……”


 一阵风吹来,四爷伸手按住要被吹起来的假胡子,斯斯文文的请教:“听闻,这里有一位李湘真姑娘,能歌善舞、倾城绝色,且性情高傲?”


 这位姑娘被逗笑了。


 “这位爷,你打听的消息只有一半。李湘真姑娘常常称病不接宾客。阿母怜惜之,顺适其意,婉语逊词,概勿与通。惟二三知己,则欢情自接,嬉怡忘倦~~”


 “哦~~倒是难得的母女情深了。”四爷赞叹一声:“既然如此,……”看一眼真有几分兴趣的三哥。“姑娘帮忙问一问李湘真姑娘,今儿可愿意接客?就说,是西陂放鸭翁的大公子介绍我们来的,言说,和姑娘讨要上次送来的紫砂壶。”


 宋荦,江苏巡抚。去年康熙口中的大清第一清廉巡抚。河南商丘人,号西陂放鸭翁。官员、诗人、画家、文物收藏家。“后雪苑六子”之一。与王士祯、施润章等人同称“康熙年间十大才子”,他收藏的紫砂壶,可谓是当今最全。


 这姑娘一听,果然动容。


 这两位年轻的公子,在人前一站,一身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的富贵至极,暴发户的气息浓厚,也难掩他们的风华。


 身姿清俊,看不见脸,但光看见鼻子下巴,也知其姿容俊朗,周身气息温和,只一眼,便知家教极好的大家公子。虽然言语调笑,却没有一点急切,更没有动手动脚,更要姑娘喜欢。如今说出来介绍人,还知道上次宋荦大公子进京的时候来这里,送了李湘真姑娘一把紫砂壶。


 姑娘脸色一变,要哭不哭假装试着眼泪的样子:“如此,两位爷看不上这里的姐妹们,就且等候片刻,奴家去问问阿母吧。”


 四爷一乐,随手掏出来一张银票,姑娘接过来,一张清秀雅致的芙蓉面笑得花儿一般。


 阿母是一位中年女子,保养的很好,打扮的宛若大家主母的端正贵气。一双眼睛一看就是历练风尘,一开口就要人知道,她在人情世态颇有阅历,为人处世有主见,有胆魄,能自立,很善于在风波险恶中保护自己。


 哥俩一路跟着阿母在幽深曲折的园子里转。


 一个年轻书生坐在雕花凉墩上,手里翻开一本书,仿佛正在诵读。女子则坐在铺设着软席的假山石上,一手支颐,倚在装饰着流苏的琴上,仿佛在听情郎的吟诵,书生穿着蓝衣蓝帽,系着红色的腰带,女子的衣着配色则恰好与之形成对比:红衣蓝腰带。这是含蓄蕴藉的。


 一座华丽的园亭、众多的太湖石华丽和大片的牡丹盛开,亭子里酒席的摆设非常体面讲究,一名中年男子一手持杯,一手搂住身边的女子亲吻,园石、盛放的牡丹,以及用竹子扎成的通向远处庭院的月亮门,都弥漫着蠢蠢欲动的情yu气息。


 一处假山用湖石堆砌而成,山中隐秘处有一座亲水的山洞,旁边还有莲花盛放,矮几上放置着古董器皿卷轴之类的文玩,地上铺着青色的席子,一对男女正在行不可描述之事。洞外有一个小侍女坐在桥上,似乎在等着传唤,又似在帮忙警戒。看见他们来了,惊吓过后,里面的两位大方地邀请他们一起参与到“嬉戏玩闹”中……


 好不容易,来到一座精致的小园中的一座敞亭内,亭子四面通透,仅仅以蓝色的木头阑干围合,内部的屏风上画着松石,前面床榻底板用有山水纹样的大理石镶嵌,一旁还摆着未打开的围棋。一个中年男子刚刚脱下外裤,一个年轻女子已经躺在床上,一对三寸金莲调皮地跷在床尾,脚上的红色睡鞋格外显眼。


