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四阿哥的举动要所有人都惊呆。


 宫女们慌张地磕头行礼。


 刚那位红衣宫女哭喊道：“求四阿哥饶过奴婢们这一回, 四阿哥，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四爷板着脸，那宫女一屁股坐到地上, 吓得不敢再说话，哭也不敢哭了。


 苏培盛心想你要划花别人脸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不敢”？他不给求情，只苦着脸：“阿哥爷您别和这起子人生气，阿哥爷，章佳氏宫女, 是主子们指定要的人。”


 “爷就要。”四爷不讲道理。“爷知道这是预留的, 将来可能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爷就要。”


 苏培盛傻眼, 转头瞧着叫章佳氏的绿衣宫女，微微低头跪着, 面容白皙眉眼温柔，一看就是亲切人儿，关键还真的漂亮, 要人眼前一亮的漂亮中带着一丝丝灵动和爽利，苏培盛心想怪不得阿哥爷喜欢，可他更要阻止了。


 “阿哥爷，这是……太皇太后可能要留的人。”这可能要做皇帝的女人的人, 可不是真做宫女的。


 四爷大眼睛一瞪：“老祖宗最疼爷, 爷和老祖宗去求, 一个宫女，老祖宗还能不答应？你带着人去承乾宫，爷去慈宁宫。哼！谁都不许欺负了。”


 四爷安排好了，抬脚就要去慈宁宫。


 管着这伙宫女的嬷嬷急忙忙地赶来行礼, 弯腰讨好地笑：“阿哥爷，您看看其他的宫女，可有合心意的？刚大阿哥和三阿哥都来选了几个，您也选几个？”


 “爷不选，就要章佳氏。你这嬷嬷刚才不出现，现在出现，你可是等着看宫女们争斗？”


 四爷懒懒的一个问话，吓得管事嬷嬷不敢再言语。淡淡的一个小眼神，要苏培盛也不敢再劝说。


 苏培盛恭送四阿哥的身影到看不见，一转身，点头哈腰地给章佳氏宫女行礼，赔笑道：“章佳氏宫女，您起来吧，和咱家去承乾宫候着？”


 叫章佳氏的绿衣宫女刚被吓得不敢反抗，突然四阿哥出现救了她，要她去承乾宫，她求之不得。当下就顾不得管事嬷嬷杀鸡抹脖子的暗示，感激涕零地哭着答应:“麻烦苏管事。奴婢有一个小包袱，我收拾了，就去承乾宫，可好？”


 “……好，好。”苏培盛没想到这位真想去承乾宫，而不是乾清宫，愣愣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管事嬷嬷真吓坏了。出来这样的事情，她责任难逃啊。可她真的不敢多言了，慌忙带着其他几个宫女去见钮钴禄贵妃。


 这次皇贵妃因为四阿哥种痘，选宫女的事情，有钮钴禄贵妃主办。四阿哥亲眼看到宫女争斗，生气了，这一顿责罚是逃不掉的。


 钮钴禄贵妃本来想借着这个差事好好显示自己办事能力，哪知道出来这样的事情，还要四阿哥亲眼看见了，心里有火，望着下方跪着的管事嬷嬷和惹事的宫女，眉眼冷肃：“捂了嘴带下去，按照宫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管事嬷嬷和几个宫女一脸哀求地被拖下去。钮钴禄贵妃着急地换了正式衣服，带上厚重的礼物，出来她的储秀宫，浩浩荡荡地来承乾宫。


 承乾宫里，皇贵妃刚从慈宁宫里回来，热情地拉着钮钴禄贵妃在茶几边坐下来，喝茶用点心热情地说话，听到钮钴禄贵妃来赔礼，惊觉自家的小四胖又惹事了，顿时气得慌。


 皇贵妃着急：“妹妹这赔礼，姐姐哪里敢受得？这和你无关，那几个宫女，也不能罚的狠了，毕竟是几句狠话，章佳氏本人还没有受到伤害。”


 钮钴禄贵妃微笑：“就知道姐姐是菩萨心肠。也是她们的造化了。红梅，你去看看，放了那起子人。”吩咐完自己的贴身大宫女，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姐姐您也不能这样心软，这些人啊，你给几分颜色，他们就能开染坊。”


