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出发

 白雾丝丝缕缕地飘荡，十几米外，景物就已经看不清晰。


 “快啊，真的很快。”林缘感叹。


 “什么很快？”时英面露疑惑。


 “你不觉得有些太巧了吗？我翻阅过报纸，柯顿市的以前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林缘抬头凝望夜空，继续道：“很显然，异变是我们带来的。这雾气的源头是迷失之雾，属于熵之星主的力量。在潜意识里，它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到来。”


 “什么！你是说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它正在寻找我们？”时英大惊，赶紧挥手拍散身边的雾气，左右张望不停，仿佛熵之星主随时会从哪里蹦出来。


 林缘被他慌乱的样子逗乐，说道：“我们暂时还是没有暴露的，但继续待在这就不一定了。我去收拾下东西，今晚就启程出发！”


 稍稍安慰时英，林缘快步转身返回屋子里。


 城市正在失控，他心中了然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自己塑造的新身体还不足以抵御来自柱神的强大危险。


 “时间啊，时间……”


 只要能让他安稳发育一段时间，许多问题将不再是问题。


 尹迪这位大术士积攒在别墅里的财富虽然庞大珍贵，此刻也只能割舍了。


 挑选、分拆、整理，忙碌了一会，林缘将空间腰囊装满，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庭院外的夜更加黑了，路灯的光晕摇摇晃晃，只照出底座旁昏黄狭小的圆。


 林缘把血脉之力聚集在双眼，观望着街道的景象。


 除了低空飘荡的白色雾气，许多淤泥般的不明物质在阴暗的角落里蠕动着，街道两侧的墙砖上有水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深绿色的苔藓类植物在增殖生长。


 本来整洁簇新的富豪区正在急速地腐败老化，到处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见林缘站立许久不动，时英走了过来，从衣兜里拎出一张面皮催促道：“需要我帮忙吗？我试过了，戴上它短时间内可以不受雾气影响。”


 说完，他将面皮覆盖在脸上，头颅立刻变得扁平。


 “有什么副作用？我是说对我现在的身体。”林缘思索后问道。


 “面皮多少带点原主人的残留。精神方面的侵蚀你肯定承受得住，就是在身体上会对你造成一些异化。具体效果我不好说，但你不是可以开启戒指豁免影响吗？”时英指了指林缘手指上的戒指说道。


 “那还是算了。”林缘摇头拒绝。


 他现在都是在每天的最后时刻才开启法具来提升实力，图的就是尽量安全地度过这段发育期。


 有着戒指提供的半小时安全时间在，面对任何危险时他都有着不败的底牌。


 跨过庭院外门，林缘瞬间感受到身体表面传来奇异的阻力，像是行走在水中。


 视线、听力……身体的许多感官都模湖了不少。


 在这扭曲的感觉中，突然，一条浩浩汤汤、不含任何杂质的飘渺雾气长河汹涌而来，却没有风，只带来呓语般的轻声问询：


 “你是谁？”


 林缘的身躯变得透明，深处自发浮现出一个眼童的符号。


 雾气翻涌，被其中流露的非凡气息惊摄：


 “柱神，也，也是柱神……”


 它呢喃着澹化离去，街道重新显现出来。


 “刚才的是？”时英问道。


 他没有看见雾河的到来，但他能感受到在一个瞬间，林缘与一股晦涩的力量产生了交集。


 “没什么。”林缘不在意地说道，继续前进。


 ……


 柯顿市兰翎大街。


 一家私立学校的厨房后堂，几位年轻的老师带着年幼的学生战战兢兢地躲在角落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后堂的大门。


 门外的食堂里正传来“卡擦卡擦”的巨大声响。


 “凯文，我们，我们再搬两面桌子挡住大门吧，我经常来这里，这扇门的锁有些锁不紧的。”女教师蕾芙丽担忧地说道。


 她知道凯文的先祖里出过真正的骑士，凯文的体魄和力气都足以超越大多数的普通人，远胜于她。


 “不行啊。搬动桌子会发出声响，要是把它们引来就全完了。”凯文目光在厨房里的木桌上扫过，右手在腰间的配剑剑柄处抓了松，松了抓，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下来。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傍晚时分，在劝学院里给学生们上完最后一堂课，他带着书本正要返回家里，奇怪的雾气就覆盖大街，笼罩了校园。


