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十弟……


 四爷又开始思考十弟这几年的变化和成长。


 眯眼对着太阳,无声地笑了笑。


 四福晋看得一愣神，随即脸一红。


 自家爷的眉眼极立体，而且很标致。就是传说中那种斜飞入鬓的眉,水墨画一般风流的眼。从眼角到眼尾，线条无比清新流畅，好像工笔白描的墨线，柔韧婉转。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仁,一清二楚仿佛孩子般天真纯净的一眼望到底。


 如今长大了眼睛对比皇家的其他男子还是略大，透着一点桃花眼水光潋滟的感觉，仔细一看，却又是乌黑乌黑的不同寻常的深邃清亮，简直要把人吸进去。


 四福晋袖子里的手悄悄伸出去,拉着他的马蹄袖,四爷一低头,笑问：“福晋牵爷的手？爷很高兴。”


 一句话羞的四福晋脖子都红了,还没反应过来,这人直接反握住自己的手，使劲地挣脱都挣不开。


 一低头，气恼道：“我是有话和爷说。爷就欺负我。”


 “嗯，就欺负福晋。”


 “……”


 小两口手牵手漫步在皇宫内院里,四福晋感受那手背上男子阳刚的热度，一颗心怦怦跳,浑身都热了起来。眼前熟悉的吊脚楼台、亭台花木格外好看,不由地脚步越来越慢,皇宫里布局雍容大气的审美营造的景观，却仿佛一花一叶透着小儿女的春心烂漫。


 拐弯迎头遇到六弟小两口，六贝勒笑眯眯地看着四哥四嫂交握的手,取笑道：“四哥每次休沐日都来的早。”


 四爷给他一个大白眼。


 六贝勒摇着手里的羽毛扇子，只笑：他就从来不去给皇太后请安，没有那个情分，也没必要装。当然，他也没两个母亲要天天的一碗水端平。


 “四嫂，弟弟告诉你一件事，昨儿有位姑娘，要我帮忙传信给四哥，我没答应，词严义正地拒绝了。”六贝勒一张秀气瘦弱的女儿家面容，硬是笑出来百花盛开的气势。


 四福晋的耳朵尖都红了，硬撑着当嫂子的气度回答道：“麻烦六弟。”


 “不麻烦不麻烦。嘻嘻。”


 四爷一瞪眼。


 他立即囔囔：“四嫂你看，四哥就会欺负弟弟。”


 “老实点。”


 “哼，就知道四哥不疼弟弟了。反正我是比不得哥八弟的，什么文什么武的技艺研究的，我们不过是个草木之人罢了。”


 四爷：“……”


 四福晋“噗嗤”笑出来：“六弟真格儿伶俐人，你四哥最疼你了。”


 六贝勒眉眼弯弯地笑。


 六福晋瞧着四哥四嫂被自家爷打趣也没松开的手，大大方方恩爱的态度，抿唇一笑：六贝勒在其他方面是伶俐人，在家里，那真格儿就是一个无心草木。


 两对小夫妻一起进来永和宫，正在和十四阿哥说话的德妃听到通报，乐得合不拢嘴。


 “这么巧他们兄弟一起过来，陈皮，快，端上来点心茶水。”


 “哎。”


 大宫女变嬷嬷的陈皮笑着答应一声儿，转身出去屋子小厨房的茶水间，路上见到两个爷和两个福晋，慈爱地笑着，福身跟着一群宫人行礼。


 “给四爷六爷请安，给四福晋六福晋请安。”


 “姑姑姐姐们快请起来。”


 六贝勒语笑嫣嫣。


 四爷点点头。


 进来偏殿，一起给德妃行礼。德妃忙站起来亲切地拉着两个儿媳妇坐到一边，口中吩咐道：“胤禵你有话和你两个哥哥说，我和你两个嫂嫂说话儿。”


 四福晋面不改色，荷花袖子底下的手握成拳：德妃婆婆一定是催生，只管乖乖地听着答应着就是。


 六福晋唇角紧抿，芍药袖子底下的手握紧：婆婆一定是催生，我能怎么办？我自己能生吗？


 旁边兄弟坐下来喝茶，十四阿哥傲着个脸，谁也不想搭理。


 可惜，他两个哥哥也没一个搭理他的。


 六贝勒瞅着茶几上一盆绣球花笑：“四哥，这就是四嫂送给额涅的花？果然长得好，叶片翠绿、枝干修长。”


