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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


 四爷骑车来到无逸斋,康熙正在和孙女们玩躲猫猫。


 “汗玛法你在哪里啊?”


 “汗玛法三丫头看到你的衣服了嗷!”


 一群小孩子扭着屁股咚咚咚跑去抓汗玛法,康熙在桂花树下被抓出来,装模作样地苦着脸:“哎呀,朕被抓住了。轮到你们躲起来,朕来抓。”


 小孩子们兴奋地高喊着“汗玛法来抓我们。”一哄而散。


 四爷远远地看一眼,笑了笑。停好车子,在车筐里拿出来他画好的画儿,慢腾腾地走上前。


 一群宫女太监嬷嬷的忙给他行礼。


 四爷笑着叫起来,随手将画儿给梁九功:“梁管事,记得给汗阿玛。”


 “哎。”梁九功起身,双手接过来,太子和大臣们都好奇地围上来:这几年四弟/四爷的画儿越发少见了,赶紧的。梁九功一见他们的架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把画儿抱在怀里就要跑。太子当仁不让,一把抢在自己的手里仔细地看。


 齐齐睁大了眼睛心灵震撼。


 梁九功着急地跟着太子:“太子爷,这是皇上问四爷要的。”


 太子没听见。梁九功急得前后左右地围着他转。另一头,四爷已经到了老父亲的面前,打千儿行礼。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


 “起。”康熙刚要说话,就听到孙女儿们齐齐喊着:“四叔!”


 刚藏好的,却都跑了出来。争着抢着围着四叔。


 康熙:“……”


 眼看四儿子抱着这个亲亲,搂着那个夸夸,背上挂着一个最顽皮的抱下来给一颗糖果,双手举着一个举高高……


 “四叔知道我们的小格格今儿辛苦了,四叔特意带来了礼物。铛铛铛,来看。”


 四爷从腰上解下来三个小荷包递给侄女们:“一人一个,四叔特意定制的,全大清啊,独一份儿。”


 “嗷!谢谢四叔。四叔最好。”


 “嗷呜!谢谢四叔。四叔最美。”


 小女孩们打开荷包,一人一个惊喜地拿着自己最喜欢的图案,四爷挨个给戴在手腕上:“喜欢吗?”


 “喜欢!”白嫩的小脸亮亮的,眼睛也亮亮的,手腕上的怀表粉嫩的粉红,配色鲜亮,图案夸张可爱精灵古怪,戴上手表后更加童味十足,搭配衣服莫名地气场高大几分,还很像一个小大人,和父母一样计时做事的小大人嗷!


 “四叔的怀表戴在胸前,侄女儿们的怀表戴在手腕上,我们一起对着太阳看时间哦,做一个守时的好孩子哦。”


 堂姐妹们互看一眼,举着藕节一般的胖手腕异口同声:“好哦。侄女儿都是守时的好孩子嗷!侄女儿们谢谢四叔哦。四叔来亲亲哦。”


 四爷幸福地半蹲下来,美美地接受侄女们的亲亲,咳咳糊一脸口水。


 看得康熙忒是嫌弃地揉揉眼睛,确认这是真的,四儿子居然这么喜欢女孩儿,以前宠着姐姐妹妹们,现在宠着侄女们。


 他倒也不是一味的宠溺,教导孩子们打小喜欢运动锻炼身体,培养她们的时间观念。


 康熙笑着摇摇头,人人都说女子是花儿,可是老四教导他的姐妹们和侄女儿们,先做一个完整的普通人,再做一束自我美丽、自信、清醒、自我欣赏的花儿,不要耽于“女为悦己者容”。


 一儿半女啊,这片土地上的人普遍的认知,女子只能当半个人……。康熙抬眼,摇摇地望着田地里和兄弟们一起辛苦地收割麦子,挥汗如雨的女儿们,背负双手,沉默。


 他的女儿们是君。为人君者,自然要不受世俗道德规矩的约束,而是要挺直腰杆,强大自己照顾好下面的臣民。可扪心自问,康熙真没想到女儿们能成长到这般程度。


 地里年幼的女儿们齐齐跑来,清脆的小奶音快乐地喊着“四哥四哥!”