 笑了笑，换成一脸诚恳：“妹妹认为，四阿哥做得好。这要是四阿哥阻止不及时，真闹出来事情，章佳氏受了伤，妹妹这主办人，那真是丢了大人了。姐姐，妹妹的这点薄礼，您可一定要收下。”


 皇贵妃明白，钮钴禄贵妃这是生怕四阿哥在太皇太后面前说漏了嘴，显得她没有办好差事，脸上开朗大方地笑着：“这说的哪里话？妹妹操办选宫女，本是辛苦得很，姐姐最是明白。这功劳啊，妹妹担着，这苦劳，妹妹也担着。”


 钮钴禄贵妃望着皇贵妃，小两把头上那只有皇贵妃和皇后能戴的长流苏，在夏风里轻轻地晃，半晌才说：“妹妹早就听说姐姐早年下棋最好，今儿有时间，我们来一盘？”


 小手指上银壳镶碎玉的长护甲轻轻摩挲着下巴轻痒，皇贵妃望着钮钴禄贵妃，笑了笑：“妹妹有兴致，姐姐自然陪着。”一挥手，王嬷嬷领着宫人都退了下去。


 钮钴禄贵妃和皇贵妃摆开棋盘，下棋，说几句话，快到午时方带着她的人志满意得地离开。


 皇贵妃一个人坐在棋盘边，望着钮钴禄贵妃摆出来的棋局，出神了一会儿，欣然一笑。


 钮钴禄家和钮钴禄贵妃暂时不站队，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对她的四阿哥很好的信号。


 皇贵妃眼睛闪动精光，拍了拍手，起身，吩咐门口的宫人：“王嬷嬷，要章佳氏来见。”


 王嬷嬷答应一声，去领章佳氏来见。皇贵妃在绣榻上歪着，一个两个大宫女进来，将棋子一颗一颗地收好，撤下去茶杯点心，还有两个宫女过来，一个捶腿，一个轻轻地扇扇子。


 章佳氏被领着进来，闷头就磕头：“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抬起头，我看看。”皇贵妃慵懒的语气里带着好奇，能要自家审美奇高的胖小子主动要的人，到底什么模样？


 章佳氏知道要过这一关，鼓起勇气抬起来头，胆怯地望着尊贵无限的皇贵妃，只一个眼神，就宛若受惊的小鹿，又低了头。可能是记起来皇贵妃的吩咐，再次慢慢地抬起来头。


 皇贵妃笑了。


 怪不得皇上有心留着，盛京包衣旗的章佳家，这一次真是选对了人。


 十四五岁的年纪，简单的宫女打扮也遮掩不住这份美貌，不施粉黛不加朱钗更凸显那股子未涉世的清纯活泼，一头黑发如云，圆圆的脸，黑黑的大眼睛、小巧的尖下巴，嘴唇饱满、面部线条流畅、白净带着红晕的皮肤宛若苹果……身段纤细带点肉，乖巧带点灵动，柔顺带点爽利，多么甜美可爱的小姑娘，皇贵妃表示，我一个女子看着都喜欢收在跟前养着。


 “最是那一低头的娇羞，那一眼惊诧害怕的胆怯。”皇贵妃笑着说的，很有风流纨绔调戏小姑娘的架势，章佳氏脸红地低头，一屋子的宫人都捂嘴笑。


 皇贵妃也笑，捻一粒蜜饯放嘴里，问道：“叫什么名儿？”


 “回娘娘话，奴婢叫卓克陀达。……奴婢求娘娘赐名。”


 小姑娘跪着一动不动的，脸蛋儿红的冒烟声如蚊呐，主动要主子娘娘赐名，生怕皇贵妃不留她在承乾宫一般。


 皇贵妃把蜜饯的核吐在近身的痰盂里，方才开口：“既然四阿哥要你，我自然答应着。只是你是主子爷指定要的人，待我去回了太皇太后，再有决定。”顿了顿，“卓克陀达，好一朵百合花，你的家人一定疼你吧，就用这个名儿，不用改了。”


 皇贵妃领着章佳氏来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刚午休起来，见到她来了，取笑道：“这是要来蹭一顿午膳不成？”


 “蹭一顿午膳，儿媳还舔着脸，来求太皇太后开恩。”皇贵妃笑着，亲自照顾太皇太后穿衣洗漱净手，搀扶太皇太后坐到膳桌上。


 四爷刚好也起来了，见到皇额涅也在，开心地抱着皇额涅的胳膊：“皇额涅一起用午膳。”


