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桃花鱼
我连忙对金宁一福身。
“见过女公子。”
她迅速扶我起来,“何须这样客气,乔姑娘乃是十三殿下的意中人,将来身份可不在我之下呀。”
我颔了颔首,又将目光洒向她,寒暄问道:“女公子怎么也被隔离在这船上了?”
她笑着:“嗐,昨日往三清殿吊唁过乐公主一回,结果今日便被送到这里来了。本以为要自己呆上三日,不成想你来了,也能搭个伴。我今年十六了,看你小我几岁,就莫要女公子女公子的了,直管以姐妹相称罢。”
“金姐姐好。”
“嘻嘻。你来,咱们的睡房在画舫二楼,你看看是喜欢东屋还是西屋。”
踏着木阶去到二楼,迎头便有池风拂面。
三月中了,今年的天气暖三天凉三天,这会子还真觉得有些冷了。
紧了紧领口,倒是看着金姑娘一身单衣,不知风寒的样子,又穿戴清雅,质若雏菊。初次印象,感觉她是个淡泊坚强之人。
随着窗棂格子望出去,太液池南北两排的画舫齐齐整整。
船舷上,露台上,坐着立着好些个华衣形象。
金宁随着我的目光看出去,轻声谈道:“都是隔离的,包括了好些参与过老鼠会的公子小姐。昨儿集体进宫,为的就是等候处分下来。”
我眨眼:“处分呀,而今太后娘娘病着,想来陛下不会与各位计较了。”
金宁摇摇头:“还是难说。不过上头自有明鉴,倒也不用我等操心。”
而后一通谦让,还是把东屋让给了金宁姐姐居住。
毕竟以东为大,以西为小,不当乱了规矩。
只是今日的西晒日头特别好,俩人半天的时间也都蜷在了西屋。掸一掸裙子上的融融水光,再吊起茶炉。
一曲茶炉暖色。
惬意意品着茶香,悠悠然敞开话匣。
金宁说,因着从小随着父亲调迁,四处走动,便听来了一桩鱼皮面具的事件。
民间有条叱溪河。
河中独独产着一种桃花鱼。
人有言:春来桃花水,中有桃花鱼。浅白深红画不如,是花是鱼两不知。
这种鱼浑身透明,状如团伞,轻若罗绡。
每逢桃花开的日子,也是桃花鱼开始活动的日子。
它们能映出桃花的模样,所以说,远看了,还以为水面上流泻着一瓣瓣桃花呢。
但若只以为它能映出桃花,那可就小看它了。
这种鱼认主。
挑选当中的鱼王,刻意的饲养它,驯服它,它便会一生只认一主。还会带领鱼群一起跟从主人,甚至还会讨主人欢心呢。
而讨主人欢心的办法,就是成百上千条鱼儿比肩连袂,挨在一起。这就会形成一面光洁的屏幕。
如镜子一般。
映出主人的人影!
再把主人的影像牢牢的刻进体中。
于是晨钟暮鼓,每日两次将主人的影像供起。可谓是聚影礼拜,全然把主人当做神明侍奉了。
听到这儿,我骨碌骨碌眼睛,搜寻着脑内记忆。
从前不管是在桃核小镇,还是那一日妖市会见妖爹,我都有意无意翻过妖族的典册。
典册上的众妖虽有不少鱼精,可是完全没有桃花鱼的记载。
想来此鱼寿短智薄,又缺灵气滋养,因此不足以炼化成妖。
倒是它的特质,也称得上邪僻。
于是问道:“金姐姐,这种鱼应该活不过一年吧?”
金宁点头:“没错。莫说一年,一季都无。桃花生时,鱼生,桃花败时,鱼死。以桃花为生死,桃花既尽,则是无物矣。”
我默然了片刻:
“如此短寿……”
“那又何须花力气去驯服呢。”
“只是为了照照这种特殊的鱼身镜子吗?”