 四爷细细地品茶：“你四嫂喜欢养花。庄子上都是。你若喜欢，和你四嫂讨要。”


 “四哥有话，弟弟一定去和四嫂要。四哥你那庄子，那美的四九城有名了，求四哥那天有空给弟弟画幅画儿。”


 “好。”


 干脆的回应要六贝勒眉眼弯弯，无视十四弟的抓耳挠腮，用一口茶又叭叭叭地问：“四哥，陈皮姑姑决定留在宫里头不出嫁了。弟弟家里有几个大宫女，却是要嫁人的。四哥你看你院子里可需要人，弟弟送你。”


 四爷嘴角一抽，训斥道：“既然是嫁人，就好生地安排着。哪有这样随便？”


 “弟弟又不像四哥会识人，给酥酥饼饼几个姐姐都嫁的好夫家，弟弟认识的好儿郎只有四哥一个，送给四哥弟弟最放心。”


 四爷：“……”


 十四阿哥因为六哥的无赖第一个忍不住了，眼睛一瞪。


 “六哥，四哥院子里的小嫂子们都多的可以成营了。哪里还需要？”


 “哎，你还知道我们是你哥哥？”六贝勒细长的眼睛一瞥，“等你喊一声‘四哥六哥’，难为你费心了，哪里就等着我们了呢。”


 胤禵脸上通红，气急地大喊：“四哥！六哥！四哥！六哥！”


 “哎！哎！”六贝勒响亮地答应着，手里的羽毛扇自在地摇着。“哥哥们听见了。可是六哥家里的美貌丫鬟，就是不送给你。”


 胤禵：“！！！”


 “你当我稀罕！”胤禵从椅子上蹦跶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吼着：“额涅要我说的是福晋人选。额涅要两个哥哥帮忙求求汗阿玛，我不需要！”


 “嘿~~”六贝勒笑得有点兄弟情意了，略棕色的眼珠子一转，转的胤禵小心肝直打颤：四哥平时管着自己这个那个的，但他知道四哥最是疼弟弟的。可是六哥天天什么也不管，却最是狠心无情的，偏老天爷还给了他诸葛亮的脑袋，随时挖坑算计人。


 胤禵要讨饶，却又碍于面子，丢不起那个人。


 想和额涅求助，又不能：自从和十阿哥打架，硬气的胤禵这十年来牢记着“有本事的孩子从来不和母亲告状”这一条。可他此刻实在顾不得了。


 一转身扬着脖子喊着：“额涅你看，你要胤禵询问哥哥们，六哥说他家里的美貌丫鬟就是不送胤禵。”


 德妃催生的话头一顿，转头看向两个大儿子：“胤禛、胤祚，你们当哥子的，尽量帮助你们弟弟。”


 德妃说完就后悔了：长子为人看似顽皮其实很是守礼，这选弟媳妇要怎么帮忙？可是晚了。


 胤禵冲两个哥哥扬起的眉毛扬到一半儿，但听他四哥疑惑地问：“婚姻之事自有汗阿玛指婚。十四弟要帮忙什么？”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吓得胤禵脖子一缩。德妃张嘴就要说“帮忙看一个家世好一点的姑娘……”猛然想起来长子的性格，自知理亏，却还是气到了：“他性子活泼，找一个活泼的姑娘更好……”


 这是什么话？四爷不着痕迹地皱眉，德妃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六贝勒看一眼四哥，再看一眼吓住的十四弟，一声嗤笑：“额涅，十四弟，这年轻小姑娘，哪一个不活泼？再说了，这人的性子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可能未嫁之前活泼，嫁人后就不活泼了。再说了……”


 顿了顿，取笑地补充：“儿子的体会啊，这夫妻过日子，正是性格不同才好。汗阿玛指婚，自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汗阿玛选的儿媳妇都是好的，难道额涅和十四弟有更好的人选？”


