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牛头马面
地下二层的防火门因为时间久远而变得很难开启。
当嘉图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防火门推开了一条缝，却看到了另一道横立于自己面前的地下二层总隔离门。
这道由一体式钢板制成的厚重门扉，从天花板的上方一直垂落到地面，将地下二层隔离成了内外两个世界。
“哈……所以说，我才会不想跑这一趟……”
嘉图强忍着扭头就走的冲动，按照黑音的引导，撬开了安全隔离门的维修接口。
幸好，不同于收容室的手动阀，总隔离门的液压阀是有电机接口的。
嘉图将外装骇脑的连接线，接上驱动电机的通用变压接口，随后，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全钢一体的银灰色门扉上，傍落下大片大片的结块灰尘。
总隔离门最下方的缝隙中，顿时透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芒，以及尖利的狂笑——
嘉图下意识地拔掉了电机的连接线。
随着电机驱动声的骤然停止，全覆式封闭面罩的微光夜视仪也迅速衰弱。
大约一秒后，嘉图终于看到了光芒的确切颜色。
那是如同篝火般摇曳的赤红色火光。
而如同祭典般刺耳的吵闹笑声，也随着火光的摇曳慢慢远去。
发出火光和声响的怪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总隔离门这边的异样。
嘉图僵在原地警戒了两秒，才扫开地面尘土，缓缓地趴下来，向门缝内查看起了情况。
【以总隔离门的完好程度，地下二层的异化体，应该都没有什么散失。】
黑音非常冷静地对当下情况做着分析。
而嘉图却只想让她闭嘴。
穿越一指余宽的缝隙，透过十余厘米厚的钢板，嘉图看到了一片火光摇曳的世界。
怪物的咆哮声，巨大的阴影，双足鼎立的奇蹄目，拖曳在地面上的白色长袍，洋装人偶的小脚，四轮滑动的餐车，拖曳在地板上的钢叉……
在那一瞬间，嘉图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立即坐起了身来：
“不行，我不进去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
黑音沉默了两秒，然后才缓缓说道：
【你不觉得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异化体待在一起，还相安无事，本身就很奇怪吗？】
嘉图的身体僵了一下，经过黑音的提醒，他确实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
【《几何级》异化体，对现实世界和一般人类具备一定的伤害能力，但通常情况下，它们都比较安全，只要掌握了正确处置的方法，它们就不会伤害你。】
“正确的处置方法？”
嘉图皱了皱眉头，要不是知道外装骇脑无法说谎，他都要以为黑音是在忽悠他了。
【是的。】
黑音确认道：【我之前说过，异化体是概念化的意识生命，对于概念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规则”，所以只要使用正确的“规则”，就可以可以和它们相安无事——之前灵子生命研究所的工作，就是研究各个异化体的“规则”，所以我才认为以你目前的能力，可以应对大部分的二层异化体。】
“你的意思是，你手里有关于它们的资料？”
嘉图逐渐反应了过来。
【是的。】黑音确认道。
嘉图沉默了。
《蓝色妖姬》的后怕还残留在他的心里，但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蘑菇，却也非常爽快。
看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异化生物，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
但如果按照黑音说的，眼前的这些妖魔鬼怪，都是些外强中干的废物，那么他似乎确实可以一试？
“好吧，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立即离开。”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连上了电机的能源接口。
而黑音也很识趣：
【我现在就把异化体的资料告诉你——】
却被嘉图紧急截停：“等一下！”
【怎么了？】黑音有些疑惑。
“你该不会是像像之前《蓝色妖姬》那样，一个特性一个特性的念给我吧？”
【根据研究所的警备安保部的管理条件，我确实应该这么做，怎么了？】
嘉图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复了下心情。
他脑补了一下一大堆异化体资料拍脸的情景，嘴角抽搐了下，建议道：
“我觉得你可以把它们总结一下，在遭遇异化体的时候，告诉我怎么做就好——这不也是外装骇脑应该做的吗？”