 好事正要开始,忽然阿母的声音响起:“湘真女儿……”,男女主人公都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他们的小狮子狗也警惕地竖起了耳朵。胤祉无端端的觉得,这一瞬间可谓惊心动魄,这才是刺激的正确打开方式。


 四爷亲自去了一趟,大体了解香兰园的妙处:宛若,一个小小的,自我的藏身之处,**的卧居之地;它是另一种世界……是一种神游的空间。


 作为开展男女故事和爱情yu望的场所,在园林中,社会与阶级的差别会变得模糊,身处其中的男人与女人会容易产生一种逃离理教桎梏获得自由的错觉。


 出来香兰园,穿过这条胡同,胤祉对着漫天星月,大发感慨:“四弟,它是一个礼法的化外之区。它在现实世界中制造了一个与现实世界相疏离的场域,这个活动场域避开了现实中的礼法规范,让世间男女可以在人伦关系之外,发展男女私情。”


 四爷:“三哥,弟弟今晚上花了一万两银子。”


 “是啊,一万两银子只见了一面。可是四弟,能见了湘真姑娘一面,三哥就心满意足了。那是一个完全释放自己,打开自己的,心灵自由的姑娘,真真是奇女子也。”


 “三哥,弟弟的重点,是一万两银子。三哥可是认为,宋荦大公子来这里,别人花银子,就是清廉了?花银子的是一个盐商子弟,他欠了人情,回去江苏再面对人家,能不帮着说好话?三哥你看。”


 远处的路边,一对老夫妻摆着小摊子在夜里买馄饨,苍老的声音大声吆喝着:“一碗馄饨五个铜板。”


 近处,两个龟公在吵架,围观的人挺多,好似在争论一个客人是我的不是你的。


 富贵老爷们的轿子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一位两脚打架的醉汉被几个龟公一起扔出来园子,再被吐几口唾沫:“我呸呸,没有银子也敢来这样装老爷?这四九城,哪片云上有雨,我们不知道?”


 角落里,一个恩客和一个小少年依依不舍你侬我侬。


 身边,一个粗布衣衫的小脚老婆子柱着拐杖路过,四爷忙上前扶住了,送她穿过人群到馄饨摊。


 哥俩骑车飞快,很快出来这有名的八大胡同。四爷回眸,望着这彩灯辉煌夜晚亮如白昼的欢乐窟,语气淡淡:“三哥,园子里的一切美好,都建立在银子上。动辄一万两银子起步,里头一个丫鬟一晚上的小费收入,上千两。三哥认为正常?弟弟第一次知道,大清国还有这样享受的地方,原来呀,大清国人这么富裕了。”


 八大胡同里太亮堂了,天上的星月都要躲着。


 灯火拉着兄弟两个骑车的影子很长很长。


 良久,诚郡王叹气道:“四弟,士绅大族枝繁叶茂,两淮盐商一圈、南京织造一圈、云贵铜商一圈、广东十三行一圈……各个富可敌国,富得流油。家里丫鬟们穿金戴银,裹脚布都是丝绸的;美貌的小厮们洗个澡,都是牛奶泡;出门玩乐一场要有牌面,看谁的银票能当柴火烧……”一声叹息:“可是我们能怎么办那?你要收税,只能收来中下层民众的,汉武帝折腾一回,老百姓活不下去,他们这几圈倒是更富裕了。”


 “再看王安石改革、张居正改革……哪个不是为了朝廷好国家好?可是结果那?银子都在官员们的手里,你不给官员们去酒楼青楼茶楼……花银子,他们有其他的门路享乐。老百姓却要面临更加严峻的生存环境,一旦改革失败反弹回来,严重的税赋,日子更加艰难。那张居正都死了还被挫骨扬灰了。”诚郡王很是悲观。


 车子拐弯,出来八大胡同到了街口,四爷听着耳边隐隐约约的丝竹声,一仰头,望着头顶的月色星星,微微一笑。


 “那三哥说一说,为什么总是这样的结果?”