 有！


 但不能说。


 德妃咳嗽一声。


 十四阿哥微微红了脸，这次是小儿郎情窦初开的羞涩。


 四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六贝勒一眯眼，脸上笑容加大：这几年四哥搬出宫去，额涅在宫里被人捧着，又端起来母亲的架子了，十四弟也飘了？


 四爷眯了眯眼，慢吞吞的语调：“喜欢哪家姑娘，真心想要迎娶，就自己去求汗阿玛。汗阿玛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是尽了心，放下这件事，和未来的十四弟妹好好过日子。”


 德妃：“……”


 胤禵：“……”


 两个儿媳妇不说话，屋子里的宫女嬷嬷更是低头当柱子。四爷自觉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专心品茶。六贝勒将四哥喜欢的龙须酥朝他面前推推，一扬眉，乐了。


 “额涅，十四弟若真心喜欢，就拿出来勇气。不管结果怎么样，将来也是无怨无悔。要哥哥们帮忙怎么回事？汗阿玛一句‘他喜欢人家姑娘，连主动求娶的勇气也没有，这还是真心？’我们怎么说？”


 一番话说的德妃红了脸，犹豫地看向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胤禵也红了脸，他是气得！


 长大了方知道当年被十哥的话框住了要后悔了，错过了好多可以和母亲告状的机会。如今要告状，却是有六哥要他认知到，什么是“搬起来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儿。


 怒气要他脾气发作，横眉竖眼地控诉：“弟弟要哥哥们帮忙，那是哥哥们！”


 “呵呵！”六贝勒大笑出声：“十四弟，钦天监刚勘测出来，地球围绕太阳转，月亮围绕地球转……”


 你是不是以为两个哥哥围绕你转？


 胤禵听懂了，气坏了，眼睛红红地喊：“六哥要是这般态度，倒不如直接不理我好，显得我无理取闹了些。”


 “瞧瞧，四哥~”六贝勒用羽毛扇子打自己的左手，完全不理会德妃目瞪口呆的模样，笑容灿烂可比六月天的大太阳。“我们十四弟啊，也是会撒娇的啊。”


 胤禵：“！！！”


 一张脸又青又红的五颜六色的变化，胤禵的性格，你和他打一架，也比说他撒娇好。


 “堂堂男儿怎么可以撒娇，当谁都是六哥你？”胤禵对六哥挥舞拳头。蓦然听到德妃一声凄厉的大喊：“胤禵！”


 胤禵一呆。


 偏偏对面讨厌的六哥还有模有样地咳嗽两声。


 德妃慌忙起身冲到他的身边，双手温柔地给他顺着背：“不怕不怕啊。额涅在那。你十四弟糊涂，额涅一定骂他。”一转头，厉色道：“胤禵，快和你六哥道歉。”


 胤禵气得心肝肺都疼，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给六哥道歉：“六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气大伤身。……”眼见六哥放下扇子捂嘴又咳嗽两声，一贯苍白的脸上有一抹薄红，德妃的眼泪都出来了，忙喊：“四哥！”这个时候他又习惯性地找四哥求救了。


 四爷对这一屋子的闹腾微微头疼，起身给六弟把把脉，断定他是装的，真有点头疼了。


 “额涅不用担心。我领着六弟出去走一走。”


 “啊，好好好。胤祚啊，你跟你四哥出去透透气，别和你十四弟这个混账一般见识啊。”德妃哭着起身，想抱抱次子，可是次子长大了，不是小时候猫儿一般小小的一团，这要她的眼泪更多。


 四爷领着六弟出来偏殿，慢慢地走着，背后是几双含泪担忧的目光。


 一直目送他们拐弯。


 偏殿里，六福晋和德妃一起捂着脸一起哭。四福晋给这个擦擦眼泪，给那个擦擦眼泪，暗暗地用眼神给十四阿哥一个暗示羽毛扇，好在胤禵还没有急糊涂，忙道：“额涅，我去给六哥送扇子。”


 德妃因为他关心的举动，又是两行眼泪，哭道：“你好好说话儿。”


 “哎。额涅放心。”


 胤禵可不敢再犯倔强了，抓起来羽毛扇就跑出来。


 小儿子蓝金衣袍的身影一溜儿看不见了，德妃这才痛哭出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捂着疼痛的胸口，一颗心撕裂成几瓣儿每一个瓣儿都要她的命啊。


