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一个干净宽敞的房间里，连一套桌椅板凳都没有，只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还是法兰西路易国王送来的贵重礼物之一，哥仨，跪在地毯上的布垫子上，一起挨罚。


 四爷跪了一会儿小腿难受，一屁股坐下来。


 太子和大阿哥一看，吓得齐齐要扶起来，可是他们发现：弟弟三头身的个头，弟弟太胖了，跪下去非常不舒服，太艰难。


 太子和大阿哥互看一眼，装没看见。


 弟弟还小那。


 我们要跪的诚心诚意目不转睛，没看见。


 太子和大阿哥催眠自己，可是紧接着他们发觉，顶着自己腰的是，弟弟的头/脚？


 “咔嚓咔嚓”地慢动作地转头一看：胖弟弟坐了一会儿睡着了，脑袋一歪身体一歪，横着躺了！


 哎呀呀，弟弟睡着的样子真要人一颗心软化了成水，半蜷着身体，小手攥成拳头放在嘴巴边，嘴巴微张，只穿了一件缂丝薄马褂，隐约可见胖胖的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好一只小猪崽。


 胖乎乎的脸蛋，皮肤白的发光，两串弯弯的俊眉毛斜飞到鬓角；平常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眯得很紧，搭配长长黑黑的眼睫毛像两条细细的线刷子；一个小巧的鼻子；一对菩萨耳，一个肉嘟嘟的小嘴巴；在嘴巴下面还有一个圆鼓鼓的双下巴。双手胖乎乎的，十指有短又粗，真可爱。


 安静的睡的那么香，太子和大阿哥看得呆住。看了一会儿就发现，弟弟睡觉的时候表情变化着，还会笑着？嘴角挂着弯弯的笑容，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太子和大阿哥互看一眼，大阿哥一把脱下来身上的马褂盖在弟弟的身上，慢了一拍的太子瞪他一眼，知道这大热的天被关在屋子里，大阿哥早热的受不住了，冷哼一声。


 哥俩继续跪着，时间久了，垫子毯子再柔软，人也难受得紧。


 再加上身边有一个弟弟睡的又香又甜，这诱惑太大。


 大阿哥憋不住地打一个哈欠。


 皇太子极力忍住。


 大阿哥斜他一眼，冷哼：“有本事你就装到底。”


 皇太子怒：“有本事你一个人抗住事情？四弟这么小哪里知道玩火铳乃是大事？”


 大阿哥嗤笑一声：“我要能一个人扛下来就一个人扛下来。汗阿玛这么疼你连你都罚了，我和四弟哪个能躲得过去？还大事？也就你一个皇太子认为这是大事。”


 “四弟玩火铳就玩，不给玩才是大事。吓唬内务府几个人，也算得什么大事？”大阿哥的表情很是不以为意。


 “火铳！不是几句话！”皇太子越发生气：“内务府的人哪里知道那里面没有火ya？你知道宫里做事的规矩吗？你不会亲自去一趟内务府？内务府的人欺负四弟年纪小，你去了还能不给？”


 “亏你是太子！”大阿哥也生气了，横眉竖眼的呛道：“六公主的额涅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四弟护着六公主，四弟需要帮助，来找我这个大哥，是看得起我，我当然要帮。”


 ！！！


 这都什么理论？！


 太子张嘴就要反驳，可他张张嘴巴，他也说不出来那句“六公主哭诉额涅被欺负，我们是兄弟姐妹要互相帮助……”的话。


 大阿哥和三阿哥儿时长在宫外头，和家人没有多少感情，只认可亲父母和四弟。


 太子对宫里有深厚的感情，可他心里，他的家人只有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贵妃、四弟。


 更何况那是六公主的额涅。如果是六公主被欺负，他们作为哥哥若是知道了，顺手帮助一二差不多了，也不会这样出力气。


 太子不说话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上回答皇上的问话，听了奶嬷嬷等人的建议只处罚一个管事，无非是，六公主的额涅和自己的奶嬷嬷对比，他本能地站在奶嬷嬷的一方。


 大阿哥冷笑：“说不出来了吧？


 太子薄唇紧咬，脑袋耷拉着，人愣愣地望着地毯上的富贵牡丹花纹，好一会儿，突然有点醒悟地道：“……可这是不对的。”


 六公主是妹妹。


 六公主的额涅，也是主子，是他们的母妃之一。


 “哧”！大阿哥笑开了，眼睛望着这扇唯一开着的窗户，卍字的窗户外面的一棵桂花树被风吹得一摇一摇，冷声道：“你就是虚伪。没有感情就是没有感情，装什么装！”