 “要三哥说啊,这就是身在其中了。我们将一个国家当成一个整体。最近要打架了,皇帝将全国的粮食衣服换成弓箭,招收贫困百姓子弟扩军。好嘛,打仗打赢了,贫困百姓子弟死了大半,弓箭朝库房一扔,积攒来的衣服粮食大臣们皇亲国戚们分一分,皇帝去泰山玩几趟,花没了。花完了可又奢侈习惯了怎么办?再苦一苦百姓吧。老百姓那?收获子弟的尸体,大多数是连尸体都找不到的。人没了,家没了,田地没了,……”胤祉仰头看着夜空,水洗的碧蓝夜空,亮亮的,要人不敢直视。“四弟,历史评价汉武帝,功在千秋,罪在当代。并不是贬低他。”


 四爷沉默。


 打仗的时候,最苦的是谁?大清打了这么多年的战事,他自己跟着拼命,他最是清楚。即使现在远征大漠的条件好多了,大炮火铳很好了,伤亡数字对比之前的朝代少的多多了。可伤亡总是有的。


 万幸的是汗阿玛如今的情况和汉武帝时期不同,汗阿玛没有文景之治的底子以供挥霍,也没有好大喜功泰山封禅等寻找神仙等等折腾,而是直接休养生息。


 胤祉因为他的沉默,自己也沉默。


 路上只有更夫打更的声音,车轮子骨碌骨碌的声音。


 好一会儿,他叹气道:“三哥知道你看不惯儒家的那一套,近亲繁殖、提拔亲信,师生同年同乡的一大帮子,还不用上战场,天天在朝堂上仁义道德,有了利益就抢,别人拼命打完仗了,他们踩着尸骨抢的最欢乐。汉武帝临终要霍光辅佐刘弗陵,要恢复法家和道家治国,可是,儒家这一套,太符合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了。你看看千年来孔孟到理学、心学的发展,精致利己到骨头缝里了。你不自私一点,别说别人吃肉你喝汤,你连口糠都没有。这几年好一点,前几年赈灾,好好的大米运到灾区都变成沙子了,你忘记了?”


 “没忘。”


 胤祉的府邸在西城区平安里西大街,四爷的府邸在东直门里,哥俩个在街口停车分开,四爷道:“三哥,你说的都有道理。弟弟会考虑的。”拍拍三哥的肩膀:“今天晚上见到的几个熟人,三哥……”


 “行行行,我要人弹劾他们,清查他们名下的土地数额,地租情况,名下店铺商号偷税漏税问题。”


 “三哥仗义。不早了,三哥早点回去休息。”四爷笑了开来,眉眼弯弯。“三哥,你放心,弟弟一定要他们把银子都吐出来。”


 “滚滚滚。”


 胤祉气得直摆手,一蹬车子离开,多一眼也不想看他。


 几个侍卫从不同地方赶来,跟在他的身后。四爷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一笑,摸摸嘴巴上的胡须,有点不习惯。转头看看周围,谨慎起见,还是不能取下来的。


 他刚要走,就看到胤祉骑着车子回来,一停下来车子,在夜色下都能看到红着脸,目光飘忽地看着自己。


 “四弟,那,香兰园,你什么时候动手?”胤祉紧张的,抓住车把手的手冒汗,结巴都犯了。


 “三哥你要什么?”四爷目光警惕。


 “我……我这不是,问问吗?那什么?”胤祉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脸上更红了。“那什么,……总也是见一面,有了交情了不是?”


 四爷一眨眼:“哦~~三哥说谁?今晚上见过一面的人太多了。”


 “你!好你个小四胖!”胤祉恼羞成怒,对他怒目而视。


 “怎么了?三哥你别说你又怜香惜玉了啊。”四爷白眼一翻:“三哥,弟弟劝你,回去府邸和三嫂好好说说,一身的脂粉气。哼。”


 四爷骑着就走了。


 胤祉愣了片刻,一抬胳膊,这出来香兰园这么久了,一路风吹着,居然还是浓烈的胭脂味道!他什么也顾不得了,跳跳蹦蹦,那气味越来越浓,一个侍卫上前,忍住笑劝说:“三爷,这香气,是特别调配的,动作越大越浓,您要是出了汗,这味道能保持三天。只能泡药浴洗掉。”


 胤祉:“!!”