 四福晋忙扶着德妃坐下来，温言安慰道：“额涅，六弟没事儿的，他四哥诊脉了那。”


 “我……”德妃有苦难言。看一眼低头呜咽的六儿媳妇，抓住四儿媳妇的手，哽咽道：“我这是几辈子的孽债啊。别人都羡慕我个儿子，可谁知道我的苦？”


 四儿子一贯是不用操心的，他暂时不要孩子也是有原因的有计划的。可是六儿子……德妃的身体一颤，一贯挺直的脊背柔软了下来，苦不堪言。


 四福晋的手被婆婆抓的生疼，强自忍着，也是眼泪花花的。


 六福晋更是哭成一个泪人儿。


 永和宫外头，兄弟个慢慢散步，路过的宫人行礼，他们都是得体的应对，到了一个无人僻静的亭子里，四爷抬头拍拍六弟瘦削的肩膀，问他：“你和六弟妹为什么不要孩子？”


 六贝勒漫不经心的：“急得什么？”


 十四阿哥着急地要开口“你不能和四哥一样……”，又瞧着这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弱模样，咬牙低了头。


 他的六哥打小儿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其实是不想成亲的。可是皇家子弟哪里能因为身体原因不成亲那？汗阿玛下旨，他也跪着不答应。后来还是康熙妥协，给他找了一个不要他生娃娃的福晋。


 可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人是会变的。


 十四阿哥握着羽毛扇的手握紧，猛地一抬头，愤怒道：“六哥，六嫂要是不想过，你就合离。”省的天天摆出来一副伤心的模样。“六哥你又不欠什么！”后面那句“我知道你们还没圆房……”因为四哥的瞪眼憋回去。


 四爷抬手按按眉心，平静的目光落在六弟的身上。


 四目相对。


 六贝勒因为四哥眼里的理解和支持，含泪笑了出来。


 “四哥，十四弟，我会和她谈一谈，如果她不能接受过继子嗣的事情，我也尊重她的意见。……我本就没有成亲的打算，但有缘分做了一场夫妻，我也希望她过得好，我会和汗阿玛去求合离。”


 十四阿哥唇角紧抿，心疼六哥。却也痛快地一扬眉：皇家子弟合离比皇家子弟不成亲还难。可要一天天的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分开。


 “当年先皇闹着合离，传的沸沸扬扬的最后变成废后。”四爷思虑周全。“不能要人家姑娘平白担着被休的名头，也不能闹起来传出去风言风语的。莫要着急，还是和六弟妹从长计议。”


 六贝勒点点头。


 他一开始就不信任一个年轻女儿家轻言“不要子嗣”的话语。这两年过下来，越发感受到观念不同的拘束，幸好……


 四爷因为他的模样皱眉。


 “胤祚！”


 “四哥？”


 六贝勒一愣。


 “不管怎么样，你要心平气和地和六弟妹谈一谈。可能其中有误会？记得，不要用你的想法去猜测人心。”


 六贝勒脸上一白，本来就白的这下直接透明了跟要化成水晶似的，吓得十四阿哥赶紧给扶住了，担忧地望着四哥。


 四爷不惯着他。


 “人心知道冷热。”眉眼不动，声音懒怠，温和。真诚谈心的话要六贝勒的身体轻轻地颤抖。十四阿哥忙扶住了六哥，生怕他一阵风就没了，却也动动嘴巴不敢言语。


 察言观色、辨风测向，算计透了人心人性。又因为才华多了一抹傲气，凡事针锋相对、一针下去就见血。说实话，就是十四阿哥有时候对这个哥哥都怕的不敢恭维。


 良久，良久，凝固的气氛中，六贝勒的脸色好一点儿，脸上也恢复平时的苍白，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四哥，轻轻答应着：“我知道了。”


 一抬头，伸手从十四弟的手里接过来他的羽毛扇，轻笑道：“谢谢十四弟想着。”


 胤禵手一松放开他，仰着下巴冷哼：“谁想着你？是四嫂要我给你送来的。”