 皇贵妃气得一点他的鼻子，对太皇太后讨饶道：“老祖宗您看，这小子就会折腾，我要他去长春宫选几个合心意的宫女，打算现在给培养着，等他北巡回来正好用，他倒好，一眼看中了章佳氏，还端着身份送几个宫女给贵妃妹妹。”


 太皇太后自然知道皇贵妃在帮她儿子说话，只乐呵呵地笑：“几个宫女年纪轻，刚进宫难免不习惯闹起来，贵妃脾气刚硬，可是从轻了处罚？”


 “贵妃妹妹去和我喝茶，说了这个事情，我要给从轻了罚，贵妃妹妹答应了。”


 “那就好。一点小事，不要大动干戈。章佳氏那，我来看看，什么样人物，要我们的小四阿哥一定要。”


 四爷终于找到机会说话：“老祖宗，您看了就知道，章佳氏宫女，讨喜得很。”


 四爷爱屋及乌，看着章佳氏哪里都好。可是太皇太后和皇贵妃，甚至章佳氏，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啊。


 章佳氏进来，四爷的大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恨不得现在她肚子里就能蹦出来一个小胖娃娃，大声喊着：“四哥”。


 气得皇贵妃一把拧住他的元宝小耳朵：“见到了新人就看个不停，非礼勿视记得？”


 四爷：“……”


 胖孩子歪着脑袋讨饶，实在是顽皮得很。太皇太后开怀地笑着，瞅着人挺满意，老人家嘛，都喜欢胖乎乎的年轻人，太皇太后问了几句话，也觉得这小姑娘长相讨喜得很，被欺负了不敢哭，却也不记仇，倒是更显得老实可人疼了。


 “长得挺好，留在皇贵妃的身边伺候吧。”这将来要承宠的，放在四阿哥身边于礼法不合。“好好照顾皇贵妃。”


 章佳氏大气不敢喘，屏住呼吸磕头谢恩：“奴婢遵旨。奴婢一定照顾好娘娘和阿哥爷。”


 “嗯，下去吧。”


 章佳氏退着下去了。皇贵妃松口气：章佳氏十四五岁还小着，先做两年宫女也好。太皇太后拉着四阿哥的手，笑着说道：“章佳氏是福气人儿，先留在你皇额涅身边两年。”


 四爷忽闪忽闪大眼睛，可可爱爱的小样儿：“老祖宗，胤禛知道，章佳氏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果然是了，跟在皇额涅身边多大的福气啊。”


 小胖肚子一挺，一副我最聪明的小模样，乐得太皇太后情不自禁地伸手捏捏他脸上的胖肉肉，眯着眼睛慈爱地笑：“我们四阿哥说得对！”


 皇贵妃无奈，小孩子不知道“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他汗阿玛的凤凰，真真是胡搅蛮缠。


 四爷成功地留住章佳氏在承乾宫，满心期待过两年章佳氏做了庶妃，生下他的十三弟。


 太皇太后担心四阿哥长大了下面的人不够用，要他又选了四个宫女四个小太监送了承乾宫。


 康熙知道四阿哥的闹腾，抬手按按眉心，小小的头疼。


 说实话，就算章佳氏不去承乾宫，他也打算再等两年，漂亮的章佳氏要男人一见就生出一种保护欲。可那娇憨之态，颇似小女儿一般。康熙又没有什么特别癖好，就觉得等章佳氏再长长长开了更好。


 可是四阿哥这一闹腾，将章佳氏闹到了承乾宫，太皇太后还答应了，生怕他现在就要收了小姑娘一般。要他实在是无奈：朕就这样等不及不成？


 章佳氏出身盛京包衣旗，家族里虽然没有出挑的能人，但家族很大人丁兴旺，担任的差事也是要紧的。康熙还是要看顾一二的。晚上来到承乾宫，一眼看到小四胖对着自己手底下越来越多的人，宛若一个小将军一般训话：“跟着爷，好好干！”