 “混账四胖害我!”胤祉气得脸通红,抬起手腕看看腕表上的时辰,赶紧地打道回府。


 “她跌倒了,你们四爷很没有礼貌地跳开了,人家姑娘摔倒在地上眼泪都出来了,我就扶了一下……”胤祉碎碎念。“你们说,和你们四爷一样不懂风情的男子,古往今来有几个?”


 侍卫们无奈苦笑:“三爷,四爷扶老奶奶过街口那。”


 “那是。他就是一个木头疙瘩!”


 胤祉气得糊涂了,越说越气,回到府里偷偷摸摸地打听到福晋还没睡,直奔自己的书房,进来书房里间快速脱衣服,语速极快地吩咐:“快快上洗澡水,三桶。再取来药包,三次份量的。”


 胤祉在府里惊慌失措地收拾自己不提,四贝勒府里,四爷在书房里间正泡澡那,弘晖爬了进来,光屁股站起来趴着木桶边胖手拍打木桶兴奋地大喊:“啊呜啊呜!”黑溜溜的大眼睛亮亮的,映照出阿玛的两个小人影儿。四爷开心地抱起来,父子两个一起玩水嘻嘻哈哈的,忘记了时间。


 弘晖超常发挥,被苏培盛等人卡着时间来催出来浴桶,他还和阿玛亲亲抱抱的,大喊:“阿玛阿玛。”


 四爷笑得一脸灿烂:“阿玛在。”


 四爷记得,听到弘晖的第一声“阿玛”,那欢喜的直接傻了,都忘记回应了。如今每次听着,都是胸腔鼓动,一腔父爱无法言说。


 “是不是等着阿玛回来一起洗澡?弘晖真乖。来,阿玛再亲亲。”


 “啾啾!啾啾!”弘晖很开心地糊了阿玛一脸口水。


 四福晋的声音在外间响起:“爷,弘晖,快熄灯时间了,快点。”


 “来了。”四爷抱着胖儿子在榻上,用大毛巾裹着给他擦身体,愉快地问:“弘晖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开心吗?”


 “阿玛阿玛!”弘晖拍手欢呼,在榻上翻滚着手舞足蹈的。“额涅啊额涅。”


 “你额涅陪着你?好~~阿玛知道了。”


 父子两个收拾妥当,穿好睡衣睡裤,出来书房,四福晋面对一身水汽朦胧的父子,哭笑不得:“爷,弘晖下午洗了一次澡了,看见你洗澡,他又指挥小厮们给脱了衣服。”


 “夏天热,下午泡一泡舒服。福晋今天做了什么?开心吗?”


 “……开心~~”


 四福晋脸上微红,抬头捏捏儿子的胖脸颊,听着他在爷怀里跳着蹦着拍手欢呼地喊:“阿玛,额涅。”又情不自禁地笑。


 夫妻两个送儿子去他的寝室小床上,四福晋唱着摇篮曲哄着他睡着,一回来自己的寝室,立马变脸。


 伸鼻子嗅嗅,质问的表情各位明显。


 四爷纳闷。


 四福晋愤怒又憋屈,控诉地问他:“爷,您今天泡澡用了三桶水,多用了一份精油,爷要掩盖什么?”


 “……”


 再闻闻,“还用了药包。”


 “……”


 四爷真心佩服福晋了,费力地睁开眼睛打个哈欠,朝床上一躺,懒得手指头也不想动一下。


 “就是出去一趟,怕有什么味道要弘晖闻到,多洗一洗。”这个时候一定要撑住,绝对不能心虚。


 四福晋一看,懒洋洋的理直气壮的样子,应该不是做了坏事的。犹豫地爬上床,趴着他的脖子再仔细地闻闻,怒声道:“就是出去一趟?是不是有人要女子男子作陪了?”