 “怪道。”六贝勒手里的羽毛扇徐徐地摇着，眉眼弯弯。“哥哥正奇怪那。呦，这会子有事情了，方想起我们来了。我就知道，要不是你八哥九哥有事了，哪想到我这个薄命苦心人儿。”


 ！！！


 “就你一惯是牙尖嘴利的！”胤禵一瞪眼，望着四哥也是愤怒：“四哥见天儿跟无事忙似得，十哥有空就跑四哥府上，要不去找他的小福晋。我不跟他八哥九哥一起玩，我和谁一起玩？你要我和四哥一起刨木头泡茶看书养花养宠物不成！”


 “哦，那倒不用。有你在，四哥还嫌弃你那。”


 “你！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胤禵急红了眼。


 “喝！我只想做弟弟的哥哥，总要做得好一点儿，好让弟弟面上增光，谁成想弟弟竟不领情，还怪我说话太啰嗦，真真是痛杀哥哥了。”搭配一个“西施捧心”的姿势，要不是他眉眼悠哉，一片“关心”地笑着，胤禵真要以为是真的伤心了。


 气得胤禵习惯性地要动手，却又因为这个哥哥那“你动手呀”的目光邀请，记起来这是脆弱的六哥六哥，憋的一张脸铁青，忙又去看四哥：“四哥你看，这是六哥欺负我，不是我惹事。”


 四爷手里逗弄一只小小的猫头鹰，笑看两个弟弟一眼：“这是十七弟的？”


 六贝勒摇着羽毛扇一脸兴味。十四阿哥一脸嫌弃：“也不知道他怎么喜欢养猫头鹰的。”


 四爷笑笑，六贝勒一眯眼。哥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那玫瑰花路中露出来一个小小胖胖的身影，急切地呼喊着：“小黑小黑……”一眼看到个哥哥，眼睛一亮，咚咚咚地朝哥哥们奔来。


 “四哥、六哥、十四哥。”


 四岁的小孩儿长得眉清目秀，养母宜妃娘娘给收拾的红通通的很是喜庆，十四阿哥瞧着挺喜欢，一弯腰抱起来，逗着道：“找猫头鹰跑出来，怎么也不带着人？”


 “他们笨笨，小鹰儿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那是你养着被人们视为不祥之物的猫头鹰，宫人们当然不喜欢。”


 “才不是。小鹰儿可爱。四哥，四哥你也喜欢吗？”十七阿哥在十四哥怀里歪着小身体，朝四哥的方向伸脖子，眼睛亮亮的带着期盼。


 “喜欢。很可爱。”四爷一个老鬼还怕人说什么“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猫头鹰进宅必有灾荒……”逗着手里呆呆的小鹰儿，最吸引人的是长着两颗像夜明珠一样的眼睛，圆圆的，炯炯发光，眼周围的羽毛排列成圆脸盘形，配上头两侧的尖尖耳朵就十分像猫了。笑着摸着脖子解释道：“他喜欢昼伏夜出，白天也不喜欢人多，夜晚不喜欢光。”


 十七阿哥越听眼睛越亮，重重地点脑袋：“四哥我知道了，四哥我一定好好养他。”


 “嗯，抓老鼠、青蛙给他吃就好。而且他长大了会喜欢练习飞，天生向往夜色下自由的天空。你想想，要是有人关你在屋子里不给你出来，你喜欢吗？”


 “……我知道了四哥。”十七阿哥有点伤心，但还是关心地望着自己的小鹰儿。“我一定给他多飞。那他飞了会回来吗？”


 吸着鼻子，眼泪出来。


 四爷仔细打量这只小鹰儿，笨笨的，笑道：“会。”


 十七阿哥顿时破涕为笑。


 猫头鹰在人类的大手下发出舒服的“咕咕咕”叫声，又因为小伙伴奇怪的变化，一展翅膀飞到小伙伴的怀里“咕咕咕”的，好似安慰。


 逗得十七阿哥含泪笑了出来，抱着他贴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我们一起乖乖长大啊。”


 “咕咕咕~”猫头鹰在他怀里脖子前后转动、上下颠倒，萌萌的，逗逗的，让人忍俊不禁地喷笑。喜得十七阿哥抱着他亲一口显摆：“四哥六哥，小鹰儿的头可以270度旋转，比胤礼厉害！”