 康熙笑了笑,待要抬脚去地里看看年长的儿女们,一个小太监上前来,弯腰行礼,急切地喊着:“皇上,四爷给你画的画儿,一群人在看那。”


 “!!”康熙生气地吹胡子瞪眼:“朕今天心情好,只给看,谁敢拿走,看朕怎么罚他!”


 “哎。皇上,那太子爷?”


 “告诉你们太子爷,敢拿朕的画儿,朕罚他去街头要饭。”


 “哎!”


 小太监气势昂扬地跑走了。康熙摸摸胡子,眯了眯眼:早就想去老四家里去看看。可他一个皇帝,要去,哪一个儿子家里都要去,不能偏不能厚的,康熙又烦,一直拖到现在也没去。


 要四儿子画一幅画儿来,看看过瘾,好嘛,都来抢。


 康熙抬脚去地里,和干活的儿女们说说话儿,帮忙打绳子捆着麦子,其乐融融,煞是开怀。


 到了晚上,康熙在无逸斋摆开烧烤宴会,一群老头子们和孩子们一起唱啊跳啊吃着美食,太子和四爷送喝醉的老父亲回去清溪书屋,伺候老父亲用了醒酒汤洗漱休息,四爷赶着宵禁时间离开,太子觉得老父亲真的醉了,眼珠子一转求道:“汗阿玛,四弟的画儿给儿子好不好?”


 康熙费力地睁开一点点眼睛,斜他一眼。


 太子心生希望,期待地望着老父亲:“汗阿玛,儿子很是喜爱。”


 “……不好。”


 “……汗阿玛!”


 康熙一张嘴,瞧他眼巴巴的小样儿:“滚!”


 “哎。”


 太子苦哈哈地走了,到底不甘心,决定留在集凤轩住,明天再赖着老父亲。


 康熙冷哼一声,眼睛一闭就睡着。


 第二天他起来有点晚了,用完早膳,自己看着画儿,一入眼那份震撼无法言说。


 画儿的尺寸对比一般条幅很大很长。画儿上,拱桥的弧线对称地横越水面,而荷花的叶、芦苇与垂柳则形成一片丰富的茂密绿丛。从拱桥通往房屋的小径,是以红色为主的花卉,与悬垂于上方的绿叶塑造色彩对比。以树干的坚实固定形态,衬托池塘水面倒映的幻变浮云,而下垂的纤细柳枝则与圆形的荷叶形成对比。——这是一种动静、虚实结合,红绿、点线圆对比……完全沉浸式的体验,画中的植物与实物大小相同,让人仿佛在自家庭院里漫步。


 康熙看着画儿,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这小子!这是告诉朕,看到画儿就跟去家里一趟一样?”摇摇头,又问梁九功:“你们看了画儿什么感觉?”梁九功瞄画儿一眼,眼睛亮亮地笑:“主子爷,奴才们不懂画儿,就是看着画儿里的光线啊、色彩……也不知道怎么的,跟光溜溜地泡汤池子一般的舒坦放松,那泡完汤池子再来一个好师傅精油按按,就这感觉。”


 “……”康熙从这朴素的语言里一琢磨,点点头:“说得对,这是一种心理疗法,这什么心理学啊,朕也刚接触。哎,你们四爷学得好,这画儿看着,就是一种疗愈般的和谐抚慰。要人摆脱乏味的人造之物,陶醉于壮丽的自然景观之中。”


 梁九功没听大明白,但大致明白了。


 “皇上,早就听说四爷喜欢大自然,那院子造的小桥流水,据说啊,不光是江南园林的精致、江北园林的大气,还有那西洋园林的特点,看着平静简朴的,其实最是舒坦。”


 康熙乜他一眼:“朕没去过,你也没去过?”


 梁九功赶紧满脸笑地哈腰讨饶:“皇上,奴才去过两次,传旨那。”


 康熙给他一个冷眼。


 接见几个大臣,处理几份急报,出去散散步休息眼睛,终于等到老父亲有空的太子前来求着:“汗阿玛,您要四弟给儿子也画一幅画儿。”


 “你自己不会去求?”康熙表示,朕给你一个大白眼。


 “汗阿玛。儿子去求,四弟一定趁机坑儿子。”太子锲而不舍。


 “可是朕听说,你六弟得了一幅庄子上的画儿?”