 胖胳膊挥舞着，一副跟着我有肉吃的架势，喜得一个个宫人嗷嗷叫着表现。康熙无声地笑。


 弯腰抱起来胖儿子，进来大殿，一抬眼看见皇贵妃在算账，身边好几个太监宫女嬷嬷伺候着，章佳氏也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一手捧着一个账本，一手打着算盘珠子，很有点干练的模样。


 康熙稀奇。四爷更稀奇。皇贵妃起身，领着人行礼，讨巧地笑：“皇上，章佳氏倒是一个识字的，算盘打得好，我留着用两年。”


 康熙取笑她:“你要留着三年，朕也答应。”


 皇贵妃微微红了脸。四爷肉窝窝的小胖手抓住汗阿玛的大手，惊讶地张大嘴巴：“汗阿玛，皇额涅，章佳氏宫女会算账啊？”爷的十三弟怎么不会算账啊？


 四爷怀疑遗传方面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他汗阿玛也是算法几何天文历法都精通的。


 四爷着急，落在康熙的眼里，胖儿子晃着自己的大手奶声奶气的撒娇，乐得搂着他玩耍。


 父子两个大手比小手，康熙大笑道：“瞧你小子的手，五个肉窝窝。章佳氏宫女的祖父是盛京户部的，家学渊源一家子的女儿都会算账。胤禛用饭了吗？皇贵妃摆饭吧。待会儿太子也过来。”


 “哎。”皇贵妃答应一声，众人一起收了账本等等，摆上膳桌。


 四爷还在震惊中，他的记忆里，十三弟的母家并不出众，原来这个时候，也是汗阿玛要重用的人家？


 目前黑龙江在打仗，盛京的位置至关重要，一些人也变得重要。四爷隐约明白了，好比宜妃的娘家几年前被抬旗了一样。等朝廷打完北方的所有战事，就没落了。


 他自觉想通了，欢喜地跳下来康熙的怀抱，摆开棋子要和汗阿玛学下棋。


 康熙望着自从他来到一直低着头的章佳氏，点点头，是个心性单纯的。梁九功机灵地领着宫人们都退下，康熙戳戳着四阿哥的小胖脸蛋，虎着脸问：“今天又玩了一天？”


 四爷一脸骄傲：“汗阿玛，胤禛今天办了一件大事，没有玩。”


 “跑了一趟长春宫，也是办了一件大事了？”康熙语带嫌弃，摆开手里的白子，问他：“这雨淅淅沥沥的，一会儿停，一会儿下，估计要下个两三天，大队人马不好出发，小子是不是迫不及待要去承德？”


 四爷随手把玩手里的黑子，很是不屑的语气：“儿子才不是迫不及待去承德，儿子是想要和汗阿玛、皇额涅在一起。”


 康熙：“……”


 “嘿嘿！小四胖不错啊，会拍马屁了。”


 “儿子才不是拍马屁。”


 四爷表示，塞北江南的，儿子哪里没去过？不稀奇。


 康熙表示，你个熊孩子，朕才不指望你拍马屁，全是形式。


 父子俩个对坐，随意地下棋，四爷想下哪里下哪里，发现汗阿玛的表情变为得意就悔棋，气得康熙怒瞪：“小四胖，举棋不悔大丈夫。”


 四爷也怒瞪：“汗阿玛，儿子身高不到一丈，不是大丈夫。”


 康熙气得一噎，戳戳他的胖脸，再扭了一下胖脸蛋才出气。


 “小子身高不到一丈，还挺骄傲？怎么不想长高？”


 “儿子想长高，老祖宗说，胤禛将来一定比汗阿玛高，胤禛不着急。”四爷气得也捏汗阿玛的龙脸出出气。


 胆大包天的臭小子！康熙拧一下他的元宝小耳朵：“说大话的小子，朕倒要看看你怎么长得比朕高。”


 四爷耍无赖，扑在汗阿玛的怀里猴闹着，口中直喊：“就是高就是高。”


 “好好好，我们的四阿哥就是长高。”康熙抱着他，乐哈哈地笑。


 太子来到承乾宫的时候，恰好看到汗阿玛和四弟下棋，四弟抓耳挠腮的，汗阿玛表情得意，然后四弟抓住汗阿玛的一颗白子给改个位置……


 老父亲和亲四弟打闹在一起，还一边吵嘴，要太子不由地笑出来。


 饭菜都上桌，一家四口人坐下来用饭，四阿哥用他的小筷子夹三块鸡腿肉给皇贵妃，还理直气壮地唠叨：“皇额涅多吃肉啊，皇额涅天天减肥，长胖更好看呀。儿子跟汗阿玛学着，孝顺皇额涅。”