 四爷因为这鸟儿的灵性点头：“他在关心你。”


 六贝勒迷之微笑：“把星星穿在身上的猫头鹰，自然是有趣极了。”


 “是吗？”十七阿哥惊喜，紧紧地抱着小鹰儿看两眼，眼睛小点瞪不过他，狠狠地亲一口，飞扬着淡淡的小眉头欢喜道：“四哥和六哥都夸你那。”


 猫头鹰可能被抱得紧不舒服，扑棱翅膀要飞，他抱的更紧。猫头鹰发出救命一般的“呜呜呜”……


 十四阿哥看着怀里的一傻人一傻鸟，扯扯嘴角，忒是无语。


 六贝勒定睛打量这个十七弟一眼，转头看四哥。


 四爷不动声色地摇头：幼弟们都小着，快乐长大就好。


 六贝勒撇撇嘴，瞧着十七阿哥的目光越发热切。


 作为宠物和小伙伴，猫头鹰和蚂蚁一样特别。昼伏夜出，叫声凌厉，飞行无声，长得像猫又像鹰，还和人类有几分相似。他们是一种神秘的鸟类，潜行在夜色中，飞行在大地之上，人们往往只是惊鸿一瞥，恍如幽灵一般，带给人们无限遐想。他们在东西神话传说中，它有非凡的灵性和魔性，集好感和恶评于一身，是个带邪性、有争议、神秘兮兮的动物精灵。所以，喜欢猫头鹰的十七弟啊，你注定不会平凡地做一个年幼皇子。


 六贝勒笑眯眯的，回去的路上，还在一个劲地夸：“很多人以为它是不祥之鸟，夜行如鬼魅一般神出鬼没，放大了人们对黑夜的恐惧，突兀而尖锐的叫声更是加剧了人们对未知的惊惧，似乎远处的大山、树木都变成了怪物，即使是宽阔的平原上似乎都暗藏着鬼魅。四哥，你认为那？”


 四爷给他一个脑崩儿，一个警告的眼神。


 六贝勒嘿嘿笑，捂着脑门仰望蓝天，好似看见夜色展翅高飞的猫头鹰高声吟诵：“仿佛“无所不见、无所不知”的神秘之之鸟啊，毁誉参半，曾被看作“鸱枭食母”“特殊守护者”“战神”“恐怖使者”抑或“巫师助手”。也是公认的所有动物中最美丽、最优雅、最神秘的物种之一，是希腊女神‘雅典娜’的爱鸟，是智慧、好运和严肃的象征哦。”


 重音落在“雅典娜”上。一转头，又瞅着四哥笑。


 四爷无奈了，挑唇笑一笑，懒洋洋的，长长的眼睫毛半垂，遮掩下的深邃眼睛里，透着一抹怀念。


 自己临终之际一再叮嘱弘历要善待胤礼，不要让他因国事操劳过度而损害身体，却还是挡不住他的性格使然，短短四十一年就离开。


 “要他开心长大就好。”四爷再次叮嘱。


 “知道~~”一直紧密关注他一丝一毫的细微反应的六贝勒，大声答应着。“我一定当他是亲弟弟关心着。”


 十四阿哥听了半天谜语，此刻龇牙咧嘴地跳起来：“你们的亲弟弟在这里！”拍拍胸膛，忒是愤怒。“四哥找了一个十哥，六哥你要找一个十七弟不成？！”


 “成啊，怎么不成？横竖你有其他哥哥们比我会聊天比我会关心比我还会哄你开心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我！”胤禵“我”了两声“我”不出来，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亲亲的六哥，呆呆地转头看看乌龟挪步面带微笑的四哥，最后只能瞅着近在咫尺的永和宫，憋屈地妥协一句：“我知道了。我一定改正，拿出来时间关心六哥。”


 但见六贝勒眉眼耷拉，表情失落又傲娇：“我知道你是信口胡诌，哄我开心罢了。”


 胤禵真要讨饶了，四哥训他他可以顶嘴，可六哥一软下来他就腿肚子打颤。


 “六哥，六哥，亲六哥。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以后一定经常去陪你，你撵我骂我我也不走。”


 “你瞧，又开始画饼了，我要是信了，怕是要断肠去了。”