 “汗阿玛,说起六弟儿子更生气。天天气喘吁吁的,要人无法拒绝。”


 “吆喝。朕倒是认为,这是你六弟的本事了。你四弟不拒绝,那是他疼弟弟。再说了,你其他的兄弟姐妹们问他要东西,他哪次拒绝了?他怎么不坑别的兄弟,专门坑你?”康熙摆出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大道理。


 太子有点傻眼,愤慨道:“汗阿玛,儿子也不知道啊。四弟就会欺负儿子,疼着其他兄弟姐妹们。”


 康熙再给一个大白眼:“那你不会自己去疼着兄弟姐妹们,要你四弟没得疼了,不就心疼你了?”


 “!!!”老父亲也这样说。太子倔强地板着脸:他和四弟是什么感情!和其他兄弟姐妹们有什么感情?年幼的兄弟姐妹们见都没见过几面!


 摇摇头,康熙嫌弃道:“昨儿一天孩子们都累了,你回去毓庆宫看看。朕下午也要去宫里请安看看。”


 太子:“……”一拍脑门懊恼道:“儿子答应三格格的午休睡前故事,已经十点了!”


 “那你还不快滚!”康熙气坏了,抬脚就踹,怒声道:“做父母的教育孩子最重要是什么?!”


 “哎!儿子这就回去。是言传身教!”


 太子转身就跑。


 康熙望着他的背影,气得呼呼直踹气:这么大的人没有一点做父亲的样子!


 太子其实也郁闷啊。以前他没有做这些事情,三格格不是一样地长大?现在答应一起玩就要一起玩;答应了要讲睡前故事,一定要讲,不讲就是不讲信用,关键还要,守时!


 这是太子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为人父亲的体会。他小时候老父亲也没和他一起玩球球啊,现在却是来要求他!越想越气的太子,踩着自行车飞火轮地飞来毓庆宫,顾不得一身的汗一头钻进书房,找出来昨天的故事书,紧急选出来一个小故事,直奔后院的正院而来。


 十点五十分,正好赶在三格格准备午休之前!


 太子妃忙上前来请安行礼,小宫女递上来毛巾。太子一边擦汗,一边深呼吸。


 抱着布娃娃,不停地抬手望着手腕上的腕表的三格格,真的见到父亲果然来了,手里还拿着故事书,眉眼弯弯地笑,大着胆子上前抓住他绣着海水江崖的衣摆,仰着脸蛋:“阿玛,女儿给阿玛请安。”


 “嗯。”


 忽闪忽闪大眼睛:“阿玛,昨天汗玛法说,我们都可以去四叔家里玩儿,四爷也要我们去玩。阿玛,大伯和三叔家的姐姐妹妹都说,要大伯三叔大伯母三婶母送去。阿玛,三丫头也要阿玛额涅送去。”


 !!!


 混账弟弟抢我的女儿,我还要亲手送去?!


 太子张口就要训斥,却是面对女儿软乎乎的,眼巴巴期待的模样骂不出来,就更气。


 一低头,烦道:“要你额涅送你去。”


 哪知道三格格眼睛一亮,一脸欢喜地抱住他的小腿,“哎,谢谢阿玛。”一回头,咚咚咚跑到太子妃的面前,摇着太子妃的大腿撒娇:“额涅,阿玛说要你送三丫头去。额涅,您听见了?”


 太子妃语笑嫣然,低头望着浑身透着欢乐的女儿,眉眼间都是慈爱。


 “额涅听见了。额涅也早想去看看,正好。”


 三格格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额涅,四叔家好看啊。还有四婶母的庄子啊,大伯家的姐姐们说,她们一年去好几次,去了就不想回来。”


 “好~~都去看看。”太子妃很高兴女儿活泼起来,要什么都给。


 三格格跳着欢呼:“谢谢额涅。额涅,你还要给三丫头做几件漂亮的衣服呀。额涅,您也要做几件衣服呀。额涅,大伯家的姐姐们说,到了庄子上就想穿好多好多的漂亮衣服,还要抹胭脂那。”


 “噗嗤”一声,太子妃乐得合不拢嘴。“我们的三格格也知道打扮了,还知道要额涅打扮了。额涅能不答应吗?额涅呀,保证给我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嗷!嗷!”三格格跑出来屋子撅着小屁股张嘴狼嚎着,就觉得心里的欢喜快乐多的要冒出来,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的开心!