 皇太子沉着脸不说话。


 他是一国储君。


 打小作为一个储君被教导着。


 他的立场，他的处世，和大阿哥是完全不同的。


 太子有点意识到，他昨晚上的表现，哪里要汗阿玛不满意了。


 “哦~“哦~~”……汗阿玛一点没有表态，就是态度。


 太子的额头开始冒细汗。


 国家讲究“以孝治国”，皇家人要做表率，尤其康熙皇帝最是勤勉孝顺，从来都是以身作则地孝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乃至慈宁宫的一群老太妃。


 康熙皇帝面对他对母妃被欺负，一点反应没有，会怎么想？


 这一瞬间，太子的脑袋快速运转，想了很多很多。


 怪不得汗阿玛转而问我怎么奖励四弟，我说要照顾四弟给四弟银子，汗阿玛才笑了出来。太子一瞬间反应过来，他犯的巨大错误，大到要他的汗阿玛失望了！


 太子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脸憋的通红，他急切地需要去找皇上解释和道歉，弥补一二。可他身形一动，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关禁闭阶段，更着急。


 大阿哥小小的奇怪：“多大点事情吓成这样？我说太子殿下，你能不能稳重点儿？”


 “你懂什么！”太子猛地低吼一声，一转头，红着眼睛盯着大阿哥，斥道：“你昨晚上因为四弟睡着了，没有被汗阿玛问话。孤被汗阿玛问话了！你知道汗阿玛问的什么？”


 “汗阿玛最疼你，还能问你什么？”大阿哥也怒了。


 “你！”太子一直觉得大阿哥就是一介武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四肢动物，此刻更觉得！


 “……你知道你刚那番话被汗阿玛听到的后果？”太子盯着他的眼睛冷笑：“汗阿玛最是重视孝道。六妹妹的额涅我们没见过，和我们没有关系，可她也是我们的母妃之一。你就天天知道练武练武，自以为是！”


 大阿哥一个愣怔。


 可他随即更不服气。


 “你小点声，四弟在睡觉。”大阿哥看一眼四弟，转身伸手笨拙地拍拍四弟的后背，一抬头，梗着脖子道：“没见过的母妃，就是和我们没有关系。我在汗阿玛面前也敢这么说，就你虚伪还要当好人。”


 太子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在四弟的份上，硬是忍住自己没有动手。


 皇上罚他们关禁闭，其实是要他们反省！


 太子深呼吸深呼吸双手攥成拳头，焦急的眼睛一会儿看着睡着的四弟缓缓心情，一会急切地望着这扇窗户，期盼汗阿玛早点消气放他们出去。


 四爷在睡梦中翻个身，蹬蹬腿，大阿哥以为他被吵醒了，哄着道：“弟弟继续睡哦，都是太子说话声音大，大哥不理他。四弟继续睡。”


 四爷：“……”(?￣ ? ￣?)好哒，继续睡。


 四爷睡得坦然，完全没有被罚的认知。罚跪结束，六个小太监抬进来六个小桌椅子文风四宝等等，太子和大阿哥在专心抄书，他抓着朱砂调颜料随手画画儿，画完一张纸，还有兴致爬上爬下地涂桌子椅子涂墙，玩得好不自在乐乎。


 康熙皇帝得知他们兄弟三个的不同举动，太子和大阿哥的对话，欣慰无奈满意又不满意地摇摇头。


 三阿哥一个人在东三所，憋了一天，憋出来勇气，来找皇上。


 “汗阿玛，哥哥和弟弟被罚，胤祉也要被罚。”


 兄弟被罚，自己怎么能胆小害怕那？三阿哥很是羞愧，跪在地砖上，小身板瑟瑟发抖，牙齿都打颤，好歹话说了出来。


 “汗阿玛，儿臣，儿臣，害怕。儿臣，对不起太子和大哥、四弟。”


 康熙皇帝笑了。


 “朕正生气。既然胤祉也要一起被罚，那就去吧。梁九功，领着三阿哥去禁闭室。”


 三阿哥吓得眼泪哗哗的，却不敢大声哭出来，瞧着模样更可怜了。


 康熙：“……”


 梁九功抱着三阿哥退下，康熙皇帝无声地叹口气。


 当年因为孩子们都养不住，无奈送他们出宫去，这一去……如今只能慢慢缓和培养感情了。


 康熙皇帝情绪低沉思考的时候，小太监慌忙来报：“皇上，六公主哭着，要见皇上。”


 康熙皇帝一个回神，隐约听到六公主愤怒的哭声。


 挥挥手，“……送她去见她四哥。”


 小太监：“……嗻。”


 六公主哇哇的哭声听不见了，康熙皇帝也不知道，四阿哥带着六公主，将禁闭室霍霍成什么模样。又有小太监来报，索额图请见，慎刑司掌司仪请见，内务府总管之一海拉逊请见，顿时精神一震，龙脸威严。


 “若太子和大阿哥的老师们请见，来报。宣掌司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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