【……】
黑音沉默了两秒，然后说道：【好的，我明白了，那就按照你的建议，从此刻开始，我只会向你只提供异化体的“简化说明”和“应对策略”。】
“呼……好的。”
嘉图松了一口气，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当下，可没工夫再去当个好好学生，认真听黑音老师的演讲。
而随着电机的缓缓运转，嘉图也单膝跪在距离隔离门大约一两米的地方，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
然而当隔离门拉升到差不多距离地面半米左右时候，驱动电机却突然一阵火花四射，颤抖着停了下来。
嘉图抱着冲锋枪的右手微微一晃，立即向黑音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哪里卡住了，驱动电机大概是烧掉了。】
“能修好吗？”
嘉图立即询问道。
【如果有备用零件的话……】
黑音沉默了下：【以目前的情况，应该到此为止了。】
“好吧……”
嘉图叹了口气，趴下来又看了看情况。
有些意外的，门后面的情况比他之前看到的还好了不少，之前的魑魅魍魉全部消失不见，空荡荡的，仿佛他之前看到的全部都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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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嘉图仍旧没敢放松警惕，他犹豫了下，晃了晃总隔离门，确认它确实已经卡死，不会在他进入半途或者进入之后突然掉下来后，就侧着身体，滑进了地下二层。
在进入总隔离门后，嘉图立即起身，举起冲锋枪，跪坐着四处搜索起异化体。
结果无论是他头上的视线死角，还是远处的走廊上，都没有出现异化体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嘉图放下冲锋枪，拾起提前塞进来一半的拐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而黑音看起来，也有些疑惑：
【研究所从来没有把那么多异化体同时放出来过，所以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
意识到从黑音那里也不可能得到再多的信息，嘉图只得一边警戒着，一边向着环形走廊的深处走去。
“你之前说的那个异化体在2-07收容室对吧？”
嘉图的目光在走廊两侧的收容室扫过。
有些意外的，地下二层的收容室，没有像地下一层那样全部破损。
他左侧的2-01收容室里生长着两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黄金树，它们的树冠紧贴着收容室的屋顶，树干彼此扭结在一起，宛若双位一体，螺旋撑满了整个收容室四百多平方米的天花板。
而他右侧的收容室里，则充盈着粉红色的海水，虽然看不到任何的机械装置，但如同依旧受到潮汐力的影响一样，在收容室内轻轻地翻腾着，不断拍打着收容室的透明观察窗。
这两间收容室的完好，让嘉图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来。
看来确实如黑音说的那样，地下二层的异化体，大部分攻击性都不高。
【对，按照地图，它应该在走廊中间靠后的位置上。】
黑音确认着嘉图的想法，然后他又往前走了十多米。
然后看到了他之前在门缝中见到过的奇蹄目双足异化体。
【异化体《牛头马面》，在你走过去之后，它会问你的生辰八字，如果你回答得上来，他就不会攻击你。】
黑音快速地说道。
【对于现代人而言，生辰八字里的“年月日”都不是问题，唯独“时”比较麻烦，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出生日期，我就能帮你换算成阴历日期，然后我们可以尝试三次，如果三次都不对，就必须做好战斗的准备。】
“出生日期吗……”
嘉图有些无奈，作为孤儿，他哪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只得说道：“下一个。”
【什么？】黑音愣了一下，没明白嘉图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该怎么才能打败它，攻击时有什么注意事项。”
【……你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
黑音反应了过来。
“对。”嘉图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
在他瞄准镜里的《牛头马面》，有着一对奇蹄目的双足，以及一对偶蹄目的双手，它宛若蟹钳一样的偶蹄目双指死死夹着一柄两米多高的巨斧，有些像是西方神话传说里的牛头怪米陶诺斯。
但相比米陶诺斯的牛头牛角，嘉图眼中的《牛头马面》却有牛的双角和马的长脸，然后两颗如同铜铃般大小的眼球，却是如同山羊一样的长方形瞳孔。