 太子妃望着女儿在阳光下跳跃的背影,高兴地伸手擦拭眼角的泪水。


 太子有点傻眼。


 混账弟弟!


 合计着刚刚三格格的想法是,她要去四叔家。至于阿玛额涅谁送去,都不是重点?!


 太子气糊涂了,混账弟弟不生娃娃,要抢我的女儿不成?太子升起来危机意识,自己平时对女儿不管不顾,那也是父亲!更何况!更何况!我这不是陪玩陪着睡觉了吗!


 被女儿打击到的太子决定,他一定要争取来女儿的心意归属!


 这头,太子陪着三格格讲睡前故事,哄着她睡觉,收获一枚小亲亲。


 等午休起来用完午膳,三格格跟着太子妃去几个母妃的宫里处理宫务。他则领着自己的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一起玩乐,再领着几个孩子一起去给皇太后请安,逗得皇太后哈哈哈大笑。


 等到康熙来到,眼见祖孙四代人其乐融融的画面,也不由地微笑。


 弘皙打小儿受宠,胆子最大,抱着汗玛法的大腿告状:“汗玛法,四叔偏心啊。”


 “哦,你四叔怎么偏心了?”


 弘皙皱巴小鼻子撅着嘴巴:“四叔偏心姐姐妹妹们,不疼弘皙和兄弟们。”


 “哦~~”康熙有点惊讶了:男孩子也抱怨?


 弘皙愤怒:“汗玛法,您教导四叔呀。汗玛法,四叔说侄女们都是香香的,侄子们都是臭臭的,重女轻男呀。汗玛法,您闻闻,弘皙洗澡喷香香了,香香的!”弘皙伸着胳膊给祖父闻闻香香。康熙还真低头闻闻,同仇敌忾地重重点头:“我们弘皙香香的,你们四叔做的不对!汗玛法训他。”


 “谢谢汗玛法。”弘皙小机灵:“汗玛法,您不要大声训四叔呀。汗玛法,您不能告诉四叔是弘皙告状的呀。”


 “好~~”


 康熙真乐了。


 瞅着太子憋的铁青的脸,伸手揉揉小孙儿毛茸茸的小脑袋:“我们的小秘密,是不是?”


 “是!汗玛法,我们的小秘密。”弘皙昂头挺胸地板着小胖脸:四叔说,孩子长大的标志之一,就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嗷!


 “哈哈哈!”康熙开心大笑。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能这样就好。康熙满意了,陪着几个小孙儿说一会儿话,等到几个儿媳妇都领着孩子前来请安,自己抬脚去了承乾宫。


 承乾宫里头,皇贵妃正领着宫人,给两个女儿敷面膜。看见皇上来了,气得朝他抱怨。


 “皇上你说说,这大热的天被晒了一天,这脸颊上都高原红了,太医说都晒伤了,自己还不知道保养?”


 康熙正因为两个女儿糊的一脸泥巴一样的东西,吓到了。仔细地在一团泥巴里找出来两个女儿的眼睛,水灵灵的可怜巴巴地求情,顿时又乐了。


 “皮肤上伤到了,几天就好了,不用在意。”康熙知道女子们对脸蛋儿在乎,可他真心不觉得这是大问题。


 两个公主一起重重点头。


 皇贵妃翻着白眼气恼道:“瞧瞧皇上您说的?现在日子好起来了,我听说外头的男子们都开始打扮了,女儿家们更不能落在后头。就算她们皮的跟男孩子一样,那脸蛋上外表上也要美美的。”


 康熙:“……”


 “这脸上糊的是什么泥巴?这也能美颜?”


 皇贵妃珍惜地捧着一个小油纸包上前给他看,忒是显摆:“这呀,是浙江金华和广东桂林的浴泥,细腻皮肤、消炎镇定好处多多。是胤禛送来的。前儿荣妃妹妹的腰不舒服,热敷了两次,果然就好了。”


 瞧着皇上面对黑泥巴震惊的样子,更是笑:“看着丑了一点儿,但太医检查了,都是好东西那。”再手脚比划地显摆:“运送过来不容易,天气热,要放好多冰,用之前还要蒸着完全化开,皇上,您昨天也晒了一天,我给您也热敷一次,您试一试。”


 康熙吓得连连摆手:“这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的,要多久?”