 “真的！真的！”我的亲娘啊，胤禵额头都冒汗了，不停地弯腰作揖行礼。“六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哦~~”六贝勒停下来脚步，目光怀疑又信任又期待地看着他，看得胤禵只管不停地作揖，眼里流光一闪，脸上露出来一抹气恼，手里的羽毛扇子敲打他的肩膀。


 “弟弟说的可当真，你说的这些，可莫要忘了，若是今日寻我开心，他日便忘了去，可真真的使我平白伤心了。”


 “当真当真，比黄金还真。弟弟恨不得掏出来心给六哥看看。”


 “还是算了吧。他日要是你八哥九哥的找你不见，你又挂念了，又要怪六哥了。”


 “不怪不怪。都是胤禵自己的主意。”列祖列宗在上，我怎么有这么一个哥哥！


 “那……你喜欢那小姑娘……”


 “弟弟自己去找汗阿玛。”胤禵后悔死了，早知道被六哥这样折腾，他宁可去迎接汗阿玛的怒火和大刀。


 “那……好吧。六哥在家里洒扫以待十四弟，六哥太开心了。”


 六贝勒眉眼飞扬起来，虽然他身体弱精神气不如一般人，还是肉眼可见的舒展高兴。这要在心里狠狠松口气的胤禵一抬头看见了，那点儿抱怨的心思也没了，就觉得，哄着六哥开心开心，受点累也值得了。


 开心的六贝勒，眼见走路慢的四哥慢吞吞地挪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显摆：“四哥，十四弟说去陪我那。”


 四爷：“去找你说话儿，你又嫌弃烦；不去找你，你又生气。大家都是兄弟，你要十四弟光陪你不陪八弟九弟也不好。你有空和他们一起出门看看耍耍，要八弟九弟一起去看你也好。”


 四哥说一句，十四阿哥点一下脑袋，最后总结：“四哥说得对。但是六哥，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做到。”


 “哼！四哥开口了，我就通融一点。”六贝勒一抬下巴，转身抬脚进去永和宫的门槛。


 胤禵苦哈哈地用眼神和四哥诉苦，一抹额头，全是汗。就再一次问问列祖列宗，我怎么有这样一个六哥折磨我？


 四爷：“……”直接笑出来。


 胤禵：“……”望着两个哥哥潇洒的背影，风中凌乱。


 所以，列祖列宗在上，我怎么有这样一个四哥和六哥一起折磨我？


 哥仨回来永和宫，德妃眼见他们兄弟和好了，次子的脸色也好了起来，喜极而泣地抓住他的手：“你呀，凡事莫要委屈自己，你十四弟要是再犯浑，你只管打骂。”


 “哎，儿子谢谢额涅。要额涅担心，是儿子的不是。”


 “哪里有‘不是’了？做娘的操心你们是应该的。”


 “……”


 四爷眼睛半合，耐心等候。


 十四阿哥牙根咬断，却只能忍着。


 四福晋可算是放了心，虽然瞧着这母子的样子犯酸，悄悄地看一眼自家爷，爷没有表情变化，她也保持大度关切的笑儿。


 六福晋真是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儿翻涌心尖，手里的帕子不停地擦眼泪。


 *


 四爷牵着四福晋的手出来永和宫，慢慢地步行出来后宫，六月的太阳洋洋洒洒地挥在人的身上，好似要驱除世间万物的一切阴霾，暖洋洋的酥着人的骨头。


 前面鹅卵石的宫道蜿蜒，四福晋低着头数着脚底下铺设的寿字花纹，声音低低地说：“爷，八妹和九妹都说不要留在京城那。她们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听说她们其中一个要嫁到佟佳家，闹着皇额涅。……要我和爷说一声，给求求情。”


 “嗯。这事儿，爷知道了，福晋不用担心。”


 “爷……”四福晋轻轻地唤一声，听他询问的一声“嗯？”悄悄地动动手，小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拇指。爷们身上阳气重，热度从手指传到心窝，心脏怦怦跳，从心脏传到四肢百骸，全身充满力量。