 四爷挤挤眼:“福晋真聪明。”


 “哼。”四福晋一翻身躺平,眼睛变红了。“爷,一个府的姐妹都等着爷,我也不是嫉妒的人,也想弘晖多几个兄弟姐妹将来好互相帮衬着。可是爷,您在外头不能乱来。”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哭意。


 “……福晋,这样啊,你看看府里的格格们,看她们有没有自己的意愿的?爷打算营建几个慈幼院,看谁有银子捐一捐。”


 !!四福晋的伤心吃醋瞬间都没有了,猛地一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家爷。


 爷这是要银子,要到自家格格们的身上了啊!


 抖着手,指着要睡觉的爷们,发现他眼睛闭着耍无赖,用力地摇着:“爷……爷,您是不是想说,谁捐银子多,宠着谁?”四福晋气得脸通红。


 四爷被摇的更困了,一掀眼皮,词严义正:“爷是那样的人吗?”


 四福晋张口结舌,瞧着自家爷的俊脸,很想说“爷您就是这样的人!”不敢。“……爷,府里的姐妹们,品行都是好的,当然,能力才华爱好方面各有不同,我会品一品的。”


 “嗯,福晋管家,爷很放心。乖,睡觉。”


 四爷卷着四福晋,闭眼就睡。


 四福晋瞪大眼睛,看着四爷睡着后孩子气的大俊脸,那真是惊吓气恼的睡意全无。


 夜色朦胧,星星眨眼。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四爷早起来练武看书,四福晋早起梳妆管家务,等到弘晖爬起来,被阿玛扶着走了两步,开心尖叫着在他的小帐篷里探险,一家三口用完早膳,四爷抱着弘晖去畅春园,四福晋思及昨晚上爷的惊天之语,面对来请安的格格们正恍惚那,一个小丫鬟来通报,三福晋来了。


 四福晋惊讶:昨天三哥也出去应酬了?是不是乱来了?一叠声地吩咐上来三嫂喜欢的茶点,自己忙整理头饰衣服,起身去迎接。


 有关于爷们出去浪的事情,四福晋和三福晋互通消息且不提,四爷抱着弘晖到畅春园,送给后园的长辈们带着,自己和三哥处理政务。


 胤祉可能是和三福晋吵架,闹脾气了,觉得自己都没偷腥还被冤枉,其他人都石锤了还活的滋润,心里不平衡的情况下,一大早地吩咐自己手底下一个国子监的七品主事官儿,送上来弹劾的折子。


 四爷动作利索,当即派刑部去这几家查封财产。


 刑部尚书傅腊塔等人,目瞪口呆。


 历朝历代,不管怎么税法严明,收上来的税赋都是中下层的。大户人家有几千种方法吃着国库还不交税,更何况自从宋朝“朕和士大夫共天下”以来科举文人地位特殊,名下都有免税田地。这免税田地规定是三十亩五十亩的,可人家指着三十顷五十顷说是亩,你能挨个去丈量吗?


 店铺、商号入股,等等,更无需多说了。花样多的来。这不是贪污啊,官员无比清廉啊。


 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这弹劾折子写的太明白了,户部满人尚书凯音布家里的土地多少亩,地租多少,管家在五分地租上加一成,收进自己荷包都知道。刑部汉人尚书徐潮,浙江钱塘人,家里有店铺无数,还有海上贸易走货的两条大船,每年的收入,交的税多少,欠国库多少,利用做官府生意,从国库赚银子多少,账本儿明明白白……


 傅腊塔一抹脸,打着一起吃茶的理由,秘密地请来这几位,大致意思,你们被人告发了,本来是民不举官不究,民举了官也不追究,可现在是四爷监国啊,我也为难啊……


 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喝完,各自哭诉骂完狠话,各自挖出来五千亩隐瞒的土地、补偿佃户银子一万两,补上税赋一百五十万两。


 这可真是大出血了。


 四爷这么一操办,监国期间,和三哥去了几趟八大胡同,整出来一千万两的银子,给京城的佃户们盖了四座慈幼院,四座书院,八大胡同那真是一时间生意惨淡,夜里的灯火都要点不起了。


 就连索额图都掏出来两百万两银子。


 围在索额图身边的大臣更多了,都觉得,四爷太可怕了,需要抱团儿取暖。


 有名的头牌李淑真最后认出来他们两个了,问他们:“两位爷,奴家要是去边境,能有良家户籍吗?能正式嫁人吗?”