 “三十分钟就好,皇上您躺着闭眼休息一会儿正好。”皇贵妃热情地拉着康熙进来里间,一把按住他躺在小榻上,又说:“皇上您今天来宫里不巧,各个宫里都是热敷的,您自己也休息休息。”


 康熙:“……”什么时候朕要见你们,还要看你们的时间巧不巧了?可他刚要开口,就给皇贵妃的阵势吓住了。


 皇贵妃严肃的跟大臣上朝一般,她亲自动手,净面,洗脸,按摩……一道道程序下来,迷迷糊糊的半个小时过去了。正好等到那蒸好的黑泥巴端上来,皇贵妃举着一个小篾片,仔细地给皇上涂抹全脸,脖子手手腕、肩膀颈椎也没放过。


 康熙僵着身体不能动弹,不得不说这般被伺候着实在放松,热气腾腾的浴泥涂抹在手脸上,浑身发热,心神一放松下来,不一会儿进入休息的假寐状态。


 嘿,还别说,果然舒坦很多,尤其肩膀脖子这一块。


 皇贵妃给他收拾着穿衣服,扶他坐起来,嘴里唠叨着:“皇上常年写字拉弓射箭的,昨天又帮忙干活儿,这肩膀自然劳损,热敷热敷,不管有用没用,舒坦就成。”


 身上里外热乎乎的舒坦,宛若浑身轻了几斤,康熙自然有感觉。


 动动胳膊感叹道:“朕哪里能每天拿出来一个小时折腾这个?”


 皇贵妃不乐意:“皇上您不是每天,隔三差五的也行,每次沐浴后睡觉前敷上,睡着了也不用动弹,要梁九功给拿下来,多舒坦?年龄大了要开始保养了,可不能和年轻人一样打猎写字的。”


 “知道了~你也开始唠叨了。”


 “我不唠叨做什么?没有孙子抱,也没有一个外孙女需要疼。”提起来皇贵妃就气得慌,手上收拾着用具整齐摆好,气恼道:“皇上,我现在呀,就是要保养自己,我就不信,我耗不过那臭小子。”


 “嘿嘿。”正在穿鞋的康熙闻言一乐。“他呀,估计就是打量你这心理,就是不生。你说他不喜欢孩子吗?疼的几个侄女儿认四叔不认亲阿玛,要老大、老二、老三……比赛着疼闺女,生怕闺女真给他拐跑了。”


 “噗嗤”皇贵妃忍不住笑出来。“疼姐妹们,疼侄女们。我都不知道,等他有了女孩儿,会怎么疼着。皇上您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小子?”


 “朕也想骂他。刚弘皙还告状那。说他四叔说,侄女儿都是香的,侄子们都是臭的?说是重女轻男。朕觉得此话甚有道理。”康熙起身去净手,顺手接过来一杯茶用了,问道:“两个女儿那?”


 “跑去无逸斋了。昨天收完麦子,要晒,要翻身……说事情多着那。”


 皇贵妃现在明显地老了,虽然保养的好,但岁月不饶人,她又本身身体就弱,累了这半天,也坐下来喝茶休息。


 康熙因为她的话,瞅着外头看看天,皱皱眉:“这天气闷的透不过气,不是今晚上下雨,就是明天。”


 “麦子收回来就好了,下雨盖上了也不怕。最怕地里还没来得及收的庄稼。”皇贵妃因为康熙的担忧眼波一闪:“今年比前些年好多了,我听很多人家都说那,干活回家来,直接用热水器洗脸洗澡,省了好多功夫,都感谢皇上那。”


 “好就好。朕只希望,还能更好一点儿。”


 电风扇、电的一切都刚开始研究,全世界的独一份儿,难度肉眼可见。康熙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麦场里,十三阿哥领着兄弟们干活儿,一个抱着麦子放到铡刀里,一个按下铡刀,再有一个抱着铡下来的麦秆放到另一边,一个抱着铡下来的麦穗在干地上摊开晾晒……另一头,八公主和九公主几个举着叉子给晾晒的麦子翻身,好晒的均匀一点儿。


 皇贵妃、四大妃等等人送来的酸梅汤、绿豆汤摆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冒着丝丝冰镇的凉气:干活的时候再热也不能喝冰的,长辈们的一番心意也要等一等等恢复正常温度。