 凯文清楚地记得，那位牙尖嘴利、刻薄吝啬的房东兼学校守门人，就因为吸了点雾气，脖子上的头瞬间就扁了，成了怪物。


 天晓得他是怎么凭着发软的双腿躲到厨房这里来的。


 “简直是场噩梦！那些该死的怪物！”凯文低声喝骂，右手拿着面巾不住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角落里，眼角挂着泪痕的学生被凯文的咒骂吓到，身体缩了缩，手掌紧紧攥着蕾芙丽的荷边裙。


 “老师，我怕。”女学生紧张惶恐地说道。


 蕾芙丽轻拍着学生的后背连连安抚：“不怕，不怕，大家都会没事的。崇高的古蛇会庇佑我们每个人。”


 “礼赞古蛇。”


 “礼赞古蛇。”


 众人伸出手指放在右眼眉弓上方，然后平滑向左，在额头上画下横线。


 现场渐渐平静，但蕾芙丽的内心却不曾安宁。


 得益于希雅圣邦的济贫劝学法，穷苦劳动者的孩子也能得到最基础的学识教育，但在这种大灾难面前，蕾芙丽深深明白，这座城市是不会分出力量来拯救她们的。


 贵族和富豪们的命更值得被拯救。


 蕾芙丽轻声念诵着对古蛇的祷文，内心越加绝望。


 门外食堂里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凯文苍白着脸，与蕾芙丽对望一眼，手掌颤抖着摸上了配剑。


 两人内心冰凉，知道食堂里的怪物已经享用完了他们的同类。


 没人再敢发声，后堂的门静静关闭，未合拢的缝隙后是如深渊一般的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所有人精神稍微松懈时，一张扁平的脸忽然从门的下方探了进来。


 “找到你们了。”它咧嘴笑道。


 “啊！”蕾芙丽惊叫到一半，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只有胸膛在剧烈起伏。


 学生们乱作一团，有的甚至吓晕了过去。


 “给我去死！”


 凯文目露凶狠，胳膊将袖子撑得满满当当，三步并作两步，爆起近身，双手倒持一把锃亮的长剑，用力地插到了那张扁平的脸上。


 贯穿眉心！


 “吼！”怪物惨叫，头颅沿着伤痕崩碎，血液染红大片土地。


 “孩子们快走！千万不要碰到飘着的雾气！”蕾芙丽回过神，赶紧打开厨房后门。


 厨房外的世界更加未知，危险也许更多。但此刻，她们已经别无选择！


 砰砰砰！


 木门剧烈颤动，木屑纷飞。凯文双目充血，死死地顶着门。


 直到蕾芙丽背着吓晕的学生也走出后门，他才撒腿撤离。


 木门轰然倒下，长着扁平脑袋的人、多手多足的缝合怪……它们阴恻恻地望着后门的身影，嘶吼着追击而去。


 路灯几乎照不亮夜晚了，所有人只是本能地跟在前人身后，队伍拉得很长，天地间一片安静，怪物们的爬动拖行的声音正越来越清晰。


 “我跑不动了。”


 蕾芙丽惨然一笑，停下脚步，将自己背上的孩子递给凯文。


 “照顾好孩子们。”


 蕾芙丽转身看向来处，眼神变得无比平静。


 “你……”


 凯文喉头颤动，眼神悲哀，就在他准备扭头带着背上的孩子继续逃跑时，一具无头的尸体突然从黑暗中飞了过来，重重摔在了他的身边。


 “是那个刻薄的房东！他死了？！”凯文认出了尸体上的衣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前方的黑暗。


 蕾芙丽也站直了身体。


 黑暗中的怪物嘶吼声突然变得混乱起来，两人甚至从里面听出了害怕的情绪。


 两人瞪大着眼，身体不停颤抖。


 说不出是因为兴奋，还是期待。


 学生们陆续折返，围在两位老师身边。


 时间在这一刻漫长。


 枯寂的等待中，浓郁的黑暗中缓缓浮现了一点光。


 穿着华美暗金色法袍的少年踱步走来，面容平静澹然。


 在他出现后，温和的气息伴随着柔和的光辉播洒周围。


 凯文等人下意识长松口气，心里的所有忧愁和不安都不翼而飞。


 而学识最丰富的蕾芙丽认出了绣在少年法袍上的徽章，情绪激动，失语：


 “北地不死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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