 胖儿子今儿是个小唠叨，皇贵妃哭笑不得地望着碟子里的肉肉：“好，皇额涅吃肉肉。”


 康熙冷哼一声，推着自己的小吃碟子到胖小子的跟前：“汗阿玛的那？光孝顺你皇额涅不成？”


 四爷大方地夹了几筷子茄子黄瓜给汗阿玛，还喊着：“太子二哥，你的吃碟子。”


 太子笑着送过去自己的吃碟。康熙不乐意：“为什么汗阿玛的都是青菜？”


 四爷：“汗阿玛多吃青菜长高高呀。太子二哥也多吃青菜，长高高哦。”


 康熙：“……”


 哈哈哈哈，皇贵妃笑得前仰后合。


 “今天中午在慈宁宫，老祖宗要他吃茄子，他不乐意，老祖宗就说，多吃青菜长高高哦。哈哈哈。”


 康熙：“……个皮孩子。”


 太子望着小吃碟里的青菜，特别是自己最不喜欢的胡萝卜，欲哭无泪地对小四胖咬牙：“二哥倒要看看，你将来能不能长的比二哥高。”


 四爷端的一腔正气：“太子二哥，你不能和弟弟比，你要和自己比，每天对着墙划一道杠杠，每天长高一点点。老祖宗说，和自己比，一天天进步，这才是正经道理哦。”


 太子：“……”


 小四胖今天好似很开心？越是开心的小四胖越是喜欢欺负人，太子告诉自己，忍~！


 康熙也发觉了，小四胖今天特别活跃地说话气人，欣喜地接下来这个挑战：“小四胖说话有道理，小四胖说说，今天你哪里进步了？来，说对了，汗阿玛给你夹一个大鸡腿。”


 四爷哪里能认输？父子两个斗嘴，其乐无穷。一顿饭，皇贵妃和太子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吃着，默默地笑，腮帮子都笑酸了。


 章佳氏宫女听着里头的欢笑声，心里头欢喜，对宫里生活也不是那么害怕，大着胆子问身边的王嬷嬷：“嬷嬷，不是说贵人们吃饭不说话的吗？”


 王嬷嬷慈眉善目的：“‘食不言寝不语’是圣人书上的，那吃饭，哪里能不说话？”


 章佳氏愣了片刻，小激动地重重点头：“果然皇上和娘娘是好人。我在家里的时候，最喜欢吃饭说话。我阿玛就呵斥我，大人说话，小孩听着。”


 王嬷嬷：“……到了宫里头，该怎么做，有自己的主张。”真是可怜的孩子，父母这么粗鲁，还能长得这么可人疼。


 章佳氏红着脸，听着里头的谈话声，大笑声，望着这红墙黄瓦的吊脚楼台，雕龙绘凤的金碧辉煌，两只手攥着衣角，好似，做皇帝的女人也挺好？她的脸更红了，在心里骂自己不知羞，可是，做皇帝的女人，生一个四阿哥一般的胖娃娃？


 章佳氏的脸红的冒烟了。


 章佳氏的宫廷生活开始了，在承乾宫里没有人欺负她，都很机灵能干也很和善，她宛若一个饥渴的孩子积极地学习着，越看四阿哥越是喜欢得紧，三年、三年，皇上就要和她生小娃娃！


 宫里的妃嫔们对于章佳氏，并没有多么的敌视，也并不重视，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性情，一看就是一个软包子。幸亏遇到四阿哥护着，否则在宫里熬个三年做宫女，将来生孩子也不一定能不能健康。


 四爷欢喜于遇到了十三弟的母亲，做母亲的都出现了，胖弟弟还远吗？四爷满心期待章佳氏多在汗阿玛晃一晃，狐媚子汗阿玛，盼着十三弟的出生，夜里睡觉都是带着笑儿，还梦到上辈子的十三弟，风华正茂的伏虎少年，骑在马背上迎着太阳，对着自己笑：“四哥，弟弟打了一头老虎，四哥，虎皮送给四哥。”


 这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停了一会儿又下，下了一会儿又停，一直到七月初，大队人马才出发去承德。