 当年一批老师中,身体还好着能坚持当老师的,徐元梦,弓着老腰站在一边望着这一批即将成长起来的皇子皇女们,好似看到当年太子、大阿哥的一批,老的皱纹满布胡子发白的脸上,露出来一抹期待的笑儿。


 远远地传来孩子们的奔跑声欢呼声,原来是年幼的皇子皇女们、皇孙皇孙女们,这要他老脸上的笑容更大,露出来仅剩的几颗老牙。


 思及王剡老师昨天找他说话,露出来的担忧,轻轻地叹口气:皇太子写诗作赋读书好。以前都觉得这是千古难见的好学生,现在才发现,这也是性情敏感、伤春悲秋。这样的性情太容易自伤,皇太子是一个,六阿哥是一个,八阿哥是一个。


 可皇太子是皇太子啊。徐元梦脸上也有一抹担忧,因为小孩子们跑近的脚步声收敛起来,笑着请安行礼。


 “王老师快起来。”几个孩子一起扶着老人家,天真活泼的小模样,要他又笑的露出来几颗老牙。


 还活着的老师们都在担忧。


 机灵的大臣们也在等着皇上的动作。


 索额图等人自然也有察觉。


 几场战事基本打完了,皇上坐镇朝堂,估计是要收拢权利了。皇上一贯是强势的性格。小时候被鳌拜等四位辅政大臣挟制着的经历,要他一辈子最是痛恨权臣,如今大清的外部忧患暂时没有了,他腾出来手了,不收拾才是奇怪了。


 午夜时分,一场大雨噼里啪啦地下来,天气不再那么闷了,却也是真正地迎来酷暑了。那热的,暑气熏蒸、赤日炎炎,夏天的太阳像个大火炉,把大地烤得发烫,就连空气也是热烘烘的,人一动就浑身冒汗。


 四九城的老百姓们,除了忙着收麦子以外,还在兴致高昂地谈论一个话题。


 ——在雍郡王的引领下,出街的大家公子们老爷们老夫人们一个个的挂着怀表在胸前。重点,官家的怀表大降价了!不光是四九城,全国各地方都大降价了!


 虽然是以前的款式,可是官家作坊的做工在这里啊。再说了,怀表一般都是经典经久款,那有人不就喜欢老旧的古董表?大户人家忙着讲究起来表链子、各个细节。小户人家安排家里的闲人去排队抢购。


 各个店铺前都是老长的队伍:一块块石头或者遮阳伞,上头写着排队的号码。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坐在临时搭起来的茶棚里用着上好的茶点,等着店铺里的活计喊着号码,到谁了谁进店选购,不争不抢不用晒大太阳。


 瞧瞧,雍郡王领着的工部,安排的就是这样要人惬意,每一个细节都到位的要你觉得受宠若惊。


 工部里头,五贝勒和六贝勒接待完一波西洋商人,坐下来休息喝茶,互看一眼,脸上都是疲惫的欣喜。


 小厮进来给他们换下来化冰的冰盆,换上新的。五贝勒端着碗一仰头用一口酸梅汤,憨笑道:“六弟你感受到了吗?我们这是和打仗不一样的成就感。办差拿银子,就和小时候在地里收麦子吃白馒头一样,脚踏实地的,人充实。”


 六贝勒泡好一壶茶,倒出来两杯,微笑:“人一辈子为的不过碎银几两。可你要不需要为碎银几两奋斗了,又虚得慌。还是要干活儿。”


 “那是。”兄弟两个相视一笑,工部右侍郎的中年人进来,打千儿行礼,问道:“五爷、六爷,外头几个同僚争执那。你们给评评理,这买床,是买一更好的,付款大部分,分期一点点,还是买一个差不多的,直接全款?”


 五贝勒胤祺乐了:“看你们的心理抗压能力。我就是全款买一个差不多的,六弟是买一个更好的,分期四分之一那。爷是欠银子吃喝睡都惦记的人,你们六爷心大。”


 六贝勒胤祚品茶的功夫,一抬眼:“坐下来喝茶说话儿。要爷说,你们最好不要分期。这不光是心大,也是按期还款的定力和压力。真想买一个好的,不如和亲友们借一借银子凑凑手。你们看,分期的都是什么人?”