 胤祉大惊失色:“姑娘要去边境?”


 四爷:“可。姑娘到了边境,办女子学馆,教导贫家女孩儿,读书识字,功德一件。不光能嫁人,还能生娃幸福一生。只是边境艰苦,姑娘考虑清楚。”


 李淑真拢了拢头发,对两位爷嫣然一笑:“我如今银子有了,吃穿不愁了,可我还是当初那个在田间地头奔跑的小女孩呀,就算不能从良嫁人,做一点有良心的事情,也是满足的,不怕下地狱后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们了。”


 到了边境,人生地不熟的,艰苦,也有优点。谁也不认识,民风开放,寡妇们带着嫁妆嫁人的比比皆是,正好开始新生活。


 李淑真坐着马车,带着愿意跟着她走的姐妹们,跟在朝廷派往边境的侍卫队后头,走了。


 四爷在领着文武大臣们,去郊外准备迎接老父亲回来的路上,收到十三弟的来信:“四哥,江南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有徐乾学这样工于心计不择手段的人,也有顾炎武、黄宗羲这样的大家学者,以天下兴亡为己任。水土有灵气儿,养的人也都水灵灵的,弟弟来到这里,吃住适应了,口音大约能听懂一点点了,差事也办的差不多了,快要回京了……不知道弘晖能不能认出来弟弟,会不会喊‘十三叔’了……”


 再看八弟的来信,笑得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四哥,弟弟给你害惨了!现在江南人都说弟弟弱不禁风可人疼。弟弟不就是装着吐了一口血脸上抹了白胭脂吗?都是十三弟害得,说这样装最像!弟弟怎么就变成涂脂抹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了!……”


 再看十四弟的来信,更乐。


 “四哥,万万没想到八哥还有如此天赋,西子捧心都有模有样的……”


 四爷看着信,笑得眉眼弯弯。


 迎来了老父亲和太子,面对这对父子齐齐黑着的脸,大臣们凄惨惨缺水大旱小白菜一样的哭嚎,还是乐呵。


 因为北巡热河还京途中,董鄂·费扬古去世,和硕简亲王雅布走在了喇嘛洞,康熙命几位大臣监造棺木送回京师,谕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助银三千两,协助治丧。


 四爷振振有词地邀功:“汗阿玛,半年内的几场丧事,有几个大臣家里实在清贫,儿子帮忙给出了礼金,共计五万两银子。另有这半年来的喜事吃喜酒等等,儿子花了五万两。”


 太子目光阴沉,是真怒了。


 康熙端坐龙椅,心里乐翻了肠肚,脸上还是黑如墨汁儿:“哦~~怎么这么多?”


 四爷顺杆儿爬:“汗阿玛您不知道,如今礼金越来越重了。儿子喜酒都吃不起了。”


 要说礼金的事情,还是太子和大皇子带起来的。佟国纲去世,太子出礼金八千两,大皇子六千两,下面的弟弟们官员们也不能太少了啊。


 康熙以为儿子变着花样告状这些人攀比成风,点头道:“清廉的官员们家境负担不起这样的开支,你做得好,朕也不能要你掏腰包,回头朕给你银子。”看一眼都有话说的大臣们,蠢蠢欲动的索额图,一脸愤慨的太子,装隐形人的胤祉,……淡淡的一句:“朕累了,你们也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有事情,下午说。”


 索额图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老四得罪的人更多了,他的名声更好了。


 这要康熙无比警惕。


 不想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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