“还真是‘牛头’和‘马面’啊……”
嘉图在心中默默吐槽道。
而黑音那边还在继续：
【那么你随便告诉我一个也行，如果没有对话和报上生辰八字，牛头马面会进入狂暴状态，身体能力大增，还不会受到疼痛影响。】
“那就……”
嘉图犹豫了下，报上自己穿越前的生辰日期。
【……一百年前的出生日期？你也太乱来了吧？】
黑音有些无语，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将嘉图的出生日期换算成了生辰八字。
【己酉、辛未、甲辰、庚午，你先报下这个试试。】
“你确认他真的不会攻击我？”
嘉图有些谨慎地向《牛头马面》小心挪了过去。
而黑音耐心地解释道：【在你回答完三组生辰八字前，它绝对不会主动攻击你——但你若是走火了，那我就不好说了。】
听到黑音的提醒，嘉图连忙把冲锋枪的枪口错开了《牛头马面》的位置。
“口令！”
当嘉图距离《牛头马面》不到十米时候，它突然将背对着嘉图的身体转了过来，山羊般的长方形横瞳里透露出诡异的黄色光芒，并大声咆哮道：
“告诉我你的口令！”
【口令就是你的生辰八字。】
黑音贴心地解释道。
嘉图咽了口吐沫，《牛头马面》的声音，在他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狂躁的巨汉在咆哮，绝对不是什么奇怪生物，模仿人类的声音在说话——
至少发出这个声音的，绝对是人类的声带。
“己酉、辛未、甲辰、庚午。”
嘉图在黑音的引导下，重新念了一遍她换算出来的答案。
“晚了！”
牛头马面大声咆哮道。
腥臭口气，甚至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就喷到了嘉图这边。
一股草腥味……
嘉图默默地想道：“也不知道它吃不吃荤……”
就在嘉图发呆的时候，黑音也有些惋惜地说道：
【果然是早了啊……】
“嗯，果然是晚……”
在那一瞬间，嘉图有些宕机。
到底是晚了还是早了？
他的身体年龄，和他的前世年龄，到底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在一瞬间的迷茫之后，嘉图突然反应了过来：
“黑音，凌晨十二点到凌晨四点都分别是什么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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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查查看。】
黑音还没有反应过来：【分别是甲子、乙丑、丙寅，怎么了？】
嘉图在心中飞快地推算了起来：“我爸说我出生的时候，他在医院守了一宿，说明我应该是在晚上出生的……”
“那么我具体的出生时间，应该在凌晨十二点到凌晨四点之间，也就是甲子、乙丑和丙寅……”
“如果《牛头马面》会提示时间的话……”
嘉图毫不犹豫地报上了第二次生辰八字：
“己酉、辛未、甲辰、乙丑！”
“早了！”
《牛头马面》再次咆哮道，这一次它的横瞳中散发出淡淡的红光，似乎下一次再答错，他就准备砍过来了！
“那么——！”
嘉图张开了嘴。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排在庚午、午时之前，并且在乙丑之后，那就只剩下了寅时——
也就是凌晨3到4点！
然而就在嘉图张嘴的一瞬间，他心中却想起了另一人的吐槽：
“你爸他啊，在你出生的时候，睡得跟死鬼一样，直到我生完你，他才被护士叫醒，那时候天都快亮了！”
嘉图想要闭上嘴，再向黑音确认一次黎明的时辰。
但是《牛头马面》的视线已经看向了他。
嘉图意识到，他已经进入了答题环节，此时他若是选择闭口不答，将视作已经完成了回答，并因此激怒《牛头马面》！
而他此时距离《牛头马面》不到10米，对方一个冲刺就能来到他的面前！
那么接下来是继续答题，还是立即准备应对《牛头马面》接下来的攻击？！
嘉图心中犹豫不定。
在那一瞬间，他的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在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是人就会夸张，是人就会有记忆错误，那么自己该相信自己父母模糊不清的记忆，还是该相信自己的实力？
但是随着父母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父母提到自己出生时的音容笑貌。
“如果记忆也会美化的话……”
嘉图咬了咬牙：“那也一定是我自己的记忆美化过头了！”
他下定了决心，飞快在心中过了一遍天干地支：
“甲乙丙丁，子丑寅卯——”
我的生辰八字是——
“己酉、辛未、甲辰、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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