 一番话,听得工部右侍郎心惊肉跳:大多数都是不分期直接全款的。分期的几个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家底子厚实,讲究得起睡眠质量,尽管大着胆子买一个最好的。哪怕他们还不起了,卖几幅画儿几件古董瓷器,也就直接还上了。至于几个家底子不大厚为官极其清廉的大员,都是皇上帮忙给银子。


 得嘞。下面这些小官儿就别穷折腾了。


 “五爷、六爷,下官知道了。心大的,家里有能力的,随意折腾。一切看家底子情况。俸禄要留着。”


 “想通了,就好。”胤祚表情淡淡的。“告诉他们,自己再考虑多也没用,谁能不能分期,管事的肚子里都有账本儿,去问问就知道了。再说了,你们四爷折腾这么一出,也是考虑诸位的家底子都殷实。谁打肿脸充胖子要分期三分之一二分之一的,他也是不答应的。”


 “着!”工部右侍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分期那就好比和国库借银子,还没有利息,如果还不上,岂不是国库担着责任?四爷安排的管事必然是查核极其严格。


 “怪道下官就奇怪,这么好不要利息的时候,怎么大多数都是全款。下官一时没明白过来,感谢五爷和六爷的指点,下官这就和他们分说。”


 工部右侍郎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胤祺转头看六弟,眨巴小眼睛问道:“四哥明明不想给分期,怎么还吆喝着给分期?”


 “分期是未来趋势,但要谨慎操办。……万一谁家里有老人急需一张好床睡觉,暂时银子不凑手,也是做好事一件了。”胤祚品着茶笑眯眯的,眼前碧绿的茶汤一晃一晃,好似这人生的**。“再说了,这也是一个人气聚拢。对于一些人来说,甭管能不能分期成功,有一个希望见识到更好的大床,跟着热闹一番,也是好的。”


 “……”胤祺还没琢磨明白那。胤祚放下茶杯道:“五哥,弟弟有点累了,去里间躺一会儿。”


 “好好,快去快去。”胤祺顾不得多想,起身扶着他去到里间,扶着他躺在罗汉床上,给脱掉鞋子,盖好薄毯子,将里间的冰盆都端出来,放在里外间的门口,这样即是凉爽了,也不冷着。


 “谢谢五哥。”胤祚闭上眼睛,人放松下来,很快睡了过去。


 “谢什么。”胤祺憨笑着,检查窗户关好没有,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出来里间,吩咐小厮不要去里间打扰,给自己桌上的闹钟定好时间,过一个半小时唤醒六弟:万一白天睡多了,夜里不好睡。


 五福晋和六福晋派人送来茶点,他都安排分下去。听说四哥一直在郊区视察官办作坊没有回来,嘿嘿地憨笑:这不一定谁给四哥抓到了严办那,各地方官办作坊里的利益越来越大了,闹得盐商铜商一样,四哥哪里会忍?


 胤祺乐得看热闹。


 作坊管理、做工质量、出产合格品效率……都是工部目前最抓的,听说还要立法规定产品质量,跟那乱世用重典连坐似的狠抓狠打。


 质量管控?一文钱一分货,童叟无欺?胤祺挠挠头,这是他不明白的商家道义公平。世人都习惯了被区别对待。皇家里也就四哥打小儿最讲究,内务府送上来的东西不够好他嫌弃。如今同样的价格有商家卖出去的东西不一样,看人下菜碟子,他还是恼。


 胤祺对很多事情大约明白,听皇太后的话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官办作坊胆敢也有欺客的毛病,要老百姓花一样的钱买个瑕疵品,闹在四哥的眼皮底下,这是找死。


 前朝里,皇上查出来现任福建巡抚不作为,出事了栽赃在投降的将军身上,气得撸了他的官儿押送刑部候审。派了张志栋接任,福建的布政使、将军提督,各州知府、福建水师,都牵连其中,遭到严查。


 朝堂上的官员们还在琢磨皇上这接连的严苛手段,隐隐有“徐相”之称的徐乾学,牵连其中,还查出他涉及贪污和科举舞弊,因为证据不足,被皇上解除职务,回家养老。


 平地一声惊雷。


 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保持沉默:徐乾学走了,留下一个权利空白,皇上属意谁?