金宁菀然。
“乔妹妹,你大约是忽略了我方才说的一句了。它们会把主人的影像牢牢的刻进体中,也包括鱼籽。”
哇!!!
我直接赞叹出声,“子又生孙,孙又生子,那岂不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金宁掩唇而笑:“妹妹当真是可爱。”
但我还是有点不懂:“那这和姐姐方才说的鱼皮面具有什么关联呢?难道是另有高人取了鱼皮,把鱼主的肖像剥了下来,制成面具,再冒充他?”
金宁眼眸一闪:“猜对了。但不尽然”
我凑近了她:“姐姐快说吧,我都等不及了。”
金宁呷了一口茶,继续讲起了故事。
人说千年草籽,万年鱼籽。
许多鱼籽尽管历经河道干涸,可是鱼籽还是被原封不动的保存在了泥土之中。
一旦某年再遇水,又恰在节气,达到条件充足,那么鱼籽便会孵化出新的小鱼出来。
所以说,就算历经百十年。
原先鱼主的影像还是能够保存下来了。
有人在机缘巧合之下,知悉了这一机巧,便会利用它从中作梗。
就算是不剥皮制面具,也有奇用。
单说五年前,晋城有一小吏,在水井之中看见了被自己害死的原配。而后疯癫无状,逢人便乱说恶鬼回来了。
有好事者设法询问,这才去井中打捞,捞出了一把银耳状的鱼尸,这才知道究竟,传遍乡里。
后来查出,是小吏之女为报母仇,故意将桃花鱼洒在井中的。
再往近了说,就在一月之前。
南郊一民妇傍晚在河边浣衣,冷不防有一人影向自己靠近。转脸一看,惊而发现是死去多年的幼时同乡。
惊惧之下,此民妇便也卧病在床了。
“那这回,正是鱼皮面具搞的事情吧?那又是怎么查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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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大了眼,一连两问,打断了金姐姐说话。
她神秘起来,“前段时间陛下往南郊私访,为的是什么你可也猜猜吧。”
我眯起眼睛:
“噢,我知道了,当时还带着国师去的。看来出发之时本以为是妖邪,后来才发现是鱼皮面具。那么,贼人捉到了吗?”
金宁摇摇头。
“这桩事,应该是有人在布局的。”
“先是惹了圣驾亲往,再故意把鱼皮面具丢在了事发地。”
“待陛下带着神探来到,自然轻而易举发现了面具。那面具薄如蝉翼,被夹在了两块猪皮当间,适才没有风化。”
“拿出来,往脸上一套,陛下也是大惊。”
说到这儿,金姐姐又顿住了,我听的正在兴头,连忙搡着她继续讲来。
她却把嘴唇紧紧抿起。
“姐姐说嘛,到底是谁人遭祸,又是谁的人脸肖像,居然能惹得陛下过去。”
她只答,此事乃是机密,罕有人知,不能再多言了。
我哼的一声,“姐姐在故意吊我胃口。”
她一勾我的鼻子:“好妹妹,你要是嚷出去搞的宫人皆知,姐姐还如何自处。本也是偷听家父密谈得来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妹妹愿意与我交换秘密,这样今后咱们二人就是闺中密友了,便也没那么多忌讳。”
我眨了眨眼,交换秘密呀,这个简单。
也感慨人族女子当真麻烦,老是把人与人的相处搞得这么黏腻浓稠。用种种方式相互绑定,还觉得这样能体现真心……
在心里速速一通吐槽,然后随口编了个瞎话作为秘密告诉了她,她倒是听的咯咯直乐,心满意足。
然后友谊达成,她附耳与我讲道——
被吓病的民妇叫做施巧巧,原先是玉公主的奶娘。
而鱼皮面具的肖像不是旁人,正在大皇子殁了多年的生母,当年的贤妃娘娘。
……
大皇子,还在被幽禁府中的大皇子。
贤妃娘娘,那个因玉公主薨逝,被太后处死的贤妃娘娘。
我长吐一口气。
真是长日无尽,恩怨难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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