 坚持“肄武绥藩”的国策，从而达到控制蒙古、震慑沙俄、加强各部民族团结、巩固北部边防。饮酒歌舞，摔跤比武。宴请蒙古等王公，按军功大小，予以奖赏。


 四爷抱着他的小鹰儿，站在他的汗血宝马小马驹上，望着侍卫群中备受瞩目的阿灵阿、隆科多、马齐、揆叙……微笑开来。


 这次康熙皇帝直接在木兰开辟了一万多平方千米的狩猎场，定下来每年木兰秋狝的规矩。


 夏天里绿草如茵，山花烂漫、千里松林，有着清澈的高原湖泊的承德山庄、木兰围场，俨然是皇家第二个紫禁城，汇聚了王公大臣、八旗精兵、蒙古王公们，四爷举着内务府新造的千里镜观看围场，知道现在的小村子，会慢慢地变成一个县城，一个州府，人称小京师的地方。


 他笑了笑。整个木兰根据地形和禽兽的分布，划分为72围。狩猎开始，先由管围大臣率领骑兵，按预先选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逐渐缩小。头戴鹿角面具的清兵，隐藏在圈内密林深处，吹起木制的长哨，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雌鹿闻声寻偶而来，雄鹿为夺偶而至，其他野兽则为食鹿而聚拢。


 等包围圈缩得不能再小了，野兽密集起来时，大臣奏请皇上首射，皇子、皇孙随射，然后其他王公贵族骑射，最后是大规模的围射。


 万马奔腾，山呼海啸。万里山河通远檄，九边形胜抱神京。壮哉我山河！四爷的老鬼心也小小的激动。望着大哥在人群里的英武表现，太子不甘落后、谋而后动，摸着小鹰儿的羽毛，拍着小马驹的屁股，在林子边慢慢地跑着，欢喜地遇到一头笨兔子自己撞上来。


 白天康熙打完猎，会兴奋地抱着犯懒的胖儿子跑马，故意用手上的茧子蹭他的小肉手，大声地说：“男子汉的手上必须有茧子，瞧瞧汗阿玛的大手，这才是男子汉的手，写字拉弓射箭必然有老茧。”


 四爷嫌弃：“汗阿玛，儿子要太子二哥和大哥带着跑马。”


 康熙就乐得哈哈哈大笑，骂道：“娇气的小子，汗阿玛就是要多多地锻炼你。”


 四小胖太过灵慧，康熙一直存着心事，琢磨着出来一趟，要养的他野气一些。每次见到四小胖犯懒地在草地上晒太阳睡大觉，就会吩咐身边跟着的太子和大阿哥、一干侍卫们、蒙古小儿郎：“多多地带着四阿哥去玩，这一身肉肉，将来怎么骑马上战场？”


 年轻人，大小孩子们都喜欢和四阿哥一起玩，有了康熙的圣旨就不厌其烦地来找他。四爷：“……”


 四爷不乐意动弹，度假游玩啊不就是晒着太阳闻着泥土的芬芳？可架不住找他的人太多，每次折腾的他浑身酸痛，躲在太皇太后的帐篷里，也能被那些不怕太皇太后的蒙古儿郎们抓出来。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盛大的庆功告别宴会后，太皇太后带着一部分人回去北京，康熙带着一部分人北上盛京。


 出发来承德之前，施琅前来觐见，四爷在乾清宫也见到了年轻的施琅。康熙力排众议要施琅做福建水师提督，小琉球来人求和，康熙皇帝颁旨坚称“小琉球不可与琉球国、高丽外国比”，“若其诚心削发归诚”方可招抚，并指示施琅：“进剿小琉球事宜关系甚重，如有机会断不可失。”


 如今南方的水师伺机而动。黑龙江的战事也迫在眉睫。


 这里是，老家的人啊。


 四爷跟着康熙和太子在盛京皇宫，接见盛京六部官员，老家的老王爷们，附近的蒙古部族，见到了盛京提督周培公的老而弥坚，拜祭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的陵墓，去祖先们生活的地方走一趟，站在乌鸡山前，听着前线军报，遥拜长白山。