 索额图急急地进宫面见太子。


 “太子殿下,张志栋去福建了。”天气热,索额图一着急,一身的汗。


 “张志栋去福建,和孤有关系?”太子一抬眼,继续低头看他的儿童故事书。


 索额图着急地上前一步,解释道:“太子殿下,张志栋为官最是耿直不变通,他之前在江苏做官,还拦着苏州织造局给您特别送布料那。他要是到了福建,这福建的孝敬?”


 太子头也不抬,淡淡的一句:“孤不缺他那点儿孝敬。”


 “太子殿下您不缺孝敬。可福建这一动弹,我们就说不上话了啊。”索额图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一点不担心。“太子殿下,皇上动了福建,可能下一步就是江浙,您在江南的所有布局都乱了。”


 “……福建巡抚不作为,被严惩是正常。”太子抬头盯他一眼:“你和他有联系?”


 “太子殿下请放心,老臣和他只有一般来往。”索额图赶紧撇清关系,再靠近一步,悄声道:“太子殿下,老臣经过一次次事情也明白了,用人要选好一点儿,不能选天天惹事的不办事的。可是太子殿下,皇上那里……”


 “汗阿玛的心思,不要去猜。”太子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孤最近醒悟亏欠孩子们甚多,在家里陪着。叔公,你也多关注家里,朝堂上的事情,自有汗阿玛做主。”


 “太子殿下!”索额图惊呼一声。以为太子殿下中邪了!“太子殿下,您以为您退让一步就太平了吗?不可能的。退一步下面可能就是悬崖啊。”


 一句话听得太子心惊肉跳。


 抬头正视他急切担忧的苍老面容,轻轻地问:“叔公以为,我们该怎么做那?汗阿玛整顿福建吏治,本是应有之举。你若有更好的人选,推荐给汗阿玛,可你也要多注意自己身边的人了,不是什么人都好用的,退下吧。”


 索额图不甘心地离开了。


 太子无心看书,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盛开的玫瑰花。


 父子情深……


 皇权归属……


 七月里,酷暑难耐。皇上领着儿子们巡视霸州新河成,赐名永定河,建河神庙。紧接着,奉皇太后东巡,取道塞外。


 八月里,巡幸塞外,打猎木兰,与一群蒙古王公们联系感情,赐几位公主郡主及其额驸金币。皇太后怀念早早去世的父母,只是埋葬之地甚为遥远,康熙体贴地望祭皇太后父母于发库山。


 九月里,康熙的大队人马到达次克尔苏,除了必要的宴会和活动,亲自到科尔沁亲王孝庄文皇后之父满珠习礼的墓前酹酒行礼。


 十月里,康熙带着儿郎们行围于辉发部落。驻跸盛京,谒永陵,遣官赐奠武功郡王礼敦墓。谒福陵、昭陵,临奠武勋王扬古利、直义公费英东、弘毅公额亦都墓。


 这次的大型祭祀,十二岁以上的儿子们都在,满朝文武跟随。


 索额图为了试探皇上的心意,一路上皇太子的仪仗还是高的,和康熙的分不清。祭祀之前,硬是在幕僚们交好的大臣们的齐齐劝说下,要太子的祭祀规格和皇上只差半步距离。


 康熙都没有表态,这要他狠狠地松一口气。


 四爷沉默。


 八爷眼里精光一闪,握紧了拳头,强烈的不甘心。


 十二月里,康熙带着大队人马回来北京,召谕宗人府:“闲散宗室,才力干济,精于骑射,及贫无生计者,各察实以闻。”


 且在康熙三十七年的春节刚过后,发布南巡诏旨:一切供给,由京备办,勿扰民间。


 这次南巡,皇太子还是跟着,而不是留下来监国。


 皇太子在一天夜里,跑来四弟的府上,喝一个烂醉。


 不管四爷怎么劝说,皇太子淡定不住了,脾气越发地大,有时候表面的斯文也维持不住。而一位太妃的葬礼刚过没几天,三郡王胤祉请假在家里休息,不上朝了,也不去翰林院和武英殿了。


 拉开架势,要闹事!


 八爷冲到工部找到四哥,问他:“四哥,你真的不管吗?你知道三哥这一次剃头,汗阿玛真的降他到贝勒,他受到的伤害?他就是因为这次的伤害,才变成坟头蹦迪达人,葬礼剃头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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