 四爷一转头，恰好看见她低着的白皙脖颈，耳朵尖的一抹嫣红，挑唇，宠溺地笑了笑。


 因为自家福晋每次进宫后见到自己的黏糊，四爷干脆领着她一起去武英殿找哥。


 郡王听小厮说四弟和四弟妹一起来了，忙打理自己，急吼吼地命人上茶：“快去找一间干净的屋子。”


 满洲不讲究男女不能见面啥的，但进关了，多少受大环境影响。武英殿里大多是汉家文人，胤祉在心里嘀咕四弟宠福晋无时无刻，却只能更注意着安排人回避。


 面对所有书呆子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气急地大吼：“四弟妹不怕见你们，但爷怕这里的脏乱影响爷的形象。”


 ！！


 刊印书的地方，那绝对是乱糟糟的，各种纸片儿满地飞，写满各种文字的纸张到处都是。


 众人赶紧收拾着。胤禟因为哥的忙乱闷头笑，心里的小人儿在欢呼跳跃：四哥还带着四嫂来了，果然是疼胤禟的！


 四爷领着福晋一路进来，眼见一个个硬装出来的“目不斜视”，忒是奇怪。


 四福晋见到郡王，更是关心地问：“哥，是不是看书本儿校订文字太累了，脖子受不住？晚上多热敷，要人给按按。”


 郡王没听明白，看向四弟。


 四爷学着那些人脖子僵硬的模样：“是不是都直脖子了？富贵包？”


 “……”郡王无语了，只能认下这个不雅的称呼，见小厮端茶上来招呼道：“四弟妹坐，这里没有什么好茶，将就着。”


 四福晋忙道：“哥不用忙乎。你和爷谈事情，我随意看看书。”


 四爷一挑眉：“哥，弟弟来找你有事。”


 “我知道你找我。”郡王对他没有好生气，小厮端点心上来，又忙招呼着：“四弟妹用点心。”有吩咐道：“去拿两本新翻译的奥斯曼诗歌来给四弟妹看看。”


 小厮忙答应着：“马上取来。四福晋稍等。”


 “谢谢哥。”四福晋坐下来，自己用茶用点心，点心的口感都是极好的，茶叶也是今年最新的龙井，轻轻闻一口，一股奶香气扑鼻。不由地因为郡王的文人谦虚笑了出来。


 郡王和四弟说话儿，偶尔一个眼神看到四弟妹安静看书的模样，宛若邻家妹妹大大方方，不由地朝四弟挤挤眼：女子的好年华就这么几年……


 四爷点头：“弟弟知道。九弟的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说定了。你来要人，我还能不答应？”郡王没当回事。“你管着九弟不要他懈怠学习了，我更是放心。这是我新翻译的一本诗集你看看，奥斯曼帝国以前的文明太璀璨了，不是说现在不好，四弟你看就知道……”


 郡王随手拿过来一本书给他看，四爷翻着，满露惊喜。


 “怎么样怎么样？你快想办法写几本课本出来，我要在八旗学院里普及西方文化，培养一批中西合璧的人才出来。”


 “好。哥有心，四弟一定出力气。”


 哥俩相视一笑。


 这么些年，因为康熙将八旗学院的事情给了郡王，郡王自知自己只擅长自己读书，一直私底下和四弟保持友好联系。康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谈完事情，小夫妻起身告辞。郡王一直送到武英殿大门口。


 遥遥地望着这对小两口的身影，背光站着的他，身影模糊，目光幽深。


 四弟那仿佛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和相当完美弧角的嘴唇，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他欣长优雅，穿着得体舒展的玉色马褂袍服，手上一枚莹金闪闪的扳指显示着非凡贵气，整个人都带着天生高贵不凡的气息。


 而四弟妹，那是他几乎很少在女子身上见到的和善气度，宛若孩子一般的颜如渥丹，天真无邪。


 而她也是智慧的。


 看书的时候眉间光芒闪动。


 安安静静地陪着四弟的身边。


 郡王不由地心疼这样的弟弟和弟妹，对着蓝天白云眯了眯眼：四弟，太子二哥对哥看似没有变化，但我们必须要在太子二哥明确他自己那份警惕和不耐烦之前行动，哥要开始行动了，主动丢掉郡王的位子，去做贝勒。


 大哥那边无需我关心。


 那你会怎么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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