 白山黑水里走出来的八旗子弟。


 胸膛里永远鼓动着战斗的热血。


 老人孩子妇孺们一起骑马持枪，和沙俄的哥萨克骑兵战斗。


 回程的途中，康熙和一个个老乡们说话，望着他们、她们，因为战争失去的胳膊、留下的疤痕，枯瘦坚毅的面容，眼里有泪水。


 有一次他喝醉了，对照顾自己的两个儿子说：“是朕对不起老家的人。将来你们兄弟要记住，北京是你们的家，这里是你们的老家。要永远记得老家的人。”


 太子板着脸，不再刻意做出来太子威仪，肃穆端正坚毅。


 四爷轻轻地一闭眼，这片土地上几百年的硝烟炮火耻辱兴亡，在他眼前晃啊晃，走马灯一般的清晰。


 四爷越发地想念他的十三弟。


 回来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末了。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天空铅云低垂，乌沉沉的阴暗，大有雨雪将至的势头。果然到了晚上，雪花朵儿又密又集，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今年的第一场雪，孩子们都蹦跳起来，在大雪里奔跑，四爷也欢呼地跑着，见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额涅，要他的精神气又冒出来，在海子里和太液池四处玩闹。


 康熙领着大臣们积极地准备过冬事宜，各项祭祀宴请等等，太子和大阿哥也忙，后宫里头皇贵妃也忙。四爷小孩子只管玩乐，转眼间到了腊月。腊月里家家户户准备过新年，宫里头也是喜气越发地浓重。


 宜妃有孕了，德妃也有身孕了，钮钴禄贵妃也有身孕了。


 九弟要来了，十弟要来了，十一弟和十二弟还远吗？十三弟快快地来。


 四爷兴奋地玩闹着，开心地过着他康熙二十一年的春节。一大早的，又是一场大雪刚停，苏培盛领着小太监们扫了庭院的积雪，进来身上已是濡湿了，冻得直哆嗦，嘴里嘟囔着“这天气”，又忙忙地下去换了衣裳烤火。


 四爷穿着紫色的貂皮端罩，正打算出门，问道：“猫猫狗狗那里可冷？花花草草冷不冷？”


 饼饼拿着一个虎头帽给他戴着，口着笑道：“阿哥爷放心，猫猫狗狗住的地方都提前做好保暖，小鹰儿和小马驹的住处都是。花花草草也不冷，能搬进来屋子的都搬进来了，不能搬进来的，也都用稻草裹起来。”


 四爷微微一笑，低头给怀里的小鹰儿顺着毛，隐隐听得远处有辘辘的车声迤逦而来，心下疑惑，皇额涅一向低调，一般不坐轿子，怎么会用车舆？抬头见王嬷嬷掀起门帘进来，脸上带着喜气，欢声道：“阿哥爷，皇贵妃在准备祭祀的时候晕倒了，坐着凤鸾车回来了。”四爷心已一惊：“皇额涅怎么了？”


 “阿哥爷别担心，是大喜事。您要有弟弟妹妹了。”


 四爷呆滞。


 一颗心坠在无边黑暗里，冰冷冰冷。


 王嬷嬷以为阿哥爷闹脾气，弯腰，热情地笑着道：“阿哥爷，娘娘有了孩子，也一样疼您。别担心。娘娘一醒来，就吩咐奴婢来告诉您这个事情。阿哥爷，娘娘疼你，比亲生的还疼，娘娘和您保证发誓……”


 四爷什么也没听见。又好似听见那车声却是越来越近，在静静的大雪的早晨中都能听到车上珠环玎玲之声。


 苏培盛进来，脸上带着喜气，高声问道：“阿哥爷，现在要去无逸斋吗？要不要等一等？”


 四爷一动也不动，一些他永远也不愿再记起来的记忆突然出现，要他心绞痛。眼前是皇额涅失去亲生的八公主后的心灰意冷，短短五年就去世的灰败面孔，他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屋子里的人都傻傻地望着四阿哥，因为他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失魂的恐惧模样，想唤一声，又生怕吓到了他，越发地着急。


 再没有人做声，屋子里一片静默，只听见冰霜炭盆里哔啵作响的爆炭声，窗外呼啸凛冽的北风声和搅在风里一路渐近渐近的笑语之声。皇贵妃的笑声那么欢喜，响在寂静的一片白茫茫的雪天里，在后宫绵延无尽的鹅卵石官道和殿宇间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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